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說青魂手藝還將就，就說這雞蛋和肉，一年老頭的難得吃一回，別說炒的本來就香，就是用白水煮的，只要擱了鹽，那吃起來也沒人會說難吃。

    晏大伯是一口氣吃了足足兩碗米飯，把王蘅嚇的趕緊奪了他的碗：“這么個吃法，撐著了咋辦？可不能再吃了，這米多著呢，回頭再給你做還不成？晚上用這剩的飯，給你炒個蛋炒飯。”

    晏大伯摸著肚子笑的特別滿足：“成，晚上咱吃蛋炒飯，唉，這日子過的，舒心。干菇蛋湯也鮮，我感覺我還能再喝一碗。”

    王蘅翻了個白眼：“留著晚上給你熱了。沒人搶你的。”

    想不到大伯如此儒雅的一個人，在家竟然跟個孩子似的。小哥那不正經少年的性子應該是從了大伯？

    青魂就笑：“明兒給您做地衣蛋湯，比這個更鮮。除了臘肉，我還帶上風干的雞和鴨，還有狍子肉，回頭紅燒給您吃。另有一大包牛肉干，您和大媽餓了就嚼一塊，頂餓。”

    “哪來的這么些肉？”聽她這么說，王蘅都嚇了一跳。

    青魂就得意道：“我可是十里八鄉有名的獵手。只要進山，就沒空著手的時候。我年前還給生產大隊里打了一只野豬呢，全隊都分了肉。其實我打了兩只，另一只我偷偷留了，賣了半只，余下的肉自己家吃了。小哥和齊珩回家沒多久呢，就被大姑給養的胖了一圈。”

    這孩子，怎么瞧著沒心沒肺的樣子？這不象他們老晏家的人啊。

    晏啟泰和王蘅都覺得有些無奈。

    他們其實心里也知道，青魂擺出這副樣子，是安他們的心呢。

    生活已經夠沉重的了，擺張嚴肅臉，不如沒心沒肺的樣子叫人看了輕快。

    不過，對老家親人們的生活，晏啟泰是不再擔心了。

    這孩子養的唇紅齒白的，好看的跟電影里的明星似的，委實沒半點吃過苦的樣子，拿來的這些東西，要不是生活的不錯，那是拼死了勁想老了辦法，都沒法置辦出來的。既然拿了出來，那就是家里的條件真不錯。

    晏啟泰和王蘅的心，一下子就松了。

    直覺得的生活都有奔頭。

    吃了午飯，青魂拿出兩個桔子，給大伯和大媽一人一個剝了皮，自己也吃了兩瓣：“吃點桔子去去膩，還有些罐頭，竹簍里放著呢，大伯和大媽哪天想甜個嘴，就開一罐。往后我隔兩月就給你們寄一些過來。我小姨奶奶家的三表叔是鄰縣紡織廠的一把手，四表叔是公社磚瓦廠的廠長，小表叔在省政府工作，都能弄到票，小姨奶奶疼我，每次積了票，都給我不少。咱家不缺這些。我上回給大哥二哥三哥都寄了些去。”

    王蘅摸了摸青魂的頭：“你哥他們不需要你惦記，他們大小伙子，還能叫妹妹養著？你顧好二蛋和丫丫就成了。你小哥是個沒正形的，指望他照顧你們是不成的，還得你們照顧他呢。好孩子，這一大家子的，竟叫你個小姑娘來周全……”

    青魂一擺手：“大媽說這個干嘛？我爸以前老崇拜大伯了，說大伯是世上他見過的最聰明的人，我爸不在了，我可就大伯一個父輩的親人了，那我更得孝敬著。”

    吃過午飯，略歇了歇，晏大伯和大媽就要去農場里干活。

    青魂沒跟著去，她留在屋里把屋子打掃了一翻。打掃完了，青魂才出了門，把房屋的門給鎖了，院門就是個柴木拼出來的門，也沒法兒鎖，再說真上鎖叫人看到，還容易多想呢。

    她就往地里去，見著人問了大伯所在的位置，走一會兒也就到了。

    大伯和一幫老頭子正在翻地。大伯娘跟著去拉糞了。

    這農場的地，不可能全是農用機翻耕，沒那么多農用機，所以近小半得人力挖土翻耕。這是個體力活，累人的很。青魂就上去幫忙。

    看到青魂過來，晏啟泰把她往田梗上趕：“趕緊邊上站著去，一會兒就回去吧，這外頭多冷的。你這出來，也不知道外頭套上大棉襖，凍著了咋辦？”

    青魂笑道：“大伯，我來幫您，您先歇一會兒，我干農活可利索了，在生產大隊里，我可是爭最高工分，每天十工分呢。全生產大隊，和我一樣爭十工分的人都不多。這翻地的活兒，我最拿手。”

    一邊說，一邊奪了晏啟泰手里的鐵鍬，一腳下去，一大塊土就被翻了起來，瞧她輕松的樣子，晏大伯嘆了口氣。這孩子還真是……就瞅這架勢，還真是沒少干活。

    邊上幾個瘦老頭就笑：“喲，老晏，這就是你侄女？小姑娘可真能干。比我們幾個老東西可強多了。老晏啊，你要是干活有你侄女這利索勁兒，咱今兒分的這塊地，那半天就能干完了，可你瞧你那蔫不拉嘰的樣兒，可比你侄女差的遠啰。”

    晏啟泰可不接受這濟兌，哈哈笑道：“你們還有臉說我？我干活可比你們強多了。比不上我侄女咋了？她再能干，還不是我侄女？我侄女能干，該高興的難道不是我這親大伯？有你們幾老家伙什么事兒。”

    晏大伯的鐵鍬被青魂搶了，他邊說笑，邊往幾老頭里最瘦弱的那個走了過去：“老譚，你去歇會兒，鐵鍬給我。我這歇了一中午，還吃了點東西，正有勁兒沒處使呢。”

    那老譚原是個大學教授，因有過留學的背景和海外親友，被打成了反動派，下放到了農場里改造，幾老頭里，就數他的身體最不好，年紀比晏啟泰還大，六十好幾的人了。這樣的日子過的，真是造罪呢。

    老頭確實是頭暈眼花的，聽了這話，也沒客氣，讓晏啟泰接了鐵鍬，自己扶了腰慢慢往邊上挪。

    晏啟泰就給他塞了一塊牛肉干：“去吃點，這么餓著不是個事。”

    那老頭在田梗上坐下來，一塊牛肉干撕扯成了三四片兒，對邊上的幾個老頭道：“都來吃點吧。”

    幾老頭就道：“老晏給你的，你吃著，我們還能頂住。”

    晏啟泰笑罵：“能頂住個屁，我給我們都帶了，原還想一會兒你們歇歇的時候再給你們的。一人一塊，填填肚子吧，我和侄女先挖著，趁著這會兒沒人管，你們先吃點再說。”

    說完，從懷里掏了幾塊牛肉干，一人分了一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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