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什么時候才能結束的等待最是熬人不過,顧晗晗很快就斜在安東尼肩膀上睡著了。安東尼無可奈何地搖了搖頭，將她抱過來坐到自己膝上。脫下外套蓋上她的背背,一只手下意識地伸進顧晗晗的濃密的長發，手指緩緩梳理著向下，指尖纏繞著發梢。顧晗晗扭動了一下肩膀,將頭扎進安東尼懷里，睡得更熟。安東尼輕輕嘆了口氣，皺眉不知想什么心事。

    羅西起身離開，靠在房間一角排氣孔下方的墻壁，去吸他產自萊蒙星的名貴清心煙。因為沒帶仆人在身邊,他自己拿了一盞煙灰缸在手里，吸幾口就輕磕側壁,接住即將掉落的煙灰。過了一會兒,納威亞也走過來，從來沒有吸煙這種不良習慣的少爺也跟羅西要了一支煙，兩個人相對無言地默默吸著。瓦希德將自己手鐲上的寶石一顆顆地拆下來，又一顆顆的裝回去。之后，拿出紙筆，用漂亮的手寫體開始寫一份寶石級材料市場風險分析。一時之間，房間里陷入了絕對的靜默。

    經過兩個多小時的漫長等待，房間的金屬門終于再次從中間打開，照例一群武裝士兵當先沖進來，端著槍分兩邊站立，控制住整個房間。顧晗晗被士兵軍靴踩踏地板的沉悶響聲驚醒，一挺腰坐起來，揉著眼睛，看見兩列士兵中間，六七名制服筆挺的軍官從門外走進來。為首的是一名中年軍官，戴著白手套，肩膀上的軍銜證明他是一名上校。

    “從軍銜看，他應該是受命控制這座宇宙港軍隊的最高長官，”安東尼低聲對顧晗晗說，“這證明我們可以走了，超能力家族對列奧尼德還有用，他還不準備立即就向他們開刀。因為處決或者拘禁只要派一名軍士長帶著人過來就行了。”

    果然，中年上校站住之后就問：“誰是安德森-尤爾根-納威亞和瓦希德-奧妮。”

    “我就是，”納威亞走過去，一只手挽住瓦希德遞過來的手，“這位是我的妻子，來自瓦蘭星域。”

    上校視線在他們臉上一掃，****頭：“很好，你們現在就可以回砂星去了。非常遺憾，因為軍事戒嚴，所有的星際交通都在管制中，你們可能找不到船。考慮到你們的特殊身份，軍部決定派一輛小型交通艇送你們回去。”

    “真是感激不盡，尊敬的上校，”納威亞微笑著說，“東丹人民感謝埃蘭軍人這種扶危救困的偉大精神，我回去之后一定派人送錦旗和慰問品過來。”

    “感謝就不必了，收拾東西，立即出發，不要浪費時間，交通艇已經啟動準備。”那名上校四下環視了一眼，房間里足有三四十人，目光中閃過嫌惡，“你的隨員真多，納威亞先生。”

    “小型交通艇搭不了這么多人。”旁邊一名軍官插嘴說道。

    納威亞處變不驚：“我們可以將行李留下，這樣就可以多帶人。奴隸裝行李貨艙一**問題都沒有。”

    “我不要坐貨艙……”顧晗晗小聲對安東尼嘀咕。

    “沒人把你當行李，”安東尼低聲回應道，“他只是在行賄。你要實在不放心，就趕緊給自己想個不是奴隸的行業。”

    果然，上校收了行李賄賂之后，揮了揮手沒再找茬。

    因為交通艇已經啟動，除了納威亞被特別留在最后跟上校說話，幾名士兵上前，先一步送瓦希德和其他人上交通艇。一名年輕的小軍官站在通道旁邊，最后核對身份順便確定是送貨艙還是客艙。

    先是納威亞和瓦希德的一大票仆人被送上傳送帶，然后秘書、助理、保鏢。醫生、會計師和法律顧問跟瓦希德一起走了另外一個通道。

    羅西瀟灑自稱：“消費顧問。”過去了。

    安東尼信口胡謅：“債務專家。”也過去了。

    然后輪到顧晗晗，顧晗晗頓時不淡定了：尼瑪，老娘也要做消費顧問和討債專家！

    小軍官用眼神催促，準備將顧晗晗劃拉到傳送帶上去。為了不坐貨艙，顧晗晗眼一閉，牙一咬，豁出去報稱：“臨時情婦。”

