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芨更茫然了。
“不是, 她天賦高, 你難道還不高興了不成？”白芨試探著問。
“呸！你才不高興呢！”行康翻著白眼呸了回去,
白芨不以為然, 瞇著茶又想出了一個可能性：“你覺得你教不了那孩子？”
“我是那么自卑的人嗎！”
“……那, 路數不對？”白芨憑借著自己通過煉魂對御魂的了解, 努力思考可能性。
“不, 我看那孩子走我的路子完全沒問題，而且舉一反三，可塑性特別強！”
“……”
猜謎好玩嗎？
白芨放棄了：“直說吧, 到底怎么了？”
這下行康又沉默了，在白芨開口之前，他嘆了口氣, 臉上卻是帶著笑意的。
“我還看了她指揮獸潮的視頻——遲雁行區, 她接手指揮后，東面戰場無一死亡；天堂島, 北面戰場三小時無傷亡記錄, 中途被提升為全戰場最高指揮官接手獸潮指揮工
作, 戰后統計數據, 傷亡率低到讓人不敢相信這是獸潮……”行康笑了一下，簡略講述了一下彌賽亞在這兩場戰役中的指揮方案。
白芨已經忘了喝茶了。
【緩速區】這么用, 聞所未聞！
如果能夠普及……哪怕是白芨這樣專精于學術研究、常年把自己關在實驗室里的人都知道, 如果彌賽亞在天堂島的方案能夠推廣開來, 那該是多大的貢獻！
然后，他隱隱約約察覺到了行康迷茫的原因。
“如果我收她為弟子, 那必然是會讓她專注于自身對實力的修煉，可她在指揮上的天賦那么厲害，她現在才多大，如果她深入學習指揮，到時候……”行康頓了一下，才
說出來一直讓他無法下定決心的原因，“到時候，面對獸潮，聯盟能少死多少人？”
他可以教會彌賽亞如何戰勝一人，十人，甚至百人，但他無法教會她去救千人，萬人，十萬人，百萬人，甚至千萬人的辦法。
行康這些日子魔怔了一樣地反復看彌賽亞的個人戰斗視頻，和她的指揮視頻，他試圖從中找出來，到底是彌賽亞的指揮天賦更高，還是她的戰斗天賦更高。
如果是后者，他可以毫不愧疚地讓那個孩子成為自己弟子，哪怕將來有人說他教廢了一個指揮苗子，他也不在乎，隨便那些人怎么說：既然她的戰斗天賦更高，那自
然是應該往戰斗的方向走。
哪有舍近求遠去學指揮的道理？
可如果彌賽亞的指揮天賦更高于戰斗……
行康舍不得放手，但卻也不得不放手。
聽了這話，白芨也沉默了，好半晌，剛想問看出結果了嗎，就看到了行康眼里的不舍。
他的手無意識地按在了彌賽亞指揮獸潮的視頻上，似乎他自己也沒有意識到，這個動作就像是要把那個視頻遮蓋住一樣。
就像是……遮住了，就能當不知道一樣。
白芨知道了答案。
唉，親手推開一個那么適合自己的好苗子，換自己也舍不得啊……白芨安慰地拍了拍好友的肩：“好苗子總歸是有的，到時候收個天賦更好的！”
行康沒說話，白芨也知道再提這事就是往他傷口上撒鹽，干脆轉移了話題，并在心里想：幸好他的未來小弟子是個煉魂師。
這種指揮和御魂的沖突不會在他徒弟身上發生，真是萬幸呢(～￣▽￣)～
#
坐在稷下學宮營地里，喝著人家給準備的熱乎乎的茶湯的方以唯并不知道遠在中央區的事，她正仔細聽這次稷下學宮的帶隊老師講那些被驚走的魂獸的大致方向。
北域冰天雪地的天氣讓絕大多數電器設備都陷入休眠之中，但好在，稷下學宮的科研團隊也不是吃干飯的，專研于極端氣候環境下的探測器將探測到的情況忠實地反
饋回到主機中，再傳送到帶隊老師的教學智腦上。
環形空間中，最中央的部分是投放出來的立體影像——將這一帶地區等比例縮小之后的3D虛擬影像。
