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nóng)家亂,儒家叛,墨家又與陰陽家相互防范,猜疑日重。
十四弟,這就是為兄到達桑海之前你可我的禮物么?
寬闊的馬車之中,帝國的長公子扶蘇緊緊握著自己的雙拳,心中甚是無奈。
原以為自己這些年來積累的力量,終于可以和帝國太子殿下一較高低?墒菂s沒有想到,自己還沒有到達桑海,手下的那些投效的勢力,就已經(jīng)先潰不成軍了。
神農(nóng)令現(xiàn),農(nóng)家雖然不至于四分五裂,卻是六堂離心,難以合力。一個勝七,十幾個多年不問農(nóng)家之事的長老就讓他多年的謀劃落空。農(nóng)家也險些從扶蘇最大的助力變成禍源。若不是影密衛(wèi)出手,他現(xiàn)在怕不能這么安然的來到桑海。
小圣賢莊的焚書之舉,不僅讓扶蘇大吃一驚,儒家內(nèi)部對于這種行為,更是口誅筆伐。小圣賢莊天下儒宗的地位搖搖欲墜。伏念不惜冒著分裂儒家的危險,也要做出如此舉動,這背后意味著什么?實在是讓扶蘇心寒。
半月之前,墨家的使者秘密前來拜見,言語之中,談及陰陽家暗中投效嬴子弋,想要襲擊墨家一事。而陰陽家又派出的使者,說是絕無其事。
兩個宗門的使者,昨日當(dāng)著他的面打起了口水仗,看著那架勢,若不是他在場,怕是早就動起手了。畢竟墨家與陰陽家有著宿怨,數(shù)百年來相爭不斷。即使已經(jīng)投效了他的麾下,但這仇怨,也不是說放下就能放下的。
千余人馬的長隊緩緩前行著,漫漫的長道兩旁,翠林疊嶂,出得山去,至遠處,地勢平闊,依稀可見一座臨海城市的輪廓。
“公子殿下,快要到桑海地界了!
昌文君騎著馬,在外提醒道。
“終于到了么?”公子扶蘇心中暗道,有著一股難以言說的緊張。前方,將有無數(shù)個考驗等待著自己。
墨家,儒家,陰陽家,道家兩宗…….宗門與宗門之間,宗門內(nèi)部,關(guān)系錯綜復(fù)雜,扶蘇要將其一一納于自己手下,用以對抗帝國的太子,這種種的問題,他就無法逃避。
“長公子殿下,太子尚在桑海城中,我們何時去拜見?”
這千余人馬在桑海之外就已經(jīng)停下,將要駐守在城外行宮之中。影密衛(wèi)的首領(lǐng),蒙毅在公子扶蘇下馬車的時候前去迎接,忽的問道。
長公子扶蘇與秦太子面和心不和,這在帝國之中,基本已經(jīng)算是共識了。要扶蘇去參見秦太子,這不擺明了讓扶蘇低一頭么?
蒙氏一族在帝國的儲位之爭中,向來保持中立。這次,又是為了什么?
與蒙毅一起迎接的昌文君就要發(fā)怒,扶蘇卻是揮了揮手,制止了。
“蒙毅大人,我此刻身負(fù)安排父皇東巡的相關(guān)事宜的重任,職責(zé)重大,時間緊迫,你明白么?”扶蘇看著蒙毅。出身蒙氏一族的他,如今又執(zhí)掌影密衛(wèi),帝國之中,地位可謂舉足輕重。
“末將明白了。”蒙毅拱手道,心中卻是微微嘆息。“末將奉始皇帝陛下之旨,護送陰陽家聚仙丹前往桑海。兩日之前,所有陰陽家的弟子已經(jīng)來到桑海。此刻陰陽家五大長老,兩大護法正在行宮之中等候公子殿下。”
“等候?長公子殿下來臨,他們?yōu)楹尾怀鰜碛{?”昌文君責(zé)問道,頗有些不滿的樣子。
“這……”蒙毅面上多有不好言說之意。
“我明白了!遍L公子扶蘇看見蒙毅的樣子,沒有多說什么,徑直向著行宮之中走去。
這座行宮建于姜齊時期,歷史悠久,但一開始卻是以軍事要塞作為修筑的目的,與桑海這座繁華的海濱城邑互為犄角,防御外敵。
數(shù)百年來,歷代齊王對此多有增筑修繕。直至秦滅齊,天下一統(tǒng),在前線以防御為目的的這座要塞已經(jīng)失去了軍事上的意義,而被改造成了行宮。
厚重的包鐵木門緩緩打開,隨著尖昂的號角聲響起,手持銅戈列于道路兩旁的東?け鴨蜗ザ,迎接著扶蘇的大駕。
這座行宮稱之為小城也不為過,公子扶蘇的千余人馬魚貫而入,入駐城墻之中浩大的宮殿群中,卻是連整個行宮十分之一都沒有填滿。
“究竟是怎么回事?”扶蘇帶著昌文君與蒙毅,撇開了身后的一眾親隨,在前往陰陽家高層等候的大殿之中時,問道。
“陰陽家五大長老與兩大護法都受了重傷,此刻正在殿中療傷!泵梢慊卮鸬馈
“什么?怎么回事?”扶蘇詫異,究竟發(fā)生了什么事情,陰陽家的高層居然都受了重傷?
