鄭季不知道唐璜在橋上對羅大放撒了謊，以為羅大放是跟蹤唐璜，一心要追查出他的什么岔子，好大做文章，忽然聽到羅大放要他掏腰包請客，矛頭指向了他，內心就厭惡起來，喉嚨里罵道，這個唐老鴨，沒有本事把跟屁蟲甩掉，讓他跟到新賓館來了，厚顏無恥，開口就討吃的，政法委書記的顏面都丟盡。

    鄭季鎮靜一下情緒，說：“大炮書記呀，你腳步太快了，幾下子就追上來了，可是今天你又錯了，我們可不是來玩的，根本不是你所想象的那樣低級庸俗，要來這新賓館搞什么鬼名堂，我們是接到通……”知字還沒有出來，就被唐璜拽了一下，回頭瞥唐璜一眼，說，“唐局長你拉我干啥？不讓我說出實情？這就是你的不是了，羅書記對你一直有誤解，那你為什么不能開誠布公和他說清楚呢？現在就理直氣壯告訴他，我們是來談話的，不是來就餐的，不要隨便就讓大吃大喝的罪名背上來好不好？”

    羅大放呵呵笑，說：“鄭局長你錯了，你聽我剛才說那兩句話，就以為我是跟在你們后面來蹭吃蹭喝，我是為了調節情緒，怕你們尷尬，開個玩笑而已。言歸正傳，言歸正傳，其實我是專門要去找你的，要求你辦事呢？我和唐局長都在辦這個事，他往省里跑，我就在縣里找。怪就怪我去晚了點，沒想到你今天會這么早就出了門，沒在辦公室堵住你。我打聽到你要來新賓館，馬不停蹄就追，總算在門口追上了，再晚一分鐘，你要是上樓進去了那個房間，我就不敢隨便去敲門了。唐局長你稍等，稍安勿躁，我曉得你要拉鄭局長去干大事，那也得先留幾分鐘給我，把我的事給辦了，我都沒有問你，在大橋上對我撒了謊，該當何罪。鄭局長，你讓我等你一天，就給我解決問題，現在一天半都過去了，超過時間了，你怎么給我解決？”

    鄭季想起來了，說的是借項目資金的事，那天只說是要搞清楚狀況，沒有直接說要解決，主要想緩沖一下，找時間先給陳長勇說一聲，陳長勇交代過，沒他同意，任何人不準動。果然接電話的時候才說出來，陳長勇就斷然回答不行，不準再提這個事。看來羅大炮這筆錢是辦不成了，要怎么打發他？陳長勇現在就在樓上，是不是就暗示他一下，讓他上去，由陳長勇面對面直接回復？

    鄭季正猶豫不決，賓館前廳走出一個人來，隔了幾步問：“你們都是縣里的干部？”

    唐璜說：“是的，請問你是？”

    “我是地委考核組的梅裴。你們都接到電話通知啦？”

    唐璜說：“是的是的，自我介紹一下吧，我是唐璜，公安局長，他叫鄭季，財政局長。”

    小梅道：“你們都是科局長。”

    唐璜點了頭，上前一步，被鄭季拉了一下，鄭季示意后面的羅大放，“唐局長，你怎么介紹的？”

    唐璜道：“人家問科局長，我不這樣說要怎樣說？”

    鄭季指了羅大放道：“這位是政法委書記，縣委常委，是我們縣領導呢。”

    小梅說：“并沒有通知縣級干部呀，怎么來了呢？縣級干部安排在后面，等科局級干部談完了才來談。”

    鄭季問：“怎么要這樣安排呢，為什么要先談科局級后談縣級呢，從來沒聽到過這樣的安排呀。”

    唐璜說：“從來沒有不等于現在沒有，上級組織這樣定，自然有他的道理。”

    小梅說：“你們兩個科局級的快上樓去，人已經等著了。”

    唐璜推著鄭季走，羅大放叫道：“慢點。唐璜我看你著急得很，你有好多話要忙著談，你先去談吧，你就多用點時間，想對他們怎么說就放心大膽說吧，鄭局長你得留下來，幫我把事情解決了再去談。”

    小梅說：“樓上是兩個小組，得兩個兩個的進行，讓一個小組閑著，這不好。”

    羅大放直接堵在前面，說：“有啥不好的？就叫他們先等著，我這個事急，馬上就要到雨季，那房子經不住雨水，被淋垮了要出大事。”