“學宮仿生系最新研發的波紋發生器可以產生類似【甜香】的效果，將范圍內的魂獸吸引回到這片叢林之中。”這次實戰演練的帶隊老師，封里老師伸手在3D模型上一
劃，智腦追蹤著他的動作，在虛擬模型投影里加上了他劃分出來的范圍，“但根據探測器反饋回來的信息，有相當一部分魂獸已經跑出了波紋發生器的效果范圍。”
隨著他的這話，虛擬模型投影里出現了代表出逃魂獸的紅色光點，密密麻麻地分布在山谷叢林之外。
“所以我需要你們把它們從區域范圍外驅趕回來。”
房間角落里，一個頂著鼻青臉腫豬頭樣的少年疼得直抽嘶嘶冷氣聲，卻還不忘說話：“多放幾個波紋發生器，分散一下范圍不就大了嗎……”
封里面無表情地看了過去：“市價一億五千萬，內部友情價九千九百萬，你買？”
豬頭少年默默縮了回去。
封里不再看他——現在這個波紋發生器還是荊河楚友情贊助的，否則連這個都沒有。
同樣的角落里，方以唯看著封里再次開始講述探測器傳回來的各路消息，輕聲自語道：“是封里老師啊……”
既然封里老師在，那他那只會【空間環】的光輝雨蝶應該也在——封里老師把它看得跟眼珠子似的。
葉清陽也知道封里老師——想當初白晝叢林里遇到光輝雨蝶的時候，方以唯提起會【空間環】的光輝雨蝶，唯一一個反應過來還想到了稷下學宮封里老師的就是葉清
陽，這會兒聽到方以唯下意識的聲音，他腦子里蹦出個念頭：“利用【空間環】？”
這話有點沒頭沒腦的，但聽在方以唯耳中，其中卻再清楚不過了：【空間環】本質就是建立起空間通道，從一處抵達另一處，那如果利用【空間環】將波紋發生器與
區域外的空間連接起來，讓波紋發生器的信號直接通過【空間環】抵達原本不能抵達的范圍呢？
那豈不是一下子就把有效范圍擴大了許多？
一旁本來在自傷自己英俊的臉的豬頭少年聽到這話，剛開始還沒懂，但聯系到剛才那個就算在室內也裹得嚴嚴實實雪狐皮帽加圍巾捂得只露出一雙深翠色眼眸、似乎
非常怕冷的女孩的話，一下子蹦起來了：在稷下學宮，封里老師有一只總和他作對的會【空間環】的光輝雨蝶并不是什么秘密。
“對啊！可以用【空間環】擴大影響范圍啊！”
他的聲音大得很，一下子把其他人的注意力吸引過來了，封里老師還未來得及說什么，豬頭少年就聽到那個裹得嚴嚴實實的女孩說：“不行的。”
“怎么不行！”豬頭少年不服氣道，“【空間環】不會影響信號傳送，最多衰減一下信號而已！這個完全可以通過調整【空間環】距離來改善影響范圍！”
“我說不行，不是因為【空間環】對波紋發生器的效果影響，”方以唯不緊不慢地說，“而是因為現在當地溫度已經零下十八度了。”
“零下十八度怎么了？”豬頭少年不懂這個時候說這個氣溫是什么意思，“北域多的是地方到達這個溫度，還有更冷的地方……”
“氣候溫度低于零下五度的時候，光輝雨蝶就會陷入不可干擾的休眠期，直到環境氣溫回升到零上十度以上。不受人工室內溫度影響——也就是說，除非能讓一整個地區的溫度都在零上十度，否則就算把光輝雨蝶處于休眠期中結成的繭蛹放到火爐邊烤都不能叫醒它。”綠眼睛的女孩說話聲音不快，因為有圍巾蒙著臉，聲音還略微有些發
悶，但聲音內容卻十分清晰，“你有辦法讓整個多納基河西流域都進入到這個溫度區間嗎？”
豬頭少年可憐巴巴地縮了回去。
這讓封里原本想說的話都咽了回去，忍不住多看了一眼那個能如此清楚光輝雨蝶情況的女孩之后，封里拍了拍手，吸引學生注意力：“我等會給各個小隊分配任務，大
家注意聽從隊長指揮，遇到自己不能應對的情況，酌情處理——前車之鑒在那放著，明白的吧？”
聽到最后的時候，學生們都忍不住轉頭看了一下那個被自家老師揍成豬頭的“前車之鑒”。
“行了，各自拿好聯絡器，準備出發。”
“是！”
