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長勇一夜都沒睡好。提交給考核組的談話名單上,沒有他的名字,自己把自己搞掉了,說這是個失誤,他還不承認,因為名單是他提供,所以故意把自己隱去,也應該說得過去,拔高來講,這是風格。可是嚴作人卻拿來當笑話,在幾個下屬面前出他的洋相,這讓他很不愉快。說是很忙要加班,連晚飯都不吃了?顯然是托詞推口。有什么隱情,不想讓我知道。要討論談話內容,要查看考核表,考核評價縣里的干部,我是縣委在家的主要領導,難不成你們得到的結果要瞞住我?
第二日早早地起來,也不要葉永福開車,一個人進了新賓館。
孫艷值班,看到陳長勇,趕緊上前:“陳哥想吃什么早餐?”他問考核組的人呢?孫艷說早早就出去了。
“出去啦?干什么去啦?”
“不知道,也許是去外面吃早餐吧。”
“賓館里的早餐吃膩啦?”
他帶著孫艷上樓,她跟在后面走,有點神不守舍。走到嚴作人住處門前,他吩咐她把備用鑰匙拿來。孫艷知道這時的目標不是她,松口氣,放下心來。
鑰匙拿來了,他讓她下樓,在下面等著,他們回來馬上發信號。孫艷說樓上聽不到樓下說話。他說那你就到外面窗子下。孫艷去了,他開了門,站在門邊,目光掃視里面一遍,確定公文夾在兩頭沉書桌里面,徑直過去,先從最底下一層查起,在中間層最里面找到他需要的東西,測評匯總表。
他只想看一下張敬民的情況,先做到知己知彼。突然窗子外面傳來聲音,還沒來得及看,趕緊合上,頭往窗外探看,孫艷在那里站著,并沒有發出信號,是他自己緊張過度了。又回來,打開匯總表,就在第一頁,一眼看到自己的名字。他看到的情況是,優秀7票,稱職26票,基本稱職45票,不稱職83票,棄權的29票,他感覺不對勁,參加考核測評的的總人數是220人,這個數他清楚記得,優秀稱職基本稱職加起來還不到一半,不稱職的這么多,差不多要驚呼,這不可能,怎么會這樣,一定是哪里出了問題,統計出錯?或者有人故意?找那些測評票來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希望找出害他的人。正要繼續翻找,聽到孫艷咳了兩下,不光這樣,還主動打起招呼:“部長回來啦?”再看不可能了,他迅速放回匯總表,無聲地梭出房間,快速鉆到自己那間房里去。
陳長勇在那間房里呆了足足一個小時,趁他們集中精力工作時悄悄梭出來,也沒有跟孫艷見面,回到辦公室,閉眼呼吸,休憩片刻,做出決定,找他們幾個來,好好商量一下。
第一個叫來的是李紅專,進來坐下,就直接告訴他,進常委當組織部長的事有了進展。李紅專手里拿著兩張話費卡,遞給他,手指輪流在手肘上瘙癢。
陳長勇看了看卡,說設計這個東西的人小氣,一定是從邊遠山區出去的,只見過一百元。李紅專說,不過我聽說有一種卡,完了可以隨時沖進去。陳長勇說,電信事業發展倒是挺快,相信這一天會很快到來。
揮手讓李紅專坐好了,說:“昨晚上和今天上午,接連和嚴部長見了兩次面。第一次也就是昨天晚上,專門談了你的事,嚴部長說他本人沒啥意見,可以寫進匯報材料里面。不過聽嚴作人的語氣不堅決,感覺有點勉強,就側面提了一下你父親。嚴作人并沒有很熱烈地響應,而是平淡地說,李紅專的父親我知道,在大院里里面經常碰到。沒什么顯著的表情變化,所以我當時就分析,是不是你一直沒有和你父親說過,所以他那頭也沒有什么動作。這個你考慮一下,有必要的話,讓你父親出個面,給他打個招呼,還可以和更高職務的人講一下,不過,當官不如當管,嚴作人他只要心頭不舒服,覺得你們大貌了,就不會主動。得要他主動起來,知道吧,考核組組長的話,有時候比誰的都管用。”
癢的地方多了,李紅專往深度抓撓,同時表明了自己的觀點,叫他父親去說這事,他不太愿意。為什么不愿意,本來很多事都已經沒有找了,父子之間沒什么好找的。人已經退下來這么長時間了,沒多大用了。
陳長勇糾正李紅專,不能這樣說話,什么叫沒多大用?你不要他做,怎么就知道沒多大用?用處大得很,有些事在位時候不一定能做,當時不好安排,而下來之后就方便多了,關鍵是在位時做下的人情,提前定下的義務,必須要還的。
“好吧,你要是自己不出面,那我就替你去說,我相信我的直覺。可惜你父親他不認識我。我想你先帶我去認識他,或者你先給他打電話,說我要去見他。”陳長勇提出來要求。
李紅專問:“你不是說和嚴部長見了兩次面嗎?第二次呢,他又說了什么?”
