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竟住進了折子軒?”輕啜了一口茶的姚雪頓時氣急敗壞。
“景府的下人真是狗眼看人低,拿這等粗制濫造的東西來打發我!币ρ┲刂厮ち吮K。
秋桃一個激靈,知她是把對南陌的不滿發泄到茶葉的陳舊上去了,立馬向姚雪進言道:“小姐,依奴婢看,定是那賤蹄子使了什么下作的手段!
姚雪頓時意氣難平,手上使了氣力,揪著圓桌上鋪就軟綢緞子,那緞子上垂下的穗子也被她拽下些許。
不過是個身份低賤的丫頭,淮哥哥竟然這樣看重她?
秋桃扶正了桌上的茶盞,看著仍舊怒意不減的姚雪,這才勸道:“那南陌不過是個奴婢,怎可與小姐爭輝?”
秋桃從矮凳上取了繡籃,拿到姚雪跟前,“小姐看看,這繡花樣子多精巧,就是鵠城的大家閨秀又有幾人能比得上?那丫頭粗鄙不堪,怎能敵得過得過小姐的心靈手巧?”
姚雪本就在氣頭上,聽秋桃說了這許多的話,卻字字不在調子上,更是憋悶。
“這有什么用?現在住進折子軒的是那丫頭。”她拿自己與景覓的交情說事,景老爺這才留她長住一段日子,本想把握好這個機會,結果卻讓一個奴婢捷足先登了。
秋桃見她還是不明白,就把話又說的明了了些,“那丫頭之所以能進折子軒,不見得是大少爺首肯。宿辛那小童,我們來景家之前也打探過,孩子心性,人又是他救回去的,大少爺怎好與一個孩童計較這許多?”
“你是說這根本不是淮哥哥愿意的?”姚雪一臉狐疑之色。
“自然,南陌那丫頭過去時候,聽說還是昏迷著的,不過是用了那起子苦肉計,才賴在折子軒的!比崛醯呐涌偰軉酒鹉凶拥膽z惜之情,想來那大少爺也不例外。
“小姐日前不是繡了個鍛青的攢花荷包嗎?那芙蓉別致,最是小姐的一番心意。不如趁年下送去折子軒,倒也應景!
秋桃知道姚雪擔憂景府的風言風語,既要做到不被人傳閑話,又要讓大少爺知道小姐的心意,只能從給眾人一般多中不一般出來。
姚雪這才沉下心來,暗惱自己沉不住氣,竟還沒有秋桃沉穩。
姚雪點點頭,“這繡花樣子多,別人只會道禮輕情意重,秋桃,你挑了好的讓人給各苑的姨娘小姐,還有老太太處也送去些,至于那個芙蓉荷包我要親自送去折子軒,如此,別人也不好說閑話了!
待秋桃把這事交代給粗使丫頭們,這才給姚雪挑了適合的衣裳。
看著銅鏡里綰著飛仙髻的妙齡少女,蘭花簪花淡雅襯得肌膚似雪,楚楚可憐,姚雪滿意的點點頭。
將繡的針腳細密精巧的荷包揣在袖口里,又隔著衣料輕撫了幾下,這才放下心來。
主仆二人來到北苑的折子軒,秋桃自告奮勇敲了大門,第七八聲的時候,門陡然開了。
秋桃一個沒站穩,差點栽進去,里面瘦長臉的男子后退半步。
爾升看向秋桃身后的姚雪,目光微沉。
秋桃咬牙站正,沒有想到這折子軒的下人這么沒有同情心,如果剛才自己沒有及時穩住身形,他竟是根本不打算扶自己一把。
姚雪上前兩步,她還顧不上因為一個丫頭而計較,只是嗓音溫柔道:“還請告知淮哥哥一聲,就說雪兒前來拜訪!
爾升將剛才推開的半扇門拉回去一些,一掌的縫隙,“爺不見客。”
姚雪急了,沒想到一個下人也敢和自己作對,她單手撐了門,就要硬闖。
“姚小姐,請自重!辈煌谝酝拿鏌o表情,此刻的爾升,面上浮現一絲冷意。仿佛有一把無形的利刃刺透她的心臟。
姚雪脊背一涼,倒退一步,她突然有種奇異的感覺,淮哥哥身邊的仆從,似乎和在年宴上的感覺有些不一樣。
姚雪沒打算挑戰爾升的耐性,更不想因此讓淮哥哥對自己不滿。
于是她沉吟一番,自袖口掏出個鍛青的芙蓉荷包來,“淮哥哥不喜人叨擾,本小姐自是知道,你把這個交與他,權當我的一番心意!
