窄小狹遠的山道上，遠遠走來一個人影。人影移動的速度很慢，慢得像是烏龜爬行一樣。但就算速度再慢，那個人影卻始終在往前，一步也沒有停下過。
時間過去很久，人影也漸漸地走近。等到離得近了，也就看得清了。
這個人影，是一個孩子。
一個年不滿八，身材瘦小的孩子。
一個身穿灰色僧衣已經(jīng)累得臉色發(fā)白但神情始終平靜的垂髫小兒。
他低著頭，慢慢但堅持地沿著這條山道往前走。而山道的盡頭，是一間小小的寺廟。
兩三個時辰過去后，太陽終于從山的這邊轉(zhuǎn)到了那邊，而這個童子，也終于來到了寺廟前的空地上。
金黃泛紅的夕陽下，童子伸手擦去額頭上的汗珠，低頭打理了身上凌亂的衣物，站直了身沖著敞開的大門雙手合十作揖見禮，才跨步進了門。
門后，是一個樸實無華的世界。灰色的墻體，白色的瓦磚，以及漸漸清晰的規(guī)律的木魚聲和誦經(jīng)聲。
童子在門邊抬頭看了一眼，循著聲音找去。在寺廟的正殿，泥塑的佛像前，一個光頭僧人背對大門，沉聲誦經(jīng)。
童子吐了一口氣，眼中快速閃過一絲流光，他看了兩眼，放輕腳步走進殿里，在光頭僧人不遠處席地而坐，又伸手從脖頸里取下佛珠拿在手里，隨著光頭僧人誦經(jīng)的聲音在心底默誦佛經(jīng)。
“咚咚咚咚......”
不知道什么時候，規(guī)律的木魚聲漸漸契合心里誦經(jīng)的節(jié)奏，沉靜清晰的誦經(jīng)聲在耳邊回響，將童子引進經(jīng)文的世界里。
漸漸的，童子心神生出一道金色的靈光。靈光初初不過一閃而過，不得長久，后來就慢慢變得強盛，變得持久。隨著靈光的閃耀，童子自出生起就一直籠罩在靈臺上方的那層黑霧開始變淡，變薄。
雖然因為黑霧太厚太濃，這樣的變化并不明顯，但作為深受其擾的受害人，童子還是敏感地察覺到了其中的變化。
很好，佛門里果然有克制魔門的手段！
童子心中歡喜，面上就露出了笑容。一個完全不符合他年齡身份的解脫的笑容。
但他心中生出的這一陣歡喜卻沒有打擾到童子，他依然沉浸在經(jīng)義的世界里，體悟著佛門經(jīng)義里的禪意，也看著那一層一直困擾著他的黑霧像是被春日的陽光消融的冰層，慢慢地融化蒸發(fā)。
等到那光頭僧人放下手里的木魚，轉(zhuǎn)過身來看著童子的時候，童子靈臺上的黑霧已經(jīng)削減了兩成。
單就這兩成，童子已經(jīng)看到了曙光。
童子連忙站起身，雙手合十深深一揖，謝過這個僧人的幫忙。
面相年輕的僧人看著他，坦然受了這一禮。
等到童子站直身，他打量了兩眼，伸手一指地上憑空出現(xiàn)的蒲團：“坐下吧。”
童子神色平靜，依言坐下。
年輕的僧人看著他，長嘆了一聲，道：“汝行萬里，長途跋涉，遵循一點靈光而來，尋到這里，實與我有緣。”
童子安靜地聽著，并不插話。這是一種，超越他年齡的沉靜。
“但，”年輕的僧人眼底閃過一絲遺憾，“汝心有魔，汝心為執(zhí)，難證真如，難見我佛。”
童子終于對上了年輕僧人的視線，他的目光是鎮(zhèn)定的，也是了然的，但卻沒有半點失望。
他就在蒲團上，低下頭顱貼著地面，對著年輕的僧人行跪拜大禮。
他沒有作聲，身體也沒有顫抖，就那樣靜靜地伏跪著。
年輕的僧人也只是沉默，平靜的面容和正殿里那尊泥塑大佛極其相似。
最后，童子被一股輕柔的力道扶起。他沒有抵抗，順著那股力道坐直身體，抬頭看著那個年輕僧人。
“我佛慈悲。”他笑得悲憫，“汝既堅持，我佛亦能以身作舟，助汝一臂之力。”
他伸出手，手上一道金光大亮，還有陣陣梵音響起。
童子望向他的手，那里，是一尊小小的泥塑佛像。這尊泥塑佛像在金光籠罩里顯得格外的寶相莊嚴(yán)。
