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在屏風處的,竟是青藤。
自從大臂上的紅色駝花現出,每次沐浴,我都吩咐不許人隨意進來,就連一直跟在身邊的綠珠,也都不知道我駝花的事。
這青藤………
似是感覺到了我眸色中的異樣,她撲通一下跪倒。
“郡主……藥,藥煎好了,奴婢在門口喚了一聲,不見郡主有應,以為郡主在水里睡著了,這才進來的,青藤不敢了,青藤真的不敢了。”
她不停的磕頭,一下一下的十分用力,眼見著額頭便紅了一大片。
撇將一眼她放在小桌上的荷花瓷藥碗,我微一縮眸,緩聲道,“起來吧,去將袍子拿來。”
“是,謝郡主。”她顫著起身,小跑著去榻邊拿了棉袍,恭敬的侯在屏風側,似是想伺候我更衣,卻又不敢看我眼睛。
我微微一笑,撩了一片花瓣在手心,問道,“青藤,你跟在我身邊,也有幾年了吧?”
青藤頷首道,“回郡主,奴婢在將軍府那會兒,就跟著郡主了,再有四個月,就正好五年整了。”
“五年,真是不短了呢……”輕指一彈,我將那花瓣丟進水里,“今年,你也有十七了吧?”
青藤似是沒那么緊張了,道,“回郡主,半月前才過了生日,已經十八了。”
我點點頭,她個子比綠珠矮,又一直伺候在外院,一直以為她比蘇傾沐小,卻是長了幾歲。
我接過她手里的袍子,璇身躍起,同時將袍子套在身上。
“十八,也是不小了,可是有中意之人?”我拿了棉巾,行去梳妝鏡前擦頭發。
她趕緊接過棉巾,小心的替我擦著,口上回道,“回郡主,奴婢現在一心想著侍候郡主,其他的,還不曾想過。”
豆點燭火一擺,我從銅鏡中看著,她今日穿了一件闊袖的裙袍,衣袖層疊處,有一抹翠綠,綠的分外耀眼。
我微微一笑,“待在我身邊,也不是辦法,女兒家大了,總歸是要嫁人的。
過幾日,我便托人為你看看,看京中可有年輕的將軍副將還沒娶親,若是有,便給你謀上一門好親事。郡主門人,也與官家小姐無異,你跟了我這么久,總歸是不能虧待你的。”
青藤眼色一喜,趕緊打了一禮,“多謝郡主。”
“謝個什么,你也跟了我這么久,沒功勞也是有苦勞的。我性子,你也該是知道,有功則賞,有過也是要罰的,這事,便就這么說定了吧。”
我拿起首飾盒里的一支鎦金釵,扯了她手道,“青藤啊,看你衣著總是素凈的很,似也沒什么像樣的首飾,這支釵子成色不錯,正好稱你小巧玲瓏的氣質,便就送與你吧。寧安郡主的貼身眷官,總也不好太過寒酸的。”
“這……郡主,奴婢不能要。”青藤趕緊搖頭。
“自怎么不能要,你今日正好梳了盤發,正好配了這釵,來,帶上吧。”我不聽她推脫,直接將釵待在了她的發側,然后點點頭,將她拉到銅鏡處道“人靠衣裝,果然是漂亮。”
她伸手撫了一下發側,紅著臉瞟一眼鏡子,這便喜滋滋的打禮,“多謝郡主賞賜。”
我點點頭,她拿了牛角梳為我梳好了發后,一下又是想起什么,跑去小桌處將那藥碗拿了回來,“郡主,藥快涼了,涼了就沒藥效了,您身子剛好,需得繼續服藥才好。”
豆點燭光下,褐色的藥汁在微微蕩漾。我接過藥碗,抬頭去看青藤。
她眼睛星亮亮的,嘴角噙著笑。
太后究竟給了她什么好處,讓曾經懦弱的青藤,變成如今這樣……
“我累了,你下去吧。”我將藥汁喝下一口,用內力噙在喉間。
她這便頷首一禮,轉而出去。
待她走遠后,我將藥吐了,退后窗將藥倒掉,回身給自己倒了杯水漱口,才是將杯子放下,窗下的青石地面突然傳來輕微的響動,地面打開,一個黑影竄出,有淡淡的紫羅花味道撲近,我被擁進一個寬闊的懷抱。
“小丫頭,你可是有想我。”他在我耳邊輕言細語,溫熱的氣息吹在耳后,陣陣的酥麻。
我忍不住一笑,點點頭,“嗯。”了一聲。
“嗯,乖,有賞。”他將使勁脖子伸長,在我唇角印了一下。
我有些好笑,“你就不怕閃到。”
“不怕啊,為了你,我死都不怕,閃到脖子怕什么。”他故意眨眨眼睛,又是湊過來,抻著脖子吻一下。
我覺得甚是有趣,便側頭回應,他這便熱情起來,將我身子扳過,附身低頭。
他的唇微微有些涼,滑滑的,軟軟的,如嫩豆腐一樣……
我閉上眼睛,腦中一片恍惚,仿佛立在山巔,清風吹過,夕陽瘦馬……
半響,他將我擁在懷里。
“小丫頭,咱們趕緊回中陸吧,我帶你去雪山看桃花。”
他的聲音有些沙啞,心跳的亦是有些快,“噗通……噗通……”一聲聲急促而有力。
回中陸,看桃花,那可真好……
“好。”我點點頭。
他將我摟的緊了一些,似是想問什么,終究也還是沒說話。
就算他不說,我也知道,他想問何時才走……
其實我也不知道,總覺得該等等,在等等,不過,今日過后,應該真是快了吧……
火雷車一事,給列位潘王和拓拔卿,都是一個大大的震懾。
那司馬老匹夫既然挑唆潘王聚京,在京中自有不少眼線,聽說有數百輛火雷車,自然免不了查探一番,但……
那火雷車,世間只有三輛,就連那幾個兵衛,都是赫連云沼從秋瑾那調進去的,累死他,也查不到其他的線索。
露在表面的不可怕,可怕的是未知的東西,
越是查不到,他們就會越緊張,一緊張,就會心里打鼓,待到明日,赫連云沼于朝中下了收南疆為潘的折子,那幾個挑刺的,也就該消停了……
而南疆那邊……
現在雖不能確定結果會是如何,不過,可以在加一把火!
