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成冷笑,一步步走近,“您以為這府里有多少虧空要填補?這府里頭早都是個空架子了,那景世子是要報復景家,還能留下些什么來?”
劉成看著景覓,仿佛在譏諷她的無知。
哥哥?景覓扶住漆木的扶手,眼里滑下淚來,或許現在不該叫哥哥了,而是高高在上的承安王之子。他若是看到這一幕,可會滿意?看到她被劉成步步相逼,可會后悔?
不,他不會。景覓比誰都知道,他絕情至此。
劉成接著慢悠悠道:“至于府上的生意,我看您還是別拋頭露面了,就安安心心的當個閨閣女子,回頭我給您留意個合適的夫家,您也乖乖的給嫁了。”
欺人太甚,景覓一拍扶手,面色一沉,“來人,給我把這個以下犯上的東西給拿下。”
空氣靜默了一刻,旌移廳外的護院沒動,廳內的婆子丫頭也未動。
只一瞬,景覓便知曉,這些吃里扒外的下人早就跟劉成沆瀣一氣了。這幾日的劉成,不過是面上敬她幾分。如今阿爹尸骨未寒,他便迫不及待露出豺狼之心了。
這時候有個小廝進來對著劉成耳語一番。
什么?
襄遠侯之子沈小侯爺到了鵠城的境地,知府命景家準備著好生接待。
劉成的臉色變了幾變,復雜的眼神從景覓的面上滑過,突然想到曾經景老爺還在世的時候,有一個妖道口出狂言,說是不足三月內,這景府將迎來一位貴人,還與這大小姐有一段姻緣。
莫非如今真應了預言,這景府要時來運轉了,或許這景大小姐當真有這番運勢,他劉成還是要給她留幾分顏面。
劉成轉念一想,如果景家接待沈小侯爺,這大小姐真的被沈易笙看上,做了小侯爺的妾。
這景覓再伺機報復,碾死他還不是如同碾死一只螞蟻?
一番心思轉了轉,劉成的臉上復又掛上了諂媚的笑容,“喲,大小姐,您別氣呀,氣壞了身子,還怎么接待貴人啊?”
劉成見景覓怒意未消,故作嘆氣道:“方才我也是糊涂了,大小姐思念雙親,沒了理智,也是理所應當啊。”
景覓咳嗽出聲,她不是不知道現下自己的處境,她還有妹妹要照顧。和劉成對上,才是吃力不討好。
劉成見她如此,換了一副面孔,吩咐下人道:“把這府里頭的蕃布都取了,門口那喪氣的對子還有燈籠都給我去了。貴客盈門,怎么不得布置得喜慶點兒。”
“是”,下人們齊聲應道,便紛紛出去著手去掉府里頭的白事布置。
“你要做什么?”景覓被鴛兒扶著站起身來。“不許撕,阿爹尸骨未寒,你們卻這么做,讓他怎能安眠?”
白色的喪服,也隨著主人的情緒,而顫栗著。
劉成不耐煩看著景覓道:“大小姐,我劉成可不是什么憐香惜玉的人。從今個兒起,為了景府的前途,您就好好做個溫婉的大小姐,旁的事,自就不勞您操心了。”
景覓面色發白,劉成揮揮手,便有幾個婆子進來,要將景覓帶走。
景覓豈能容她們冒犯,連連后退,音色冷厲,“劉成,你簡直是狼子野心。”
那幾個婆子也不是個省油的燈,見景覓掙扎的厲害,一點兒也不配合。互相使了個眼色,先是拉走了鴛兒,再準備對其下手。景覓在她們推搡的時候,跌坐在地。
“喲,這是唱什么戲呢?”姚雪在秋桃的攙扶下,邁進旌移廳。
“表小姐,您怎么有空過來?”劉成笑道。
如今這光景,可就不是姚家高攀景家,而是景家巴著姚家的這門親了。
“劉管家,這春寒料峭的,覓兒姐姐怎么坐在地上?這可就是你的不是了。”
姚雪瞥了一眼地上的景覓,輕輕一笑。不同于往日身著素衫,今日的姚雪卻打扮的無比招搖,粉色的水晶花鑲邊裙,金色的額飾耀眼,本就白皙的皮膚,頭上的朱翠搖曳,行動間,這些環佩更襯得她不俗。
可是人人都穿了素服麻衣守喪,她這么做,就是在給景覓難堪。
鴛兒恨恨看向這個表小姐,她屢次三番在景府里生事,老爺都按下沒有懲處她,如今老太太,老爺姨娘相繼去了,她又打扮成這番模樣,不是成心要氣小姐嗎?
