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夜里柳小姐早早入寢,本來睡的很死,朦朧間聽到什么聲響,噼里乓啷,她不耐煩的翻了個身子,又聽見廂房門打開了,終于有些惱怒,睜開眼來,怒視來人。
她本以為是春琳,卻不想竟是允修,忙從床榻上坐起看向允修,詢問他:“你這大半夜的,跑我房里來干什么?”
屋內只昏暗的燭光下,柳小姐見允修朝她笑笑,“四哥讓我來叫你去院子。”
去院里?這不睡覺的去院里干什么?
允修何時變成簡修跑腿的了?
柳小姐詫異,臉色漠然,身子沒動。
允修見她未動發呆,走近她床邊就要扯她起來,柳小姐忙道,“好,我起就是。”
“那在院里等你。”允修抿著嘴笑了笑,悠然的走了出去。
月光明朗,青石板上泛著淡淡的華光。簡修一襲湛藍長衫,神態淡然的站在月光下。那只綠色的鳥兒在圍著他周身飛旋著,嘴里還不停的吐著話,“放……放……”
柳小姐聽著鳥的叫聲走了過去,開口朝那只鳥嗤道,“放什么放。”
見她終于出來了,簡修嘴角不由揚起一抹笑意。還怕她因為白日那閑聊的話而心情一直在不好,不愿理他。
“明日就要回去了。”簡修說道。
知道要回去了,還不休息,叫她出來干什么。柳小姐在心里冷然,瞟了眼靜在一邊的允修,特意般不搭理簡修。
院里突然鞭炮炸裂的巨響,剎時天空中釋放出煙花。
柳小姐驚得怔,不由抬頭朝天空看去。煙花一聲接一聲朝天而放,如黃金色的流雨落下。
這是在干什么?柳小姐并沒有因為煙花的漂亮而喜悅,還直視著簡修,心中竟然有絲怒意。
為他當年的劊子手而慶祝嗎!
還以為她會喜悅,會驚喜,卻沒想到她的眼里依舊對自己仇視一般。簡修那微抿淡笑的唇在見到柳小姐那眼神時,沉下了神色。恍如得不到她的諒解,自己也沒那份精心想哄她開心的心情了。
此般尷尬,允修本也是想著憶兒草草用了晚膳就去入睡,想著她今日和四哥出去回來心情不好,本也想和四哥一起讓她開心,卻沒想到憶兒的反應竟是如此不悅。
一時間,三人不發一聲。
而打破此番尷尬場面的是那幾個府中下人,他們剛剛就是在親自點燃煙花筒。
阿酥和阿明從黑夜下跑了出來,在柳小姐面前很是喜悅興奮。
阿酥說道,“小人都未放過這么漂亮的煙花,今日真的很興奮,這得多謝四少爺。”
阿明說道,“小姐明日要走了,四少爺能讓我等下人和小姐一起這般歡悅,能有幸放這般美的煙花,小的真的很滿足。”
武伯也走了過來,含著老淚,慈祥一般的笑著,看著柳小姐,“小姐明日就走,也不知何時再回,今晚我等下人就想和小姐歡聚歡聚,給我等下人也留下美好的懷念。”
春琳也從夜色下走了出來,另外兩個家仆以及從相府里一同而來的那匹個護衛都出來了。
這是鬧哪般?
離開前的相聚,歡樂一堂,不分主仆?
簡修的意思?
柳小姐再次瞟了眼簡修,不過她的神色漸變,微笑起來,是因為這些家人般的朋友讓她感覺到友好,雖然他們這些并不是她祝憐霜的家人,可這些天相處中,她早已經把他們當家人了。
見柳小姐看著這些個下人們彎起了嘴角笑了起來,簡修這才緩緩動了唇淺笑著。
她并不是冰冷的心,她的心是可以感化的。
“好,大家開心玩吧。”柳小姐終于說出了一句話。
阿酥忙從院里的石桌上拿了一把煙花棒,給大伙分著,極是興奮的點起煙花棒在院里揮舞玩耍著。
看著他們之間的嬉笑,逗樂,柳小姐的心情被感染了一般,從心底不由的散發出那難得的喜悅。
她回眸時,撞上了眼里全是笑意的簡修,他正看著她。
春琳將一把煙花棒遞到允修的手里,拉起他一起,要他加入到點煙花棒的喜悅中。允修被扯著不想讓大家掃興,也拋下了少爺的架子,加入了行樂里。
柳小姐淺淺的微笑著看著他們的玩耍,在簡修緩緩靠近她時,她感覺到了。他身上的蘭香不濃不淡,淺淺縈繞在她的鼻尖,一陣清香的舒意。
知道他靠了過來,她還是當他不存在,可也沒走開。
武伯全然看在眼里,心底早就明白,或許這府里的人都已經明白,甚至連允修都明白。可也許只有柳小姐自己不明白。
那夜過得甚為漫長,深夜后柳小姐翻來覆去許久,方才睡著。
次日,馬車已備好在柳府門外。多少人同來的,多少人同回。不過,這次還加上了簡修和他的那幾個錦衣衛隨行。
武伯送柳小姐出府門口時,她見簡修早已經在門口等候了。柳小姐不自然的朝他看去一眼,他眉宇之間流蕩著溫雅的神采,著實俊逸出塵,渾身散發著高貴清雅、器宇不凡的氣度。
有時一眼中,柳小姐被這個男子深深吸引,可她卻從未多想過其他方面的。甚至昨日那在她發怒失魂中簡修的一吻都未讓她放在心上。
她只是隱隱約約記得有那么一回事,并不是很記清楚。當時的她迷糊不清,連自己都不知怎么回事,那是控制不了的情緒。
她隱約記得簡修吻上了她,可她卻不想去當面問出來,當那件事不存在。
當不存在就讓她無所謂,也不會去想這件事,此時面對他才會如此的坦然。
春琳打起馬車的簾子,柳小姐直接上了馬車,不再去多想簡修與她所有之間的關系。
錦衣衛的馬在前開道,馬車徐徐向城門而去,街道兩旁圍觀的百姓還有人在輕聲議論柳小姐“不是人”的傳言。
當然,這或許隨著柳小姐的離開會慢慢讓人遺忘腦后。或許此事又會越演越劣,總之,簡修此時就不愿讓柳小姐聽到任何敗壞她名聲的東西,只能選擇盡快回京。
就算這種謠言傳到了京城,張家可是相府,也不敢有多少人會明目張膽而去論之,總得要看名邸的面子。
他們的離開讓韓佑榮可是放寬了心。
羅定州鬧出這么一大局面,沒有將他給拔拉出來,他已經去廟里拜了菩薩,幸虧薛欽的舍頭被割,也未將他供出來,不然他還能活?
私制兵器那可是滅九族大罪。
羅定城外官道上,柳府這一行人漸行漸遠,看來是真的離開了。
韓佑榮站在山坡上,摸著他的八字胡,要有多欣慰就有多欣慰。
不過,他卻欣慰的太早了點,知府林忠并沒有放棄抓捕殺死侄兒的兇手。
韓佑榮獲罪的那一天還未到而已。
馬車之上,柳小姐安靜的坐著,那只綠色的鳥兒就停在一邊,如陪著她一般。
春琳一直在用手摸著鳥兒的羽毛,它也很乖,不動不飛,儼然就是寵物。
柳小姐淡漠的閉眼養神,耳邊恍惚間突然聽到遙遠的聲音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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