我當即行去書房,將細紙鋪平,研磨提筆寫了一封信——
卷好封進蠟丸,走到窗前,輕輕一咻哨子,不大一會兒,一只傲鷹從墻外飛開,我將其捉來,把那封好的信綁在它的腿上,猛的一揚……
雄鷹展翅,猛的沖進夜色。
軒轅宸輕笑一聲,行過來將我抱住,“小丫頭,你可是又使什么壞主意了?”
“是怎樣,不是怎樣?””我故意斜眼看他,他彎唇一笑,在我臉頰吻了一下。
“是,便吻你一下,不是,就吻你兩下。”攔腰將我抱起,他行至榻旁將我放下,拉了薄錦將我蓋好,然后再我額上吻了一下,“睡吧。”
我應了一聲,合了一會兒眼睛,覺得不對,又睜眼問他,“你不睡么?”
他彎唇一笑,“今日有些事,等你睡著了,我在走。”
既然他不想說,我亦是沒有多問,這便又合了眼睛,沒是一會兒,便就睡了過去。
次日一早,我是被雷驚醒的。
窗外陰沉一片,一道閃電過后,有驚雷乍響,緊接著,那瓢潑的大雨便傾盆而下。
我披一件外袍,行至雕閣花欄的窗前,將窗子打開,看著雨滴敲過花蕾,看著雨水從屋檐滑下,看著地面擊起的水泡,我忍不住把手探出窗子。
細密的雨滴滑過,微微有些涼,大口呼吸了一下,感覺一股清透之氣灌溉肺腑,整個人都精神了一些。
這場雨,一下就是三天,我便在府中窩了三天。
第四日,大雨停歇,碧空如洗。
我梳妝打扮,吃過早點后,讓青藤搬了瑤琴,行去后花園亭中。
幾日大雨,將府中藥氣沖刷的一干二凈,綠草嫩吐,似有蟬聲伴著鳥鳴傳來。我抬手輕挑琴弦,一曲《鏡花水月》,便緩緩流奏而出。
曲調柔和,款款曲曲,如清風撫面,念念如水。
自那日宸哥離開后,已有幾天沒有來過了,我派秋瑾出去打聽,她回答說,宸王府外多出了不少眼睛,他出入甚是受限,這幾日便只好在府中看書練劍。
我起初不明白赫連云沼為何突然如此,仔細想來,許是用因我病好了,而他,又脫不開身吧……
如所想一般,宮宴后的第二天早朝,拓拔卿在次起折,請求與西祁聯姻,并將自家妹子送到后宮,與赫連云沼為妃。
赫連云沼自然當場拒絕,并同時將收潘的旨意唱出。
若是之前,這旨意一出,自然會讓人啼笑異常,但有了火雷車一事,拓拔卿竟然未敢多否言。左右兩相很是會審時度勢,當即引領群臣附意。
當朝拒婚,并意收對方為潘,如此之事,縱觀天啟幾百年,是從未發生過的。
百姓茶余飯后,這便又有了談資,茶館酒樓便將此事編成了段子,無不夸贊我主陛下魄力,敢為天下之先,有真正的王者之風。
那日后,聚京的潘王陸續離開,而那拓拔卿也在昨日傍晚時分,冒雨離開了圣京。
走之前,拓拔卿來了郡主府想要請見,那會兒,我正在睡覺,因是曾吩咐過,任何人都不見,青藤便將他攔住了。
傍晚雨下的很大,他拿著一柄烏骨油紙傘,在郡主府門前門著,靴子衣襟都濕透了,也不以為意。差不多站了一個時辰,天近黑了才是走了。
聽青藤說完這些,我沒由來的竟是想起了季云常。
我去尋寶藏的頭天晚上,他便站在一方枯竹旁,默默的望著我樓閣方向,臉頰凍的通紅,也不以為意。
我抖手,又是兩道淺音,一曲畢。
抬頭望了一眼蔚藍的天空,我竟是有些思念邊疆的一切。
蘇霍,榮子揚,齊嵐,大胡子朱叔叔……
一轉眼,離開邊疆也是月余了……
微微勾唇,我這便將手放在琴上,“錚錚錚……”幾道琴音起,一曲將軍令,便急奏而出。
山河令,浪淘沙,古今英雄戰黃沙。
清風夜,潼關雪,壯士它鄉埋骨,月如鉤……
激昂的曲聲蕩起,我心中似也跟著澎湃了幾分,腦中竟是想起第一次前去邊關,引狼軍下山后,三擊鼓后大捷的場景。
越彈越是激動,越激動,手中撥琴弦的速度便是越快,突然……
我一個錯手,那硬弦受不得力,竟是“錚……”的一聲斷開了。
雖是有所躲閃,但那琴弦崩過來,也還是抽到了我的手指,略是一麻,隨即一股殷紅噴破指間。
我一皺眉,趕緊去扯袖中的帕子,想要將傷口掩住,才是伸手,有一墨色身影竟是到了身前。
“怎是這么不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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