劉成睜著眼睛說瞎話,“大小姐如此,是我照顧不周了。”
姚雪對著劉成道:“劉管家為景府兢兢業業,連我這個外人看了都心生感佩,想必覓兒姐姐更是感激,覓兒姐姐的不小心,雪兒又怎會怪到劉管家頭上去。”
姚雪看著外面動手去喪儀裝飾的仆從,納罕道:“這是怎么了?”
劉成見她如今對景府的事還頗為上心,又思及她今日的裝扮,皺了皺眉,心道這表小姐起碼不會是站在大小姐那頭的。
便示意那幾個婆子動作快點兒,將景覓送回素芳閣。
景覓本就是個女兒家,勁兒小,根本掙扎不過這些干粗活的婆子。
姚雪把玩著指甲,似是對這一幕見怪不怪。
等景覓被人帶走,姚雪這才環顧了一圈旌移廳,“劉管家如今可以放心大膽的說了。”
劉成心思一轉,便將襄遠侯之子,沈小侯爺來了鵠城,鵠城的知府大人安排景家接待的事據實相告。
姚雪沉吟半晌,“覓兒姐姐這般模樣,心中定是恨慘了你,若是真攀上那沈小侯爺,劉管家覺得你還有活路嗎?”
劉成面色一厲,要是可以拒絕,劉成早就拒絕了。可是知府大人有明令,這是告知,而不是商量。
否則,哪里輪得到姚雪在他面前看笑話?
不過看這姚雪的語氣,似是有想法,劉成微微躬身,態度謙遜,“還望表小姐不吝賜教。”
姚雪見他識趣,也不遮掩,“我姚家和帝京也有些生意上的往來,故而多少知道些,關于這沈小侯爺的傳聞。
這沈小侯爺,可是才方出生,就被當今陛下封了侯。一門兩侯,讓這沈小侯爺從小就嬌縱。可是縱然性子荒誕不羈了些,這打抱不平的事兒也沒少做,他要是真來了景府,覓兒姐姐在上演一場美人垂淚的把戲,劉管家覺得自己的腦袋還在不在?”
劉成心下大駭,他方才光顧著在下人面前立威,讓景府上下知道他劉成的能耐,還沒想到這一層。
劉成抱拳深深一拜,“表小姐心善,還請您救我于危難。”
“這個嘛”,姚雪輕笑,連忙虛扶他一把,“劉管家這么聰明,怎么會沒有辦法呢。”
劉成方才慌了心神,如今見姚雪面色沉著,心思也靜了下來。
思來想去,一抹狠色浮在面上,“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景大小姐憂思過度,隨老爺姨娘同去了。”
姚雪搖搖頭,不贊同道:“府里頭還有個景芝,那景芝年紀雖小,可自己的姐姐莫名其妙的沒了,難保她不會在沈小侯爺面上說出些什么不著調的話來。”
“您的意思是?”劉成小眼里透出精光來,姚雪否定了他的意思,當是有更好的辦法。
姚雪輕笑,“若是由雪兒來接待這沈小侯爺,就會是另一番光景了。”
“您是說李代桃僵?”劉成瞇了眼,心下又否定了,就算這些下人不說,二小姐那關也過不去。
“不,就說覓兒姐姐憂思過度,被侯姨娘接去小住幾日,這樣二小姐那兒也有交代。”
劉成心領神會,只需要在眾人面前將一輛空馬車從景府駛出去即可,景覓暗扣在他手里,搓圓捏扁還不是任由他拿捏。到時候只說大小姐吩咐下來,將接待沈小侯爺這事交給表小姐,誰又說得了什么?