姚雪自認為自己已經放下身段了,可誰知這爾升卻是油鹽不進的主兒。
她堪堪將一雙玉手在寒風里顫著,那爾升卻充耳不聞,沒半點憐香惜玉的想法,反而將大門立時關上。
被拒之門外的姚雪狠狠一跺腳,就帶著秋桃離開了。
不許她進折子軒,倒教一個身份卑賤的丫頭進去,景府究竟有沒有將她這位表小姐放在眼里?
這府里有誰能為自己做主?姚雪心中憤恨。
那方氏巴不得大少爺沉迷于女色,哪里會管這些與丫頭廝混的事,少不得有樂見其成的成分。說與景伯父那里,姚雪又怕牽連景莫淮。
為今之計,只有去向堂齋尋到老太太處去,她可以在談話間故作不經意地透露給老太太。老太太雖一向禮佛,可是聽見這府中丫頭不知尊卑勾搭,主子的事兒,少不得敲打一番。
姚雪洗漱裝扮一番,帶了丫頭秋桃,去了向堂齋。
向堂齋的守門丫頭進去傳了話,沒一會兒,曾嬤嬤便出來了。
不愧是老太太跟前的紅人,姚雪瞧見曾嬤嬤發間檀香沉木的發簪,古樸厚重,便不是普通下人能有的。
姚雪身著一襲長裙,素白的裙裾梅花點點,攏著霧色的薄煙披風,楚腰若弱柳扶風不盈一握,她將一頭青絲綰成飛仙髻,斜簪著雅致的蘭花。
額間亦以花黃妝點,可惜,這一身裝扮是清新脫俗了,卻也是年輕人的審美,在曾嬤嬤看來,這姚雪過年來參拜老太太,還打扮成這副楚楚可憐的模樣,好似景府虧待她了一般。
曾嬤嬤見狀不由板起面孔,“向堂齋一向清凈,怕不適合表小姐這樣的年輕小姐久待!
向堂齋不是她可以硬闖的地方,姚雪微微一笑,“嬤嬤有所不知,我來這景府,已有幾日,卻不曾給老太太請安,心下一直惶恐。今日聽府里伺候的下人說老太太身子已大好,這才冒昧前來。”
姚雪復又眉目半斂,眸光里已有淚光閃爍,話里更是凄苦,“若是嬤嬤不允,那些亂嚼舌根子的下人,沒的說雪兒不懂規矩!
曾嬤嬤看了心下生厭,在這兒抹眼淚,倒像是誰欺負了她似的。
曾氏眉頭擰成了川字,“你進來吧,請了安就離開,老太太的身子還需將養!
“是,雪兒省的!币ρ┕首鞴郧桑痛怪^的眼里卻精光一閃。
景老太太畏寒,主屋里頭的窗子都緊閉著,老太太則罩著皮棕色貂皮大氅,懷里擁著個描金的魚戲蓮花的手爐。
姚雪盈盈一拜,“雪兒見過老太太,府里頭的下人都道老太太慈祥,如今一看可真真是個菩薩般的人兒。”
老太太聽慣了這些捧著的話,一時也不覺得如何,細細看了她幾眼,“你父親近來如何?身子可爽利?”
姚雪的父親是景老爺的表兄,兩家來往親密,老太太過問一番也在情在理。
姚雪再次福了福身,“回老太太的話,家父身體康健,只是京中尚有生意,府中又事雜,家里這才讓雪兒前來景府拜年。”
曾嬤嬤自姚雪進了屋子就一語不發,老太太覺得稀奇,不由多看了幾眼,照往常那些老的少的過來,曾嬤嬤總要打趣提點一番。老太太私下里早把她當姐姐一般的人兒,自是不覺得逾矩。
老太太雖然疑惑,面上卻也沒表現出來。
“那便好,你這丫頭倒也乖巧,平素多與覓兒丫頭還有芝兒多相處,都是一般大的年紀,體己話也多。”景老太太興致缺缺地應了姚雪。
姚雪見老太太對她的事并沒有多問,也沒有與她閑話的打算,自覺受到輕視,卻只能強忍下這口氣。
顧不上原本的打算,只得笑意盈盈地看著景老太太,強提起由頭,“雪兒在景府里也來了幾日,老太太可敬,景伯父眾姨娘可親,就是有句話雪兒不知當講不當講!