    小梅說：“不管什么事，你們另外安排時間，現在要先談話。”

    羅大放說：“扯淡，你不要說了，靠一邊去，我們談我們的事，與你無關。”

    小梅道：“你什么態度？”

    鄭季怕羅大放發作，趕忙擋住他說：“羅書記千萬不要……來的都是客，主人讓客三千里，你看這樣好不好？羅書記你先回財政局等著，我這邊盡快三言兩語談完，頂多也就半個小時，我一定趕來和你見面，把事情給……辦好。”

    羅大放一直瞪眼：“我曉得分寸，我不會亂來的，看都不會多看一眼，你答應今天幫我把事情解決了，我一句話都不說，馬上就走，多站一秒鐘我都不是人。”

    鄭季笑容滿面：“好好好，我剛才已經說了，一定一定。”

    他一直盯住羅大放走路，生怕他轉回來。小梅不耐煩道：“快點啦，別再磨蹭了。”

    鄭季趕緊上樓，陳長勇在樓梯口站著，責備道：“打發他走就這么難？”

    鄭季道：“你不知道他是多么難纏的一個人。”

    陳長勇哼道：“我咋不知道，我不派梅科長去幫你們解圍，你們就沒辦法。”

    “他糾纏我，還不是因為那……”這時走廊那邊姜科長在喊：“鄭季，那個是鄭季，來了沒有？”他趕忙應答，“來了來了。”

    陳長勇道：“看吧，都等不及了，快進去吧，電話里說的，記住了嗎？。”

    “記住了。”

    鄭季嘴上說，心里卻另有打算，這方面吃的虧難道還少嗎，我說龔祥興財政關把得嚴，一支筆原則堅持得好，最后傳到他耳里，變成了他有家長作風。我說馬運昌出去取經有成果，開擴了眼界，也不知什么人添油加醋，結果地區財政局出錢，請他一起去青島考察，他指桑罵槐道：“哼哼，不好意思啦，花那么多錢，還兼顧了旅游。”嘿嘿，我這回長記性了，不會說沒準頭的話了，個個都好，都是實干家，開拓者，滿滿的吃苦耐勞，懷揣全縣人民的疾苦，全都具備了為全縣人民謀福利的奮斗精神。

    鄭季沒用多少時間就出來了，沒有馬上離開，轉個彎去了陳長勇那里。

    “你這么快？唐璜都還沒有完呢。”

    “唐局長要抓這個機遇，好好表現自己的口才，我就不行了，我是來實的，我不會推銷自己，說別人的優點長處，我不含糊，都是有準備的，不啰嗦，干干脆脆，直來直去。”

    “你就只說優點長處？”

    “哪里，我完全是按你的交代說的，我的態度鮮明，不會轉彎抹角。”

    “反正說好了，對你自己有利，說不好，害倒得是你自己。”

    “這個我清楚。不過陳書記，羅大放的那件事情，恐怕得要好好考慮，現在進行干部談話，正是節骨眼上，要是不答應他，他要吵起來，可能……”

    “你們就是怕他，我根本就不撂，項目指揮部的錢，那是干大事的，事關全縣的發展，他要來動指揮部的錢，沒門。”

    “他剛才差一點就上樓來了，我要是直接了當第對他說不行，那他就會跟蹤找到你這里來，他一吵起來，就會驚動考核組的領導。”

    “那正好，就要讓考核組的人看看他的而表現，了解了他這個人不蠻橫不講道理，這樣看看對誰有好處。”

    “他那種性格，才不管誰有好處誰有壞處呢。”見陳長勇不轉變，鄭季只好說，“好吧，看來也只有如此了，我這就去告訴他，不行。”

    羅大放就在辦公室等著，看見鄭季哭喪著臉，堵住他就問：“怎么回事？是不是不行？”

    鄭季搖頭，還沒有坐下，桌上的電話鈴響起來，他拿起來接聽，是陳長勇的聲音：“你告訴羅大放，我同意借給他二十萬。”

    “什么？陳書記，你再說一遍。”鄭季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把話筒貼緊耳朵。

    陳長勇一字一頓：“我答應，給他，二、十、萬。聽清楚了沒有？”

    “聽清楚了。”

    鄭季的眉目展開了，羅大放也哈哈大笑起來，隔著桌面抓住他的手：“謝謝啦！謝謝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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