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才那盤苦瓜的事情我也覺得很好呢】

    這句話起初郭周義聽的時候是覺得沒什么的，但是在他愣愣的看了哈曼幾秒鐘然后低下頭拿筷子的時候，在哈曼的秀發和容顏從眼前消失的時候，那句話便如同潑灑在雪地上的滾熱的水一樣一下子就沖進了他的心里。他覺得自己的心也開始嘭嘭的跳起來，哈曼說出她的姐姐那種心有靈犀的感情時的樣子，兩人同時夾起一塊肉想給對方時的情景，和哈曼剛才哈曼低下頭說話的樣子絞在一起，就像是橡皮筋被擰在一起。然后，郭周義的腦海里又回響起哈曼在阿克西斯的歲月，于是那根橡皮筋又猛的在心里松開。

    【我想。。。我要。。。】這樣的話語化作電流在內心的最深處一閃而過，郭周義就覺得心在一瞬間狂跳起來，發出戀愛的熱量，哈曼的話語從耳中沖下，潑灑在那顆滾燙的心上，激起莫名的情感蒸汽，那蒸汽一股腦的涌到郭周義的喉嚨中，順著呼吸就要涌出。

    但是，如果這時候出聲了，就無法繼續安靜的看著眼前的人兒那發梢低垂的嬌羞了吧？

    這樣想著，郭周義咬了咬嘴唇，沒有出聲，于是無法宣泄出的呼吸便在下一個瞬間重新凝結成水，從他的眼角淌出。然后，哈曼抬起了頭來，眼角同樣有些微的反光。

    “怎。。。怎么了？”比郭周義更加堅強的哈曼先出了聲，同時抬起了頭。

    這時候哈曼胸前一個同樣閃著美麗光彩的東西吸引了郭周義的注意，或者說那一瞬間的刺目的閃光刺醒了他：哈曼穿著一套淡粉色的套裝，跟那淡淡的粉色比，那閃光就更加明顯，是一條心形的金屬項鏈發出的。

    “啊。。。啊，就是說，呃，陽光。。。眼睛。。。”被自己也無法理解的遮掩欲趨勢，郭周義頗有些語無倫次的一邊說著，指了指哈曼的胸前，又指了指自己的眼睛。

    哈曼順著郭周義手指的方向看去，頓時呆住了：自己居然是帶著這條項鏈出來的？！

    輕輕的用手去托起那條已經很舊，但是被清洗的很干凈的項鏈，然后放開，那項鏈怯怯的發出些許極其細微的聲音，但是哈曼卻覺得自己恍惚的聽到了。多年前，自己的姐姐將這條通過高層的關系才從地球得到的項鏈交到她手上的時候，自己嘗試著戴上后，姐姐說：

    【真漂亮，你再長大些就更漂亮了，到時候你一定會比這項鏈上鑲嵌的鉆石還迷人的】

    然后又是在多少年前了，自己的侍女去從軍需部取來自己現在穿的這套粉紅色的套裝，這套地球上號稱是最好的裁縫做的衣服當時卻沒做合適，最后只能拜托軍需部去改。。。呵呵，最后應該是調整的很不錯呢。。。

    而自己就穿著這件衣服，帶著這條項鏈，去和那個穿著風之色的西裝，打著領帶，一頭金發如同耀陽的男人約會，而那時候，那個男人對自己說：

    【真漂亮，你比這項鏈上的鉆石還迷人】

    哈曼的呼吸猛的停滯了，然后大顆的淚珠順著眼角滾出，但是這淚水卻沖走了往昔的回憶與幻影，讓現在就坐在自己對面的男人重新清晰了起來：一件灰白色的，看上去像是打高爾夫球時穿的吸汗長袖衫，領口還只是寄了一個扣子，但是下巴刮的很干凈，頭發應該是仔細梳理過了，但是這樣也。。。怎么看都。。怎么看，按照自己以前的標準，這都是很隨便的就來了呢，應該是讓人不可忍受的事情。

    而且啊。。。【啊。。。啊，就是說，呃，陽光。。。眼睛。。。】，這種話語和贊美女人比鉆石還美麗的詞句比起來，簡直就像是白開水和紅酒比味道一樣，即淺薄又不會讓人覺得頭暈目眩，應該是完全沒有水準的，不可理喻的，缺乏技巧的回答。

