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市的真正掌權者是誰,誰也不知道。
常年在黑市里混的人只知道,現在黑市歸屬三人管理,但這三人也不常出面。
在黑市里時常露面的,是他們的副手。
宰,是他們正式的職位稱呼,而現在在廣瑞羽面前的人,姓宗,于是大家都稱呼其為“宗宰大人”。
宗宰見面前的少年倏然紅了眼眶,仿佛本來忍受著極大的委屈,卻在此時再也無法忍住,險些淚如雨下。
“宗宰大人……”他喊了一聲,噗通一聲就跪倒在他面前,額頭貼地,嚎嚎大哭。
宗宰看他這樣子,就想起了他收到的情報。
廣瑞舒已經回到了家中,廣家家主在仔細查看過自己的繼承人并無大礙之后,這才松了口氣,得出空來詢問他同去的弟弟怎么沒一起回來。
然后他得到了讓他不敢置信的回答。
廣瑞羽險些殺了廣瑞舒。
不知道是出于自己面子問題――被弟弟偷襲得差點死掉哪怕那是他最信任的人也不足以說明他的掉以輕心,廣瑞舒只說廣瑞羽刺了他一刀,然后就嚇得跌跌撞撞跑出去了,連身上的水光玉掉了都沒發現。
他用水光玉治療了自己的傷之后,恢復了些力氣,就立刻離開那往城里趕。
至于廣瑞羽么……不知道是不是還活著,獸潮里他一個幾乎沒有多少武力值的小孩子,八成是死得尸骨都不剩了吧。
通過在廣家的內線得到這個消息,宗宰當時也沒懷疑真相,只覺得廣瑞羽果然還是小孩子,沉不住氣,都忍了那么多年了怎么偏偏這時候忍不下去了呢?
獸潮里捅死你哥,誰來保護你回來?
真是太浮躁了!
可是事到如今也說不了什么了,人八成是死在獸潮里了,還有什么可說的呢?
宗宰嘆了口氣,為自己白白浪費了的兩年時間可惜。
還得再去扶持個。
廣家在當地也算是有些名望,飛羽商會近來更是流露出相當大的潛力來,如果有這么一個家族支持自己的話,自己成為黑市中實質掌權的三人……也不是不可能。
只是……
宗宰又嘆了口氣,廣瑞羽怎么就這么沒了呢……
廣家還能有誰比他更適合做自己的暗線呢?
論身份,論地位,論繼承廣家的可能性……廣瑞羽的天然優勢實在是太大了,大到現在他死了,宗宰一時之間竟然想不出第二個人選來。
總不能去發展廣瑞舒吧?
那還不如直接去找廣家家主呢……
而就在宗宰對著廣家族譜比劃著找下一個目標的時候,下面人來報,說在黑市里看到了廣瑞羽。
雖然做了些掩飾,但依然是往日里的那個模樣,一直關注黑市來往的手下馬上就注意到了,一路尾隨他,見他買了些飯菜又買了幾樣外傷藥,就往那個倉庫房子那走,手下就來報了。
宗宰接到消息當即高興得把面前的族譜丟一邊了,沒死好啊,不用再找下一個了!
那小子果然命硬!
不過既然廣瑞羽沒死……那之前廣瑞舒帶回廣家的消息,就需要好好掂量了。
廣瑞羽是怎么從獸潮里活下來的?
宗宰想了許久,等手下人來報說廣瑞羽拿了兩張今晚拍賣會的帖子,他覺得,有必要去見一見廣瑞羽了。
這兩年,在他的刻意培養和引導下,廣瑞羽在黑市里也算是有些臉面的,能拿到拍賣會的帖子并不奇怪,但是……
他拿了兩張。
除了他自己的那張外,另外一張是給誰的?
不管怎么想,今天這是必定要去看一看他了。
于是,算著時間,宗宰來了。
看到廣瑞羽嚎哭著跪倒在他腳下時,宗宰心里想著果然還是個少爺脾氣啊。
不過都是被廣家寵著長大的,現在碰上這種事也不奇怪,能夠在他面前哭成這樣,是把他視作可以信任親近的人了。
想到這點,宗宰心里又高興了幾分,面上更顯和藹:“怎么了,哭成這樣,誰給你氣受了?”
被他輕輕拍了兩下背脊,廣瑞羽抽泣著直起身來,似是想起了什么,面上猛的就沉下來,一片陰冷。
看到他這個表情,宗宰心里咯噔了一下,難道……對廣瑞舒下手的,不是廣瑞羽,而是廣瑞羽本人?
如果真是這樣……他倒是看錯了廣家的大公子。
能對自己都這樣狠下心來,將來勢必是個人物。
想他之前還覺得廣瑞舒不過是守成之才,看來,還是看走眼了啊……
他正想問到底是怎么回事,就見廣瑞羽擦了擦眼淚,站起來,認認真真地朝著他行了一禮,道:“瑞羽謝過宗宰大人當年的收留之恩,今日瑞羽才知曉,這世上,竟唯有宗宰大人,是我可以依靠的……”
他抿了抿唇,喉嚨咽了咽,似是強行咽下嗚咽,冷聲道:“不是氣,是命!
宗宰皺起眉頭,關心又帶點強勢地問:“到底是怎么回事?”
廣瑞羽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反問道:“宗宰大人,您收到的消息是什么?”