學員魚貫而出，頓時，原本還算滿當當的房間里，只剩下了葉清陽和方以唯，那個豬頭少年，以及封里老師和坐在方以唯旁邊的沙發上抱著七寶、腦袋正一點一點的
荊河楚。
沒理會還腫著張青紫交加胖了不止一圈臉的學生，封里老師伸手，想把七寶從荊河楚懷里抱出來——結果他的手還沒碰到七寶的皮毛，似乎是終于撐不住了，荊河楚
往旁邊一倒，就這么側躺在了沙發上。
封里：“……”
封里摸出一根凍竹筍——這對七寶來說大約就等同于冰淇淋對人類——七寶小眼睛一亮，立刻吭哧吭哧從荊河楚懷里爬了出來。
“喂……拿吃的引誘我家七寶，小心它吃窮你啊……”這下荊河楚不能再睡了，青年打著呵欠從沙發上爬起來，聲音里滿是倦意，“等你家小五醒了，大概就不要你了。”
“滾邊去！”封里不假顏色，“對了，你還沒介紹這兩位呢。”
順著封里的視線，荊河楚看到了在室內也照樣裹得嚴嚴實實的方以唯以及她旁邊那個金發男生。
“啊，不小心卷進來的。”荊河楚揉著自己有點亂的黑發，努力壓下呵欠，“本來計劃里今天沒有地下列車，但是顧家那邊追加了一列……我擔心波紋發生器會影響到車
輛行進，順便嘗試向列車護衛隊請求協助，這兩位是那輛列車上的乘客，女孩子叫方以唯，男的……”荊河楚停頓了一下，轉頭，“你叫什么來著的？”
金發少年沉默了一瞬，微笑：“葉清陽。”
“哦，葉清陽。”荊河楚無所謂道，“這個是封里，這次的帶隊老師。照理來說有護衛隊協助，不用你們再幫忙，不過如果你們嫌呆在這里比較無聊的話，拿個聯絡器出
去和那些小隊一起行動也沒問題。”
葉清陽看向方以唯，詢求她的意見：按照他對以唯的了解，有這種活動機會她應該是不會放過的，不過……
“幫忙的事可以等會再說，我現在有個問題。”方以唯看向荊河楚，問出了從看到封里開始就產生的疑惑，“這次實戰演習帶隊老師是封里，荊先生您又是為什么出現在
這里的呢？”
稷下學宮實戰演習的帶隊老師不一定也是御魂師，所以哪怕荊河楚本身手無縛雞之力，完完全全的普通人身體素質，他也有可能要擔任“帶隊老師”的職務，但既然這
次的實戰演習是封里老師帶隊，那荊河楚為什么會出現在這里？
——作為王牌戰略師，荊河楚絕大多數情況下都老老實實宅在鬼谷里，或者呆在稷下學宮里頭，極少出門走動。
每年跑去東域勾搭林家的大熊貓不算。
“我？我是來找我朋友的。”荊河楚又打了個呵欠，“我本來的目的地是前面的多納市——阿虞帶著學生在那里做調研——結果經過這，正好遇到獸災。”
然后就滯留了。
在有大量魂獸跑出叢林、路上隨時會面臨魂獸襲擊的現在，稷下學宮是無論如何也不會讓荊河楚這么冒險前進的。
“反正也耽擱不了多久，等會兒也沒事。”荊河楚道。
“阿虞？”方以唯一愣，“是辛虞辛老師嗎？”
荊河楚打到一半的呵欠微不可查地停頓了一下，但很快復常：“阿虞名聲這么大了嗎？”
“呃，我知道辛虞辛老師是因為一些比較私人的關系……如果真的說名聲的，大概……大眾認知上，依然是‘查無此人’狀態吧？”方以唯抽了抽嘴角，道，“辛老先生救了
我的命。”
中了【木神的詛咒】后三年里，要不是有辛老救治她，她可能早就掛回復活點了。
至于辛虞，他是辛老先生唯一的孫子。父母死于意外，辛虞是辛老先生一手帶大的。魂師資質非常不錯，照理來說應該是在中央區上學的，結果不知道中途發生了什
么岔子，一轉眼，辛虞就跑去參加了北域的高等院校考試，成為了稷下學宮一名社會科學生。
是的，他參加的是面向普通人及志不在魂靈科的同學的普通高等院校考試，最后進入的也是普通科，而不是九曜聞名于世的魂靈科。