這話一出口,曾嬤嬤面上更冷。好沒規矩,景府的內務,一個表小姐也敢置喙?
這是覺得景家虧待她了?
景老太太壓下心中瞬時升起的不痛快,拍打著描金的手爐,爐蓋上的鏤空鍍金發出雜聲。
姚雪垂頭,“雪兒說這番話不是因為景家待雪兒不好,相反,是因為景家的厚待,讓雪兒沒辦法對那些事情坐視不理!
景老太太皺起眉頭,“你這是什么意思?說明白些。”
姚雪福身道:“雪兒聽了一些下人亂嚼舌根子,說是一個卑賤的丫頭恬不知恥地進了折子軒,那話越傳越難聽,這青天白日的,雪兒自然不敢由著那些個下人胡說。于是拿便出表小姐的威儀來訓斥他們,可是雪兒畢竟只是一個表小姐,對景府的內務實在是有心無力,這一打壓,竟仿佛坐實了,這閑話傳的更厲害了。”
姚雪說完,心中暗暗得意,她這話說得不明不白,不甚清楚,卻又將個中影響傳達的明白。事后,就算老太太仔細查了,也絕不會放過南陌。
思及此,她神色一斂,“雪兒自知身份低微,照理不該多管,又怕那個沒皮臉的丫頭平白污了大少爺的清正名聲,外頭的人知道了,沒的壞了景府的名聲!
姚雪說的情真意切,說到動情之處還明珠垂淚,惹人好不憐惜。
“什么丫頭?是哪處的人這么大膽?”老太太雖然不滿姚雪竟拿捏到她頭上來了,可是她說的言之鑿鑿,她也不能不問。
“聽說是侯姨娘處的,一個叫南陌的丫頭!币ρ┭劾锖龅挠辛艘还勺诱龤,看向老太太,仿佛她是路見不平才出言的。
“南陌?”老太太若有所思看了她一眼,“景府的事情就不勞姚小姐你費心了,我乏了。”老太太撫額。
曾嬤嬤心領神會,對著姚雪道:“表小姐,請回吧。”
姚雪不明白,聽了她的話,明明方才老太太神色里隱約露出幾分不快來,怎么此刻竟是一副不聞不問的架勢?
曾嬤嬤送走了姚雪,又過了約莫半個時辰才回了向堂齋。
老太太卻并未歇下,方才對姚雪所言不過一個打發的說辭。
曾嬤嬤走近床榻,老太太才張開了半瞇著的眼,“查清了?”
曾嬤嬤點頭,“查清了,是那方氏作賤南陌那丫頭,以工假時日過長的由頭讓程英罰了南陌跪,結果被大少爺的手下救了回去,這才撿了一條命!
“作孽……”老太太頓時氣的直哆嗦。如果不是對南陌那孩子有些了解,或者今天換一個人,她可能真的會好好敲打一番。
很快,她又平靜下來,思前想后,知道那姚雪過來,不過是想要借刀殺人。不過南陌進了折子軒,這倒是個稀奇的事兒。
要知道,她這個嫡長孫可是不近人情的很。老太太目光復雜,詢問性地看向曾嬤嬤。
曾嬤嬤寬慰她,“依老奴看,這倒不失為一件好事!
大少爺年紀也不小了,是時候該考慮給房里放幾個人伺候著了。
“你說,淮兒看上那丫頭了?”老太太似有些警醒。
曾嬤嬤沉吟,大少爺性子涼薄,對于附中的事根本沒有心思多管。即便手下的人救了南陌,恐怕也會被遣回侯氏那里,而這一次,竟然破天荒將人留在了折子軒。大有沒把那些個風言風語當回事的架勢。
不等曾嬤嬤回話,老太太卻擺擺手“罷了,若是淮兒真喜歡,這事我準了。”不過是抬個下人通房的身份,這點兒事她還是拿的定的。日后即便老爺問起來,也不會給她這個娘老子一個沒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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