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皇后被幽閉永樂宮的這些時日,從來沒有想過還有出來的那一天,當日她不過是心存妒忌之念,想要毒殺劉協的生母王美人,卻沒有想到劉宏會不顧及多年的夫妻名分,而悍然將她幽閉于這里,前些日子若不是眾位大臣求情,只怕劉宏會狠下心把她的皇后之位也廢掉的。
她看著銅鏡之中貌美如花的自己,猛然被外頭段珪的恭敬之語驚到:“奉陛下之命,陛下病重,不肯服藥,稱要皇后娘娘親自伺候,才肯服藥!”
何皇后面色一喜:“陛下肯見本宮了,陛下終于肯見本宮了!”
驚喜之間,她精一下子便煥發了許多,起身讓宮女給自己精打扮,并換上一件極艷麗的衣裳,涂脂抹粉,極盡用心。
段珪在外面直等了小半個時辰,才看見濃妝艷抹的何皇后被眾人攙扶出來,那嬌弱無力的病態美,令人不由自主地想要上前去愛撫,段珪雖然是個太監,也見過何皇后無數次,但這一次,還是有些看呆了。
何皇后心里只顧著歡喜,完全沒有注意到段珪的色瞇瞇情,見段珪沒有走的意思,疑惑道:“公公還有什么事情嗎?”
段珪這才反應過來,干笑一聲,咳嗽了著恭敬地對何皇后道:“皇后娘娘,請吧!”
何皇后淺笑一下,忽然腳下一軟,幸虧段珪上前扶住,才沒有摔倒。
“娘娘小心,剛下過雨,路滑得很!”
段珪說著,一手有力地抓住何皇后的纖弱手腕,觸手的滑膩之感,令人流連。
“放肆!”何皇后自然意會到了段珪的無禮,她雖然常居深宮,卻也知道段珪這個人,雖然已經是太監之身,卻還是喜好虜獲女子在自己府中猥褻凌虐,風評極差。
只是何皇后想不到,段珪如今竟然敢這樣放肆,欺侮到她的頭上來了!
段珪冷聲笑著,撒開攙著何皇后的手,早有幾個宮人扶住何皇后,上了轎輦。
只是段珪并沒有將何皇后直接帶到劉宏那里,而是帶到了一處有些破落的宮殿中。
“怎么停下來了?這不是去陛下寢殿的路!”何皇后看向這處宮殿,突然有些顫抖起來,這處宮殿不是別處,正是她毒殺的王美人的寢宮!
“呵呵,皇后娘娘,好久不見!”宮殿之內,突然一個聲音響了起來。
“這聲音是?”何皇后聽到這個聲音,猛然身子一震,卻又搖了搖頭,“不,本宮一定是聽錯了!”
“沒有聽錯,是我!”言說之間,一道人影走了出來,居然是葉十七!
看到這個人影的時候,何皇后眸子中竟然露出一絲驚喜來,她下了轎輦,緊走幾步,到得葉十七的身前,口中喃喃不已:“不可能的,你明明已經……”
“已經死了是嗎?”葉十七冷冷地將何皇后推開,面色極其冷峻,“艷兒,多年不見,你竟然已經位居皇后之位,而且馬上就要做太后了!”
段珪屏退宮人,呵呵說道:“人已經給你帶到了,時間不多,二位有話便請快說,不要被人給發現了!”
說完段珪也退出了宮外。
何皇后怔怔看著葉十七,已經很多年沒有人叫她艷兒這個名字了,想不到今日還能聽到,而且還是自己日思夜想的一個人。
“當日我被狗皇帝派來的殺手追殺,被張燕所救,后來才知道紫煙也被董卓救走,雖然改姓了王,但還是被狗皇帝識破,被丁原用計騙進了皇宮!”
葉十七盯著何皇后,目光咄咄逼人。
“這件事情我也是后來才知道的,我曾經試圖將紫煙營救出去,但是我只是一個女人,一個柔弱的女人,一個沒有任何實權的女人啊,我只能眼睜睜看著她一次次想逃出宮去,卻一次次失敗而被抓回來毒打,我不過是為她求情幾句,便也被陛下幽禁起來!”
“夠了,何艷,你以為我是三歲的孩童嗎?”葉十七呵呵冷笑,雙拳緊握,砸到宮殿的柱子上,幾道灰塵也落了下來,卻顯得葉十七更加猙獰了,“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是你害死了紫煙,現在你居然跟我說你是想幫她的,真是可笑!”
“不是這樣的,你聽我解釋!”何艷也不顧自己的形象了,使勁抓住葉十七的手臂不放,“我毒殺紫煙,是因為,是因為陛下要強行逼她行房,她抵死不從,陛下龍顏大怒,她求陛下放過她,又來求我,我于是才給了她砒*霜的……”
葉十七身子驀然一凜,難以置信地問道:“你說什么?”
