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亂第一日，早九點，中州落霞市小北街。
塵溪站在街頭一處偏僻的角落。
有勁風來，吹動她身上的黑色風衣沙沙作響，黑色風衣之下是一套貼身的黑色緊身皮衣和皮褲，緊緊包裹著她曼妙的曲線。
正值初冬，十天前，北方落下了第一場雪，把整個落霞市都裹上了一層厚厚的銀裝。
塵溪看著雪白的街道，表情顯得有些異樣，她的臉同樣很雪白，明亮的眸子里有著一絲疑惑——她的感覺很奇怪，明明這一幕很熟悉，但卻又無比的陌生。
此時街上人很少，偶有幾個還在營業的店鋪，關著門，開著暖氣，玻璃櫥窗上積著一層薄薄的霧氣。
沒有人看見她，當然，就算看見，應該也不會有人在意她，即便她這身裝扮，看上去很拉風；即便她正背著一柄長劍，在這條現代氣息濃郁的街道上看著很是怪異。
因為，落霞市的市民現在很擔心，也很害怕。
……
七天前，中州首都平城市出現兩例人咬人事件，新聞媒體跟進報道后，該事件在國內引起了一陣熱議。
有網友評論，應該是狂犬病患者病發咬人。
也有網友評論，應該是精神病患者，報復社會。
然而，平城咬人事件發生后不到兩天，與平城市相隔兩千公里的安泉市再次報出人咬人事件，這一次是九人。
之后的幾天里，全國各地相繼出現同樣的事件，規模也越來越大。國家衛生總局在了解到事態嚴重性后，第一時間發布疫情預警，并通過國家新聞中心向全國人民宣布了事件調查報告。
在那份簡短的報告里，“病毒性感染”“狂暴”“嗜血”“食人傾向”等字眼，深深的刻在了國民心間。
一時間，全國上下人心惶惶，暴力，搶奪，打砸事件層出不窮。
隨之而來的是全國范圍內宵禁和大批軍隊的介入。
落霞市位于中州最北方，緊鄰漠北大陸斯洛國。因為寒冷和積雪，越往中州北部走，出現的咬人事件越少，到了落霞市，至今還沒有發生過一起咬人事件。
全副武裝的軍人，牢牢占據著通往城市的每一條交通要道，甚至沒有放過一條通往周邊村落的小道。
所以，相對于首都平城市以及東南部多數城市，落霞市顯得要安靜許多，落霞市民相信——一切邪惡力量在國家機器的武力鎮壓下必定會被消滅殆盡，直到生活重新回到正軌。
塵溪曾經也這般相信并希望過，直到最后盡數化為了絕望。
穿過小北街往東，過紅綠燈右轉，是一個老式的庭院式小區，斑駁的大門外墻上歪歪扭扭的掛著四個大字——時代公寓。
進大門右手方，有兩間小屋，一間是門衛住的，一間是配電房，配電房里住著一條狗。
門衛大爺前天帶著大娘趕在宵禁前回了鄉下老家，養了三年的那條狗，追著他們的電動三輪車跑了好遠，或許是因為舍不得小區里那個姑娘家的狗糧，最后，它停下了腳步，轉身奔回了小區。
塵溪從大門進來時，它正趴在門衛那間屋門口，舔著地上的雪水。
塵溪看了它很久，終于想起來了，它叫小黑，于是微笑著喚了它一聲。
小黑抬起頭，歪著腦袋，似乎有些疑惑，為什么自己沒聽到這個人的腳步聲？
為什么這個人看著這么陌生，聲音卻這么熟悉？
它抬起屁股，踩著積雪，走到塵溪腳下，左聞聞，右聞聞，想了半天，還是沒想起來這人是誰。
塵溪有些失落，看起來它已經不認識自己了。
“送我回家，給你狗糧。”塵溪一邊走一邊喊道。
小黑這幾年跟著門衛大爺，沒少為小區立下功勞，輕易不會放外人進來，可此時，卻架不住眼前這個漂亮姑娘的狗糧誘惑，屁顛屁顛跟了上去。
它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跟上去，只是，這種感覺太熟悉了，可明明昨天給它狗糧的姑娘并不是眼前這個人啊。
至少，樣子和味道一點都不像。
3棟1單元1號，是塵溪爸媽留給她的唯一一份遺產，庭院式獨棟住宅，加上花園一共210平。
推開花園前那道并未上鎖的木欄門，塵溪緩步走了進去。
花園中，頂著盛雪開放的寒梅，如血一般綻放，盆景里的月季，早已縮成了一團。
花園臺階上，陽光棚下擺放著的洗衣機、茶幾、鞋柜還有那張紅色的地毯。
一切還是那么的熟悉，一切都還是原樣。
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感受著這個世界的美好，那是一種很久沒有過的感覺了，哪怕她知道，這種美好只是短暫的。
抬步往前走去，駐足，望著眼前那道熟悉的防盜門。
即便來之前，她已經推算過各種各樣的可能性。
但當自己真的出現在這里后，她還是緊張了，不知一會將要面對的是哪一種可能。
按道理，現在他應該還在睡覺吧，躺在他旁邊的人應該是我吧？我是敲門好，還是直接進去好？
塵溪最后一次在心里糾結了一下，最終還是按照來之前設計好的方式，掏出了鑰匙——這把鑰匙被她穿在他當年送給她的那條項鏈上，掛在脖子上，已經很久很久了。
門開，塵溪閃身進門。
多年積蓄的情緒，讓她此刻再也無法平靜下來，直接邁步走向自己的臥室。
一進臥室，她呆住了。
房間很干凈，床上沒有人，一個也沒有。
她有些慌了，雙手開始不住的顫抖起來。
她轉身快步打開一間又一間的房門，直至最后飛快的奔了起來。
一邊奔著一邊喊著，眼淚止不住的涌了出來。
“云書！你在哪里！”
“云書！我回來了！”
沒有人回答她，除了還坐在花園臺階上的那條狗。
大概是因為等的時間有些久了，小黑沒忍住，吼了兩聲。
“汪~汪~”
……
正午十二點，中州與斯洛國邊境線，距落霞市直線距離30公里處。
北部軍區邊防軍師長徐擎陽站在基地瞭望塔的最高處，望著北方那片黑壓壓的雪山，良久沒有言語。
雪山原本應該是白的，人多了便成了黑的，何況，那些人已經不是人了。
這不是許擎陽第一次看見喪尸。
三天前，他在位于平城市的家中收到了緊急動員指令，在從平城市往落霞市趕來的途中，他親手擊斃了一只從山溝里爬出來的喪尸。
近距離，一槍爆頭。
同他一起下車小解的司機被咬斷了頸部大動脈，紅色的鮮血先噴了許擎陽一臉，然后是那只喪尸爆開的頭顱里灑出的帶著腐臭的黑血。
那種腐臭的血腥味，還有喪尸自喉嚨間發出的嚎嘯聲，他大概一輩子也不會忘記，如果，一輩子夠長的話。
此時，看這那片黑壓壓的雪山，他仿佛已經聞到了那種腐臭的味道，但實實在在的是，他已經聽到了來自山間的嚎嘯。
就像來自索命鬼魂的凄吟，又像來自地獄惡魔的咆哮。
“傳令，全軍集結，沿254邊境線一字鋪開，三層封鎖線，不得放一只喪尸入境！”許擎陽從震驚中回過神來，立馬向通訊員下達了戰斗指令。
想了想，他繼續命令道：“立刻向總部請求支援，并告知，斯洛國已淪陷，大規模喪尸已由漠嶺山脈向中州邊境靠近，首次接觸時間，半小時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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