“這程英管事嫌貧愛富,景家出了事就迫不及待地卷鋪蓋走了,你這身邊也沒個可心的人兒,這大小姐感佩于劉管家對景家的恩德,即使出言要下嫁又有什么不合理呢?”
劉成一震,看向姚雪。真是青竹蛇兒口,黃蜂尾后針,兩般皆不毒,最毒婦人心。
不過劉成面上依舊是諂媚的笑容,“表小姐英明,我會照您的意思來的。”
蓮心居,這里是客居的住處,曾經姚雪也被安排在這兒過。
可是如今卻換成了主家的人。
姚雪居高臨下看著發絲凌亂,嘴角還淌著被灌下的藥漬的景覓。
“覓兒姐姐,平日里裝的一副清高的模樣,誰都不理睬,如今卻像一條狗一樣趴在這里,感覺如何呀?”
劉成怕景覓壞事,不但給她灌了軟骨散,讓她渾身沒有力氣,更派人嚴加看守。
景覓閉眼,心知這姚雪和劉成達成了什么交易,本來將她送回自己所住的素芳閣的下人,在中途接了什么指令,便又送來了這里。
姚雪見她還是一副高傲的模樣,冷了臉子,“秋桃,賞她一巴掌。”
秋桃正要動作,鴛兒便撲了上去,擋在躺著的景覓面前。
“嘖嘖,好一條忠心的狗啊。”姚雪輕笑。
秋桃高聲道:“鴛兒,你勸看清楚形勢,如今這景家誰才是拿事的人,我知道你心疼家小姐,可是也別認錯了主子。”
鴛兒淚流滿面地控訴,“表小姐,我們小姐究竟有哪里對不住你,你要這么折磨她?”
“我就是想給她個教訓,她以為她是什么尊貴身份,在我面前裝清高。”
“至于你,你便貼身伺候著本小姐吧。”姚雪大發慈悲對著鴛兒道。
“可是小姐需要人照顧。”鴛兒急了,她不能離開大小姐。
“她現在這種光景,還配有人服侍?”姚雪瞇著眼看著地上的景覓,景覓最是高傲,如今讓她這么賴活著,無異于對她最大的打擊。
帶走了鴛兒,只會讓她的處境更加難過。可是為了景芝,她又絕不會尋死。遲早得跪在她面前苦苦求她,她姚雪等著這么一天。
姚雪上前一步,伸出手捏緊鴛兒的下巴,逼迫著她的目光對著自己,“若是你敢說什么不該說的”,姚雪笑容溫柔,“覓兒姐姐的命可全握在你手心里。”
鴛兒蜷著手心,神色痛苦,顫著聲道:“是,奴婢知道了。”
……
南陌帶著南晴過去,那知府大人已經離開了。知道了來龍去脈的沈易笙故作深沉,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下兩人。
南晴羞赧地低下頭去,怎么會有這么好看的小公子?還這么奇怪的盯著她看。
村里頭原來有個秀才的兒子,也是好看,只不過生來是個啞巴。山村里頭的小女娃們一天做的最多的事,就是偷偷摸摸觀察那個長相好看的啞巴在哪兒。
再偷偷瞧上一眼,便是做一天活兒,都跟吃了蜜一樣甜。
可是那個好看的啞巴,和這個玉帶流蘇的小公子比起來,簡直是烏雞和鳳凰相比,差的太遠了。
南晴想要克制住自己砰砰跳的心,和愈來愈紅的臉頰。
“你們倆長的可一點兒都不像。”沈易笙一臉惡劣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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