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章九晟揣著那封信,又去百世堂走了一圈,出來的時候,帶著兩個面生的年輕后生。
云生很聽話,待在章府里面看書。
為了讓她不那么煩悶,章九晟還派人去衙門叫了張同,正好也讓張同給云生上上課,最近案子不多,人命案就更沒了,沒有尸體,張同殺的兔子都快堆成山了。
思及此,章九晟只覺得頭疼。
當站在衙門大牢門口的時候,章九晟百感交集,自從紅豆入獄,他就沒有好好來看過她,就連云生都趁著無衣來探視的時候,抓著機會看了紅豆幾眼,可他呢?就像與紅豆毫無關系一樣的疏離。
而這次來,卻是要她幫忙。
看到是章九晟來,紅豆似乎并不驚訝,只望著他,淡淡的笑。
“別來無恙。”章九晟說。
“許久未見,章大人風采依然。”紅豆唇邊的笑意更甚。
章九晟笑著:“看來這大牢里的日子,你還過得不錯。”
“是大人有心了,沒讓那些獄卒苛待我。”
“他們敢?”章九晟佯怒。
只簡簡單單寒暄了幾句,紅豆便開門見山,她知道章九晟是無事不登三寶殿,也沒打算跟章九晟兜圈子。
他們雖立場不同,可到最后的目的卻是一樣的。
“想要我做什么?”她問。
章九晟扯了扯嘴角:“你真聰明,不過,你先看看這個。”
章九晟說著,從懷里掏出了那封假信,紅豆也不說話,只攤了開來慢慢看,越看,神色便越凝重,最后舒展開了眉頭,將信遞還給章九晟,道:“假的。”
“你是怎么看出來的?”
“在回答你這個問題之前,你要先回答我一個問題。”紅豆攏了攏稍有些散亂的頭發,坐在了那堆干草上。
章九晟也不磨嘰,甚至于很慷慨,當即就道:“你問。”
“你從一開始就知道她的身份?”
“對。”章九晟看著紅豆的眼神,極為真摯和誠懇。
紅豆點了點頭,面上一絲懷疑也無,她信章九晟,此時此刻,他沒有必要騙她,周宣明都死了,證明對方的人已經完全鎖定了樊縣,只是還有沒有找到東西,就未可知了。只是如果說,章九晟都知道云生的身份的話,那么想必整個章府都清楚,即便如此,他們還愿意這么保護云生,丞相在天有靈,應當寬慰。
“云生的口風不緊,經常會說錯話,而她自己卻不知道。”章九晟補了一句。
紅豆笑了笑:“她從小就是這樣,一開始是被她爹和兄長寵著,自然藏不住話,后來經歷了些磨難,懂得說多錯多,謹慎不少,可從小養成的習慣哪里那么容易改掉。章府把她護得這么好,我想,她大概是有些許放松的,而且她足夠信任你們。”
“所言甚是。”
紅豆長舒一口氣,道:“言歸正傳,你要我幫你做些什么呢?”
章九晟拍了拍手,外面走進來兩個人,正是他從百世堂帶出來的兩個年輕人,因為是背著光進來的,紅豆看不清他們的面貌,但看他們的身形,卻與周宣明差不多高,只一下,她就明白了。
“你想引蛇出洞?”紅豆笑道。
章九晟不語。
“你就不怕打草驚蛇嗎?”紅豆又問。
章九晟卻撓了撓頭:“我就怕他們不驚,兩相比較,我不虧。”
“那云生呢?”
“章府會一直護著她,你背后的人也在護著她,他們想動她,還是得好好想一想的。更何況,山高皇帝遠,強龍還壓不過地頭蛇呢。”章九晟此言不虛,紅豆也了然。
這句話在章九晟伸手體現的淋漓盡致,畢竟在章齊燁的幫助下,之前在樊縣妄圖搞事的江湖人士,在吃了悶虧以后,都退出了樊縣。百姓們仍舊安居樂業,只當那幾個鬧事的是不知從哪里來的地痞流氓,對于章九晟突然在城里添加了巡邏人手和嚴格盤查城門口出入人員身份這兩件事,他們是一點也不關心,還有點安心。
這章家的二少爺,樊縣的縣令大老爺,終于知道為老百姓謀福祉了。
民心甚寬,民心甚慰啊!
讓那兩個年輕人坐下,紅豆也不知從哪里掏出來一套器具,章九晟看了又驚又呆,紅豆卻笑:“吃飯的家伙,總歸是要隨身攜帶的。”
“你要是使個計謀,讓獄里大亂,隨便易個容,就可以逃出去了啊。”章九晟驚嘆。
紅豆聽到他這么說,笑得手上一抖,隨后又平穩下來,道:“的確如此。”
“那你為什么非要待在獄里呢?”