“昨日夜晚,陰陽家進入行宮之中的弟子又有一人偷吃了聚仙丹,五大長老與兩大護法為了斬殺那名弟子,才受了重傷。”蒙毅回答道。
“哦?當(dāng)時發(fā)生了什么情況?”扶蘇問道。
“事情發(fā)生的很突然,也很迅速。等末將帶領(lǐng)影密衛(wèi)趕到之時,陰陽家的高層已經(jīng)將那么弟子斬殺,連尸體也燃燒殆盡,具體情況末將也不清楚!泵梢憷侠蠈崒嵉幕卮鸬。
“有趣。”公子扶蘇嘴角一翹,心中暗道:前一次也好,這一次也罷!陰陽家的高層不惜身受重傷,究竟想要隱藏什么呢?
宮殿的門被打開,陰陽家的兩位護法坐于中央,五位長老圍坐于外。殿宇四方,各有數(shù)排燭臺被點燃,映照整座宮殿。
陰陽家的˙一眾高層好像是在催動某種法陣,五色的幽火在陣外運轉(zhuǎn),位于中央的月神與星魂,臉上神色忽明忽暗。
“公子殿下,他們已經(jīng)在這里坐了一夜了。”蒙毅說道。
“恩!”扶蘇點了點頭,靜靜的看著。扶蘇的武學(xué)修為并不算多么高深,但也能看得出來,陰陽家一眾人療傷過程已經(jīng)進入了關(guān)鍵階段。
圍繞于星魂與月神指端的兩種光芒忽的沖天而起。一紫一藍,爆發(fā)出了劇烈的光彩。
光芒刺眼,待得扶蘇等人再度睜開眼睛的時候,陰陽家的一眾高層已經(jīng)站起,走到了公子扶蘇的近前。
“長公子殿下駕臨,我等未曾遠臨,還望長公子殿下恕罪。”月神與一眾陰陽家的高層行禮道。
“月神大人客氣了。諸位身上的傷勢如何?”
“多謝扶蘇殿下垂問,我等已無大礙!痹律裎⑽⒏┥,答道。
“那就好!惫臃鎏K說著,臉上掛著淡淡的微笑,緩緩向前走著,坐在了那殿宇之前昔日屬于齊王的王位之上。
“不知諸位可知道姬如千瀧這個名字?”眾人依次坐定,公子扶蘇問道。
陰陽家一眾長老互相看了一眼,顯然有些茫然。月神站了起來,走到了大殿中央,向著公子扶蘇說道:“姬如乃是我從機關(guān)城中帶回的弟子,不知道公子殿下忽然說起她,有何緣故?”
“近日我曾聽說一則傳聞,東皇閣下欲將陰陽家交付于此女!
星魂的臉上明顯有些詫異,這個姬如千瀧是從哪里冒出來的?陰陽家內(nèi)部,星魂與月神相爭不下,說到底,也是為了陰陽家日后歸于誰人之手。
“哦?我等為了完成始皇帝陛下的重托,押送聚仙丹來此,已經(jīng)許久不曾見過東皇閣下。不知道此言殿下是從何處聽來?”月神神色不變,問道。
“這則傳言我從何處聽來,就不勞月神殿下操心了。此刻我只想知道的是,這則傳言是虛是實?”
“姬如天資高絕,小小年紀(jì)在陰陽術(shù)的修為上,已經(jīng)到了大部分陰陽家弟子都難以企及的地步。東皇閣下欲將陰陽家托付于她,這件事情若是真的,我等自然也沒有異議。不過姬如年紀(jì)尚小,即使她要執(zhí)掌陰陽家,也是多年之后的事情了,不知道公子殿下為何如此在意?”
“陰陽家宗門內(nèi)部的事宜,我本不欲過問。然而這則傳言的下半部分,卻讓我不得不在意!狈鎏K收起了臉上的笑意,臉上溫和的曲線因為隱隱露出的寒意而顯得有些鋒銳。
“哦?不知道是什么?”