“我收到的消息?”宗宰一抖手腕,腕上的沉香手串就到了手上,他捻了捻沉香珠子,垂下眼簾,哼了一聲,“我收到的消息差點沒氣死我!廣家的暗線傳來消息,說你捅了廣瑞舒一刀,然后跑了,你說我該不該氣?你捅也就捅了,你怎么就不確定一下你捅死人沒?人都沒死你跑個什么?跑的時候還把水光玉給落下了,本來該死的人也死不了了,更別提你那一刀子都捅哪了?你這是生生要把自己逼出廣家啊!”
廣瑞羽聽到這話,面上頓時就蒼白了幾分,眼里透露出些許絕望來,但又像是早有了心理準備,所以還能做出反應來:“果然是這樣嗎……我本以為,是我弄錯了……”
“我本來以為你是這么干了,不過現在看來,似乎另有內情?”宗宰剛剛發了一通脾氣,這會兒卻是一副心平氣和的樣子,抬眼看他,“說吧,到底是怎么回事,若是你真被冤枉了,我總能給你做主的!睘榱藦V家的勢力,就算是假的他都必須給掰成真的!
廣瑞羽聞聲咬了咬牙關,壓下激動的心情,只能從他還顫抖的手看出,他的心情并不平靜。但饒是這樣,他依然是先行了一禮,謝過了宗宰,看在宗宰眼里,禁不住暗嘆他這兩年的培養也不算是荒廢,這被寵大的小少爺倒也是知道恩情的。
“宗宰大人覺得,獸潮里,我會對他下手嗎?他死了,獸潮里,我活得成嗎?”死死咬著牙關,廣瑞羽神色陰冷,卻有透出些許悲涼來。
那本不該出現在一個自幼泡蜜罐子里長大的少年身上。
“活不成!弊谠撞患偎妓鞯,廣瑞羽有幾斤幾兩他再清楚不過了,商業上的天分倒也算可以說一聲不錯,但是御魂師的天賦么……廣家撒了多少資源在這小子身上,還不見點起色的。
那么多東西,換成錢,就算是丟到無盡海去都能聽個聲響,現在么……
勉強換來一個不讓退學的成果而已。
“所以,宗宰大人覺得,我有對他下手的理由嗎?這么多年我都忍過來了,我還差這么點時間嗎?”
宗宰捻了捻幾顆沉香珠子,手串在手上轉了半圈,停下,他睜開眼睛:“廣瑞舒捅他自己,然后嫁禍給你?”
廣瑞羽沒有答話,但是他的神色已經說明了一切。
“那他怎么沒滅了你的口?”宗宰問,如果廣瑞羽死了,那廣瑞舒的計劃的確可算是天衣無縫。
可如今卻讓最關鍵的人活著,這又算個什么?
廣瑞羽抬手扯開自己的衣服,連同肩上纏繞著的白色繃帶一起撕開,就見本來已經止血縫合的傷口頓時崩開,血肉翻卷,紅色的血流了出來。
這動作哪怕是旁人看著都覺得痛,廣瑞羽面上卻不動分毫,仿佛那傷口不是在他身上似的。
或許……是因為他心里的傷,早已痛徹心扉,讓他根本感覺不到身上的痛了吧?
宗宰心里嘆息了一聲,眼角余光示意身側的心腹保鏢,后者立時上前,仔細看了看那傷口,道:“看大小和傷口深入度,應當是大型飛禽的爪子留下的。”
“是海天青!睆V瑞羽平靜道,“他拿了我的短刀,捅了自己一刀,我根本想不明白他為什么這么做,呆在了原地,就在那個時候,一只海天青掠過,把我抓走了……”他忽而笑了一下,帶著幾分嘲弄,“或許我該謝謝它,沒有那只海天青,我估計都活不到看到獸潮!
宗宰點點頭:“若是如此,那就是了……廣瑞舒描述了你行刺他所用的兇器的模樣,就是那對短刀的樣子。廣家根本沒人見過那兩把短刀,說起來那兩把刀還是我給你找來送給你的,為的就是謝你當初救我之恩。所以他說起那來,我當時就真的以為是你下的手。”
“便真的是我下的手,我會只捅他一刀嗎?”廣瑞羽閉上眼,再睜開時,眼里盡是冰冷,“不親眼看到他死,我怎么會安心離開?”
直到宗宰拍了拍他的肩,他眼里的陰狠冰冷才收了起來,望向宗宰的眼神里,帶著真切的感恩。
宗宰明白自己在廣瑞羽心里的地位,經由此事之后將更上一層樓,心里也覺得好笑。
他認得廣瑞羽,還是這小子易容換裝在黑市里晃悠的時候救了當時逢難的他,本該是他對廣瑞羽感恩戴德才對。
結果到了最后,反倒是廣瑞羽視他如再造之父一般。
只看現在,恐怕人人都會以為當年是他救了廣瑞羽才對。
不過現在看來,要說是他救了廣瑞羽,也不錯……
思及此處,宗宰遂開口道:“接下來你準備怎么辦?若是需要我幫忙,我一定幫你證得清白。廣瑞舒……”他冷哼了一聲,“那種狼心狗肺的東西做不得廣家家主之位!”
“我以前沒想過要廣家家主之位,他想要,就讓他拿去吧,現在……”廣瑞羽笑了,笑得像往日里他想要任何一樣東西時對自己大哥和父親時一樣,“我倒也想知道,廣家家主之位到底有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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