“是的,今天大早。我一起床,就接到嚴作人的電話,他要我再去見一面,說匯報材料寫好了,準備上會了。這個時候他想的問題比較多,要考慮周到,不至于出現意想不到的問題,所以他很慎重。我去了,還是你的問題,他說他想了想,讓你知道真實情況前,先和我說,一起來想想辦法。昨天晚上本來就想說的,一直猶豫,為啥沒說?覺得第一是沒那個必要,第二說了出去,就等于是告訴他有人要加害,會激化矛盾。”
“加害?什么加害?”李紅專停止瘙癢,集中注意力,“還會激化矛盾?說的是我?”
“你先別急,事情并不像你說得那樣。一點也不嚴重,只不過需要你轉變一下想法。嚴部長說得很清楚,對于一些情況的處理,主要還是要看人,因人而異,靠得住的人,涉及到這些人的事,還是要想辦法去辦好,有一個好的結局。”
“誰,是誰要加害于我?”
“具體是誰嚴部長沒有明說,搞我們這一行的人都知道,這是一種藝術,大家心照不宣就行了。我把他的原話轉達給你,你聽了略作分析,就不會不清楚。他說有可能在下一步的班子調整中要上的人,也就是即將主政貴山的人。”
“主政貴山的人?龔祥興已經走了,馬運昌?”
“馬運昌要接龔祥興的班,只要不發生意外,應該是這樣,不過馬運昌對你如何,你心里沒個準數?”
“他對我不會有問題。我知道了,你是說接替馬運昌的人?”
“對了,往這方面去想。”
“可是?”
“可是什么?你想說什么?說出來呀?”
“我們都希望……”
“希望什么?別那么看我,說。”
“不會吧。”
“什么不會吧,這世上什么事都可以發生,隨時隨地。好吧,你不想說,我也不逼你,你怎樣想都行,怎樣想都有合理性。話說到這里,就不用點明了,事情通透得很。下一步,就到了考核縣長初步候選人的時候了,誰最有可能?你剛才吞吞吐吐,我就知道你心里要說的話,誰還有誰,這個我倒無所謂,你就是說了我也不會多意。我只提醒你一點,縣長候選人的產生與組織部長的產生不同,那組織部長只選一個,而且由我說選哪一個,就是哪個。縣長呢?需要反復斟酌,幾番幾復,畢竟是主政一個縣的人哪。一個縣,除了書記,就是縣長,權力至高無上,所以我告訴你,不管是誰,一旦上了位,首先考慮的還是用人,組織人事,財政公安,交通城建,這些要害部門都要考慮任用自己信得過的,可靠的人。平時就有矛盾的,互相猜疑,針鋒相對的,那就只能靠邊站。”
李紅專眨巴眼睛:“好吧,我聽懂了。”
“聽懂啦?那就直接說出來,你的想法。”
“我開始以為是你。”
“以為我是什么?”
“以為要加害我的人是你,但我不敢說,因為我堅決不相信。”
“為什么不相信?”
“我們沒有矛盾呀。”
“所以,那就是另有其人啰。”
“嗯。”
“還有誰?不要怕我多心,大但說出來,這對你有利。”
“是常務副縣長。”
“張敬民!為什么是他?”
“我在外面聽到不少風聲。”
“什么風聲?”
“就是他有可能要接替馬運昌……”
“說他有可能,條件呢?”
“本科生,外地干部,工作……”
“不要說那些無用的,你信嗎?你準備接受他,然后心甘情愿被加害?”
“當然不。我們就是屬于有矛盾的人。”
“那你準備怎么辦?”
“……讓你去見我父親。”
“總算點醒了你,你好好想想,下一步你要當組織部長,要進常委,如果是張敬民當縣長,就不可能,就是美夢一場。所以,得要想辦法,利用現有的資源,你父親就是資源,要善于利用。嚴部長在等他,嚴部長要你父親的面子,就是這樣,事情很簡單。你父親說的話管用,無論你同不同意,愿不愿意,我都要親自去見他,而且是這兩天。”
“你等我先給他通個氣,你再去行不?”
“好的,那我就等你的回話。最好今天下午下班之前,越早越好,這種事情,你懂的,夜長夢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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