    讓人不可理喻，沒有水準，不可忍受，缺乏技巧。。。

    但是為什么呢，為什么呢，為什么呢，為什么自己覺得自己想去忍受那不可忍受的事情，想去夸贊那缺乏技巧的回答，想用一個擁抱甚至更多的什么去回應那完全沒有水準的話語？！自己又在哭么，不是因為那冷冽的金色化成的刀鋒割傷了自己？自己又在哭了，哭出來的不是被割傷后的血淚呢，但是為什么，黑色的頭發也能刺痛我么。。。

    淚水順著臉頰流下，流進嘴里，本來因為呆住而停滯卡在嘴里的菜肴被沖動---哈曼下意識的動了動嘴。。。

    好香！他，所有人都離自己而去后，自己只會像遲暮的牲口一樣機械的去咀嚼任何維持肉體運轉的東西。。。除了酒精之外，還有東西能刺激自己的味蕾么？

    好香。。。哈曼又流著淚咀嚼了一下。

    “啊啦拉，哭著的話會影響品嘗美食哦？”女老板溫和的聲音有些突兀的在二人的耳邊響起。

    比二人大約是年長些歲數的女性，看了看郭周義又看了看哈曼，點了點頭就飛快的走開了，而且還是拽著哈曼一起走的。帶著驚愕的心情，因為剛才還有些發軟的哈曼被老板娘一路拖到飯館后面的一個小房間內---這是餐館的兩位所有者更衣準備工作的地方。

    “哭哭啼啼的怎么約會嘛，而且啊，哭成花貓的女人可不好，明明是這么漂亮的，所以，哼哼。。。”

    啪的一聲輕響，哈曼看著一個小包包被扔在她面前的桌子上，然后花花綠綠的一堆東西就被老板娘在她面前擺成了一排。

    化妝品。

    這是已經多長時間都沒有過的事情。。。梳妝，有人幫我梳妝。。。

    時間凝固了，靜止了，哈曼靜靜的坐在那里，剛才心里的震驚和不安如同不存在過一般消失的一干二凈，伴隨著睫毛的輕輕一顫，她伸手去拿面前的東西，但是一只手先于她拿起了那淡藍色的棉花棒，然后將白色的棉花輕輕的貼在她的眼角，吸走了她眼角的濕潤。

    “你真漂亮，寶貝，你簡直。。。”有些笨拙的話語響起，但是卻停了一下，“你簡直。。。不，我只是覺得你很漂亮，很漂亮，形容不出來的漂亮，讓我心顫的漂亮。。。”

    是他！！！

    哈曼猛的抬起頭，梳妝鏡中映出兩個人。

    “。。。俗物呢，剛才究竟想說什么漂亮的話呢，說出來聽聽？”哈曼在微顫的平靜中看著鏡子很久，然后問了一句。

    “。。。想說你比那項鏈上的鉆石還漂亮，還閃耀。。。”郭周義撓了撓頭，哈曼接著就看到了一個幸福但是羞赧的笑。

    “但是。。。但是喲。。。為什么又不說了呢？”

    “因為那并不是我真正想說的。”

    “你想說的就是你剛才說的。。。”

    “不是。。。”

    “那你究竟想說什么？”

    “不知道。”

    “不知道？”

    “不知道！”郭周義忽然聲音大了一下，然后他就彎下腰去，伸開雙臂，輕輕的攔住哈曼的肩膀，“或許以后我會絞盡腦汁寫出當時我的心情，但是剛才和現在，我都想不出來，人在被那種幸福感沾滿的時候，腦子里怎么可能還有空間去斟字酌句啊！”

    “那想做什么呢？”

    “不知道，沒碰到過，我不知道。”

    “我也不知道。。。”哈曼有些恍惚的回答到，被這樣輕輕的摟著，她有種恍若隔世的感覺，多年的傷痛，憎恨，和隨之而來的疲倦蠶食了她心里曾經的溫暖和浪漫，將血肉的心臟化成了橡膠做成的大球，再不流血。

    但是現在。。。是的，現在自己想做的事情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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