    小軍官一愣，一時沒反應過來臨時情婦這個崗位究竟算哪一部分的，而且情婦剛才為什么會和債務專家手挽手走過來？趁他玩命運轉大腦愣神的功夫，顧晗晗自己溜過去了。

    對于門口發生的這些小插曲，并沒有引起中年上校的注意。他戴著白手套的手從身邊女軍官的手里接過一張精致的會議通知，轉身遞給納威亞。

    “明天早上九**，列奧尼德大人在砂星市政廳召集東丹大議事會特別會議，要求東丹所有的議員和財團主席必須親自到場參加，以便盡快決定東丹未來的歸屬。屆時，東丹周邊所有的國家也都將派代表出席。”上校笑了一聲，對納威亞說：“真是可喜可賀啊，納威亞少爺，你回來得正是時候啊。貴財團的主席，同時也是東丹大議會紫衫大議員，您的父親，尊敬格爾格-納威亞先生，據說病重，臥床不起。我們本來還遺憾地以為明天不得不派人將他抬到市政廳去呢。現在既然您及時趕回來了，大概就不必麻煩了――明天早上九**，砂星市政廳，請準時，務必不要遲到。”

    納威亞接了通知，禮節周到地向上校先生道了謝，然后步履從容地走過那條士兵手中黑洞洞槍口從兩邊伸過來的肅殺通道，登上了交通艇。艙門在身后關閉的一霎那，他的兩邊肩膀無力地垂下來，身體仿佛不堪重負似地栽倒在座位上。

    ……

    交通艇飛行一個半小時之后，降落砂星，直接停在納威亞家族莊園主宅**層的私人駁機臺，放下一行人，然后立即就掉頭飛走了。納威亞家的管家帶了幾行的男女仆人等在天臺上，一迎接到納威亞夫婦之后，就通過天臺上的電梯將他們請進了大宅。

    “安排人伺候三位貴客休息。”納威亞匆匆交代了管家，連衣服都沒來得及去換，就去見他在病床上的父親，還有家族中的其他人。

    管家將顧晗晗等三人安排在**層的客房，她、安東尼還有羅西，每人一個房間。當然，安東尼的那一間房永遠都用不上也就是了。顧晗晗洗了澡，換了件女仆提供的絲綢長裙，隨便吃了兩口送到房間里午餐。然后就趴在窗戶上看納威亞家族的莊園。

    納威亞家族莊園占地500公頃，有八百年的歷史，無論從哪一方面看，都堪稱歷史藝術瑰寶。站在主宅**層的窗戶便向外眺望，遠處森林湖泊、雪山草地，近處園林花卉，噴泉雕塑，很有一番風光無限的意思。然而，這樣一種時候，戰艦帶著死亡的陰影如烏云籠罩頭**，連空氣中都彌散著一種絕望的氣味，巨大的莊園越是美麗就越顯凋零死寂之氣。顧晗晗心中茫然，忐忑不知所謂。

    “在看什什么？”安東尼從后方摟住顧晗晗，下巴擱在她的肩上。

    顧晗晗沒回頭：“我在想，我們接下來會怎么樣。”

    “接下來是等待。”

    “等待？”顧晗晗一愣，“等什么？”

    安東尼聲音低低地開口，胸腔里發出好聽的共鳴音，在顧晗晗耳邊說：“等希望變成絕望，死亡凌空擲下。”

    顧晗晗不由一哆嗦：“別說了，安東尼。”

    “嚇到你了！”安東尼得意的笑了一聲，拉扯著顧晗晗的長頭發，對她說：“快別害怕了，怕死有多丟人？地球母親有一句名言，叫做置之死地而后生，值得你永遠銘記，時常拿來自勉。”

    “就不能共勉**別的嗎？”顧晗晗憤而轉頭，心情莫名其妙的好了起來。

    “干等著多沒勁兒，”她提議說，“我們找羅西一起斗地主吧。”

    “能不能來**兒上檔次的？”

    顧晗晗翻著眼睛想了一會兒：“要不然叫上欠條藝術家打麻將？”

    “欠條現在恐怕沒時間，”安東尼發出響亮地笑聲，“他現在恨不得把自己變成一張可以打出去的麻將。”

    顧晗晗攤手：“嘲笑被侵略者鐵蹄蹂躪的可憐人民可不厚道啊，安東尼。”

    事實上，被蹂躪的納威亞少爺的確忙得喘不過氣。他在晚餐前露了一面，然后就強打起精神，套上禮服，撒上香水把自己打扮得花枝招展，挽上他漂亮火辣的新婚妻子，坐上車去參加東丹另外一個家族的晚宴。

    “他們這是去搞陰謀嗎？”顧晗晗問。

    “顯然是。”安東尼回答。

    “那他們能搞成功嗎？”

    “顯然不能。”

    “那他們跑去干什么，還不如早**洗洗睡了，明天好精神抖擻地去參加挨刀大會。”

    安東尼笑笑沒說話。

    于是，羅西忍不住轉過頭來插嘴說：“他們應該是去交換情報，順便結盟……就算無力反抗，也不可能引頸就戮，團結一致做最后一搏是必然的。”

    午夜時分，納威亞回來了，臉色灰敗，渾身上下從骨頭縫里透出來絕望。

    “埃蘭會在明天的特別會議上強迫東丹大議會投票通過放棄中立區的決議，取得法理上的依據之后，下一步就徹底瓜分東丹。”納威亞曾經溫柔性感的藍灰色眼眸中閃過恐怖地神色，“太瘋狂了，他們準備明天刺殺列奧尼德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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