何艷陷入回憶之中,嫵媚的眸子里漾起一點清亮:“是的,我知道你是不會相信的,可是這確實是事實,從紫煙進宮的那天開始,她就一直守著自己的貞潔,一直到死!”
葉十七又笑了:“這怎么可能,萬年公主,劉協皇子,不都是她給那狗皇帝生的孩子嗎?”
何艷搖頭道:“你錯了,這不過是紫煙為了消除陛下對她的懷疑,兩次懷孕,都是把陛下在她那里醉得不省人事之后,她自己思摸的法子,果然陛下不再強迫于她,而且還一再加封,甚至于要將劉協立為太子,只因為群臣反對,才沒有實行,其實萬年是你的孩子,而劉協則是不知從哪里抱*養的了!”
葉十七聽罷,不由陷入沉思,如果何艷所說是真的話,那么紫煙是受著多大的委屈在這皇宮日日夜夜擔驚受怕的啊。
只是紫煙,為什么不等我來洛陽救你呢?
何艷看見葉十七的反應,知道他終于肯相信自己的話了,不由得心下稍安:“十七,我們從小便青梅竹馬,如果不是紫煙的闖入,現在的我們已經在一起天涯海角了,雖然如此,我依然是深愛著你的,你最終選擇了紫煙,我沒有怨言,我心灰意冷之下,才進宮做了陛下的女人,一步步爬到今日的地位,現在紫煙不在了,你也沒有死,這真的是太好了,我們可以設計除掉狗皇帝,然后扶立我的辯兒即位,然后我們一起浪跡天涯!”
“呵呵,何艷,你是個蛇蝎心腸的女人,你的話,我會信嗎?我將你叫來此處,就是為了送那個狗皇帝一程,放心,會讓你的辯兒即位的,但是,必須讓狗皇帝下一道詔書,削去你哥哥何進何苗的兵權,同時讓十常侍那些人全部陪葬!”提到十常侍的時候,葉十七故意壓低了聲音,以免被段珪聽到,他也知道何艷的話肯定是半真半假的,當他聽到紫煙被眼前這個女人毒殺時,恨不得馬上就趕到洛陽皇宮來將這個何艷碎尸萬段,但此刻他明白,何艷還不能死,只是要等到新君即位,政局穩定之后,再送她上西天。
何艷何其聰明的女人,當即明白了葉十七的意思,點頭道:“放心,即使你不說,我也已經做好了這個打算的。”
這時在外等候多時的段珪帶人走了進來,拱手對何艷道:“皇后娘娘,時間不早了,該去見陛下了!”
何艷看著葉十七,眼里滿是依依不舍,雖然有無數話要說,但還是轉身而去了。
此時劉宏志清醒了一些,忽然聽得外面太監報說道:“皇后娘娘駕到!”
“陛下!”何艷剛一出現在宮殿門口,就是面上淚痕交錯,一下沖到劉宏的身前,十指緊扣,相顧無言。
“艷兒!”劉宏仔細摸著何艷身上的每一處地方感慨而道,“你瘦了,這些日子在永樂宮一定沒有吃好穿好吧?”
何艷顧不得去擦眼淚,低低悲鳴出聲:“陛下是為臣妾好才這樣做的,臣妾沒有怨言,只是陛下你的眼睛……”
劉宏突然大笑起來:“朕這一生,做了許多的糊涂事情,可是死前卻想做一件明白事!”
何艷凄凄楚楚不已:“陛下糊涂了,什么死不死的?臣妾愿意遍尋天下名醫,將自己的眼珠子換給陛下!”
“傻子,朕怎么舍得呢?”劉宏摸索著撫摸著何艷的如玉面龐,“朕已經決定了,辯兒的太子之位不動,但是朕死之日,何苗必須交出車騎大將軍的位子,削為平民,朕還會令十常侍幾人,為朕陪葬,朕不想死后,朝野內外還是黨爭不斷,朕不想大漢四百年基業,毀在朕的手里!”
“陛下!”何艷聽了劉宏這話,不禁驚出一身冷汗,劉宏說的話竟然和之前葉十七交代的完全一致,“此等事情,陛下為何不找內外大臣托孤?”
“朕已經交托完畢了,你不必憂心,朕召你來,只是夫妻間的話別罷了,雖然朕知道,你一直以來都恨著朕!”劉宏說著,似乎完成了平生最大的心愿一般,躺倒龍床之上,“把那湯藥,給朕喂下去吧!”
何艷轉身看向床前的藥碗,拿在手中,湯藥早已涼了,她便說道:“陛下,這藥,已經涼了!”
“只管喂!”劉宏這次的聲音,帶著不容反對的威嚴。
何艷似乎想到了什么,她顫顫地舀起一羹湯藥來,緩緩送到劉宏嘴邊。
劉宏色微微動了動,側過頭,向著何艷的方向,他和她恐怕都已經猜到了這湯藥是有毒的,可是他已經生無可戀,而她也是對他戀無可戀。
“陛下駕崩了!”寢殿內傳出何艷那聲嘶力竭的驚聲尖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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