——雖然作為綜合性高等院校，九曜都開設有面向普通人的各類學科，其學科實力也是全聯盟一流水平，但是吧……
有魂師資質，有實力，進九曜，特么誰是沖著普通科來的！！！
辛虞就是這么朵奇葩。
論魂師資質，他要是走推薦考流程的話，妥妥的能被魂靈科錄取——畢竟，根據一些知情人的說法，聯盟雙璧上學期間，辛虞作為稷下學宮學科交流代表前往聯盟中
央學府的時候，似乎曾經和季北辰有過一些誤會，當時沒弄清，等弄清的時候，兩人已經打了一架了。
由于誤會澄清了，這場打到一半就停手的架自然不了了之，但據有幸看到的人說，在被方宋霆喊停之前，辛虞和季北辰處于勢均力敵狀態。
彌賽亞進入游戲的時候，辛虞已經從稷下學宮畢業多年并且留校成功，一路升為社會科教授，手下也帶了批學生。
當然，對彌賽亞來說，最重要的一點是，辛虞是稷下學宮熊貓宮主的至交好友，是可以讓熊貓宮主把七寶讓出去擼的那種地位。
作為“稷下學宮宮主親傳”的彌賽亞，和辛虞打交道的時間僅次于自家老師。
所以，彌賽亞非常清楚辛虞的某個特質……
方以唯的臉色有點難看，只是被圍巾擋著看不到：“方便說一下辛虞老師正在帶隊做的調研主題是什么嗎？”
社會科的調研主題這種事沒有什么好保密的——需要保密的是調研得到的數據——所以不需要荊河楚，封里都知道：“我記得是在調查這一帶的人口水平和生活水平
及幸福度指數相關的內容吧？”
啊，這可真是……方以唯下意識看向窗外，哪怕她現在什么都看不到：“我覺得辛老師所有調研主題都可以加一個‘災后’作為前綴……”
——是的，游戲里的辛虞就有這樣的走哪哪出事的災神體質，拜其所賜，辛虞所有正常展開的課題最后都會變成“如何迅速在災后安頓災民并安撫民心”相關。
這個“災”包括且不限定于天災人禍。
唯一值得安慰的是，到彌賽亞穿越為止，辛虞那莫名其妙的體質引發的一系列災難導致的支線任務中，并沒有任何一條和叛軍有關。絕大多數都是屬于人力不可違的
天災，少數是人禍，典例就是這次的魂獸出逃事件。
否則玩家真的要給辛虞冠上“災神”外號了……
彌賽亞曾經猜測過辛虞那疑似和季北辰不相上下的實力是否就是從一系列遇災事件中鍛煉出來的，后來被告知辛虞從小就實力出眾，就是不知道成長過程中被誰撞了
下腰，本來要奔著和季北辰同爭日月的天才御魂師半道上跑去研究社會學了。
順帶一提，方以唯曾經不止一次猜測過，在沒有方宋霆出現的游戲世界里，如果辛虞的成長過程中沒有被那至今不明原因的撞歪發展道路的話，說不定也能有對“聯盟
雙璧”出現，就是其中一員從方宋霆換成了辛虞而已。
“可以麻煩連線一下辛老師嗎？”方以唯問，“我有一些問題想詢問一下辛老師。”
“可以是可以，不過，你是發現了什么嗎？”荊河楚一邊慢吞吞地摸出聯絡器撥號，一邊問。
“差不多。能借一下您的3D虛擬投影嗎？”方以唯看向封里。
后者干脆地將智腦放在茶幾上，很有紳士風度地后退一步，讓開了道路。
智腦微微一亮，一束光投射出去，3D虛擬地形模型再次出現。
“荊先生您告訴我說，是因為叢林里的冰沼云龍醒來了，把魂獸都嚇跑了。”方以唯繞著3D模型走了一圈，嘴里慢慢道，“我們從地下列車出口到這的路上，也確實看到
了叢林里一片死寂，連只吸血螨蟲都沒有。”
“但能夠感受到龍威的，只有一定層次以上的魂獸。”
弱小如吸血螨蟲，它們連“龍威”的可怕都沒有概念——更加不會因為龍威而離開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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