“東皇閣下欲將此女嫁于我那十四弟,也就是帝國的太子殿下為妃。月神殿下可知此舉意味著什么?”
大殿之中一下子陷入了寂靜之中。月神知道,若是這則傳言是真的,也就意味著東皇太一要將整個陰陽家都交于秦太子。那么在公子扶蘇的眼中,自己這幫人可是有些居心叵測了。
只是殿宇之中,最為尷尬的還不是陰陽家一眾長老護法,而是影密衛(wèi)的首領(lǐng)蒙毅。公子扶蘇看似平淡的話語,其中的意味可是昭然欲出。
“長公子殿下,影密衛(wèi)之中還有些許事情要處理。請公子殿下恩許!泵梢愦蚱屏诉@沉悶的氣氛,走了出來,拱手而道。
蒙毅是個聰明人,知道自己再聽下去,或許難全君臣之道。
“你去吧!”扶蘇平淡的話語響起,他也不愿意刁難蒙毅。
蒙毅拜謝,緩緩的走了出去。
“長公子殿下,陰陽家的立場從來沒有改變。至于這則傳言的真假,或許并不重要!痹律裾f道,眼中精光閃爍。
扶蘇看著月神,似乎明白了她話語之中的含義,說道:“若是真如月神所說,也好。”
陰陽家一眾人退了出去,昌文君說道:“殿下,月神是什么意思?”
“月神的意思是,東皇太一不問陰陽家之事已經(jīng)多年,即使那個叫姬如的小丫頭將來當(dāng)真執(zhí)掌陰陽家,試問她又有多少的威信能夠駕馭陰陽家內(nèi)部眾多的高手?何況還是一個要嫁給十四弟為妃的繼承人?”公子扶蘇一笑,流露出一股處變不驚的穩(wěn)重感。
看著扶蘇臉上的笑容,昌文君暗道殿下真的變了。他已經(jīng)不再是當(dāng)初那個柔弱的只講仁義的孩子了,這些年來,殿下正在一步一步成長,成為昌平君與他所期待的那個王者。
“殿下,蒙毅的態(tài)度著實有些曖昧,我們不可不防?”昌文君小聲言道,似乎還在為剛才蒙毅的舉止而有所不快。
“昌文君多慮了,蒙毅乃是一名純臣,一心只為了帝國的利益而著想!惫臃鎏K說到這里,微微一嘆:“只是他不明白,我與十四弟的這場較量,已經(jīng)到了不得不行的地步。”
帝國內(nèi)外所有的人都在看著,包括投效于扶蘇的諸子百家,六國舊族,以及咸陽城中的公卿顯貴,還有宗室子弟。
他們等待著一個結(jié)果,那就是他們所選澤投靠的那人,究竟有沒有能力與帝國的太子一較高下?
扶蘇必須給他們信心,為了自己勢力內(nèi)部的穩(wěn)定,為了維持自己的威信,更是將來以之為資本,擊敗自己的弟弟。
“殿下,若如此,我們該怎么做?”昌文君問道。
“小圣賢莊!
…….
咸陽。
赫赫帝宮,至尊于案。
宮殿之內(nèi),長明燈晝夜不熄。
秦皇嬴政案下,正有一銅面人單膝而跪。
“陛下,一切事宜已經(jīng)安排妥當(dāng)。陰陽家與公子扶蘇已經(jīng)到達了桑海!
“朕知道了!鼻鼗实哪樕狭粲幸唤z疲憊,在燈火映照下,臉上的蒼白被遮掩而過。
“你先下去吧!”
“是,陛下!蹦倾~面人身影一閃,消失在了這座宮殿之中。
秦皇拋下了自己手中的竹簡,看著手掌上的紋路,嘆道:“長生不死!這個世上可真的能夠有長生不死么?”
夜色微涼,殿外星空璀璨,殿中的至尊卻是陷入了從來沒有過的茫然。平時的秦皇最忌諱的就是一個死字,可是他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這一點,他還是能夠感覺到的。
秦皇不是沒有看過周室密藏的典籍,上面關(guān)于不死藥的記載,無疑是在告誡后世的帝王不要盲目追尋這種違逆天道的東西。
“也許是時候了!鼻鼗枢f道。
嬴子弋被立為帝國的太子已經(jīng)有數(shù)年之久,可是卻是常常不在咸陽之中,這無疑對帝國是不利的。秦皇之所以能夠容忍,是因為帝國需要一個合格的繼承人。
這一點,扶蘇不明白,嬴子弋也不明白。
?(未完待續(x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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