紅豆頓了頓,思索半晌,道:“我不能離開樊縣,而樊縣里,最安全的地方,莫過于縣衙死牢。別人不知道,我卻很清楚,這里的牢頭和獄卒都是你精挑細選極為信任的人。更何況,他們的人已經找到了我和無衣,我如果離開樊縣流落江湖,無衣會有危險,綢繆的計劃也會因此打亂。”
章九晟不語,手掌漸漸收緊。
看來,他也得跟大哥商量商量,抽一點人去照看無衣,雖然她現在是頂替了雪淀在經營紅豆臺,可對方狡猾奸詐,心思又多,不一定就會這么信了。
多防一手,總是好的。
“只要我活著,對方就還是會從我身上下手,那么無衣的行事,也就會方便很多。而他們要進來這里,就需花費很多精力。”紅豆直起身子,扭了扭有些酸痛的脖子,繼續道:“不得不說,其實大人把縣衙管理得很好,只是外人看不透。”
“他們若是看透了,就不是普通百姓,而是居心叵測之人了。”章九晟伸了個懶腰,讓獄卒拿了一盤花生米過來,他估摸著,一時半會兒也好不了,得費點時間,看來這操作跟戲文上說的不太一樣,他原來還以為那些江湖人士易容就跟變臉似的呢,沒想到這么麻煩。
“大人可把我一起罵了。”紅豆卻沒生氣。
章九晟翻了個白眼,一半調侃一半認真道:“你不就使了個計策逼著我把你放到死牢里面嗎?”
可話頭至此,章九晟突然斂了神色,已經入秋了。
紅豆臉上的笑意也漸漸僵硬下來,在淡去之前,她又扯了扯嘴角:“時間過得可真快。”
章九晟沒有搭話,他心情不太好。
人是他抓的,判決是他下的,他現在有什么好不開心的,章九晟撓了撓頭,再看紅豆一副好像不關自己事的樣子,他只覺得渾身上下都纏著一股煩躁。
放屁,他明明就是被人擺了一道!
“你打算怎么辦?真讓人砍了你的腦袋?”人站在自己面前,章九晟也不憋話,脫口而出。
紅豆沒答話,只小心翼翼將一張人皮附在其中一個年輕人的臉上,又不知在邊緣部分涂了什么東西,章九晟看著只是一種乳白色的膠體,不一會兒那張人皮就好像活的一樣,慢慢溶進了那個年輕人的肌膚中,而他的五官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變化著。
再看紅豆,仍舊用一個小刷子,在那人的臉上一下一下輕輕地刷著,左手則拿著一根細小的銀棍子,輕輕點在年輕人的臉上,看似這里戳一下那里戳一下,但其中必有可循的章法,章九晟看不懂,只覺得高深莫測。
紅豆嘆了口氣:“我這個人吧,天生賤命。老天爺都說了,賤人好養活。”
章九晟聽著就來氣,不顧形象地往地上啐了一口:“那是賤名好養活,哪兒的老天爺這么沒文化?”
紅豆卻咯咯地笑了起來。
見她如此,章九晟心里有了計較,也不再多問。
既然她有辦法進來死牢,那她背后的人自然也不會放任她被砍頭,若紅豆當真就這樣死了,那么那個人也不夠資格讓無衣繼續頂替紅豆為他賣命。
坐在那里甘心情愿被紅豆易容的兩個年輕人,是章齊燁的人。
百世堂里面的藥童,或者小廝,絕大部分是章齊燁以前行走江湖的時候,撿來的孤兒,無父無母,不管章齊燁說什么,他們都信都聽,哪怕章齊燁讓他們去死,他們也絕不推脫,說割腕割腕,說上吊上吊。
只一句話,他們的命本來就是章齊燁的,如果他要拿去,也是理所應當。
所以,當章九晟去百世堂找章齊燁的時候,章齊燁就按照周宣明的身高,特地挑選了這兩個相近的。
他們非常聽話,章九晟很羨慕。
“好了。”當紅豆說完這句話的時候,那兩個年輕人也站了起來。
章九晟張大了嘴,走上前去,摸摸這個,捏捏那個,那張假臉皮仿佛本來就長在這個人身上一樣。
“太神了。”章九晟感嘆道。
“人嘛,出來行走江湖,總得有一技傍身。”紅豆緩緩將那些器具重新放好,抱著雙臂看著這兩個年輕人,這是她的杰作,她最得意的本事,是她歷經千帆甚至于差點丟了性命才學來的東西,也是她最后用來保命的東西。
“如何?”她問。
“妙啊!”章九晟從來不吝夸贊,圍著那兩個年輕人轉了又轉,“足夠以假亂真,打他們個措手不及。”
“你接下去要如何做?”
章九晟嘿嘿一笑,紅豆只覺得對方就算不脫層皮,也得在這兩個年輕人身上花費一點功夫,起碼能給他們的計劃爭取一點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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