在金光中，梵音里，這尊泥塑佛像漸漸抖落塵土，化作一個金光勾勒出來的佛像虛影。
年輕的僧人垂眸看著手里的這個佛像虛影，神色有過感嘆，但最后還是平靜下來，手往前一伸，點落在童子稚嫩平坦的眉心中央。
那佛像虛影化作一道金光，順著年輕僧人的手沒入在童子眉心，落在靈臺之上。
這道金光才落在靈臺上就重新化作一個寶相莊嚴(yán)的佛像，佛身大放無量金光，身側(cè)有梵音念誦經(jīng)文，鎮(zhèn)壓靈臺。在佛像的鎮(zhèn)壓下，靈臺上層層濃郁遮天蔽日一樣的黑霧愣是被劃出了一小片天地。而在這片小天地里，一個淡淡的人影生出。
人影在金光中站定，掃視了一眼靈臺的境況，毫不遲疑轉(zhuǎn)身端坐在佛像前，跟著梵音念誦經(jīng)文。
經(jīng)文從人影口中出，又化作一個個金色的梵文，落在金光和黑霧的邊界，不斷抵御著黑霧的反撲侵蝕。
看著靈臺中的情況良好，童子睜開眼睛，對著年輕僧人感激地合十一禮。
年輕的僧人坦然受禮，等到童子坐直身體，年輕僧人笑問他：“你與我有緣，我欲替你受戒，以為你上師，你可愿否？”
童子鄭重點頭，沒有半點遲疑。
年輕僧人點頭，臉上微微綻開的笑容一收，伸手一招，一片度牒落入他的手里，接著伸手一拍腦門，兩道金光飛出，落在他的身側(cè)化出兩個和他一模一樣的年輕僧人。
三世身！這是過去、現(xiàn)在、未來三世法身！
就算童子知道眼前這個年輕的僧人修為深不可測，但也沒想到他居然已經(jīng)修出佛家三世身。這可是，佛門里的頂級和尚啊！這樣的修為和地位，比之他的前世天圣魔君也差不到哪里去了。
“為師法號清恒，為佛門清字輩僧人，你入我門下，當(dāng)為凈字輩。你名程涪，如今出家，當(dāng)舍棄俗家名姓，故，賜你法號凈涪。”
居然是天靜寺清恒。佛門羅漢第一人的清恒羅漢！
程涪抹去一切雜念，深深一拜，答謝清恒上師，領(lǐng)了凈涪這個法號。
由清恒上師當(dāng)他的戒和尚，他在佛門里的□□比他當(dāng)日在天魔道里的□□還要高。
清恒上師受禮：“你雖口不能言，但心誠則定，你且誠心受戒。”
程涪點頭應(yīng)了。
他雙手合十，轉(zhuǎn)身跪在正殿前面的那尊泥塑佛像前，誠心禱念。
然后，他就聽見他這一世的聲音。
“我凈涪歸依佛、歸依法、歸依僧。我今隨佛出家,清恒為和尚,如來至真等正覺是我世尊。”
“我凈涪歸依佛、歸依法、歸依僧。我今隨佛出家,清恒為和尚,如來至真等正覺是我世尊。”
“我凈涪歸依佛、歸依法、歸依僧。我今隨佛出家,清恒為和尚,如來至真等正覺是我世尊。”
三遍說完，他叩首一拜。
“我凈涪歸依佛竟、歸依法竟、歸依僧竟。我今隨佛出家已,清恒為和尚,如來至真等正覺是我世尊。”
如此又是三遍，三遍說完，他叩首再拜，然后端端正正跪在蒲團上。
清恒和尚已經(jīng)起身，手持度牒側(cè)對佛像立在他身邊。
“盡形壽不殺生是沙彌戒，能持不？”
凈涪依舊口不動，卻聽見自己的聲音：“能。”
清恒點頭，又將不偷盜、不淫、不妄語、不飲酒、不著華鬘好香涂身、不歌舞倡伎亦不往觀聽、不得高廣大床上坐、不得非時食、不得捉錢生像金銀寶物等等九條戒律按第一條戒律的方法問過。
“是沙彌十戒，盡形壽不得犯。”
受了沙彌戒相，又是一番儀式完成后，清恒上師鄭重地將凈涪這個法號填在度牒上，手掌在程涪的頭上擦過。
不過垂髫的青絲落了一地，最后又被一陣風(fēng)吹起，整整齊齊落在清恒上師手里。
清恒和尚拿出一條布帶將這些頭發(fā)仔細系好，交還給程涪，見程涪收好，他最后指點道：“你現(xiàn)在口不能言，最適合修持我佛門閉口禪。你若有意，可回去尋找此法。”
說著，他伸手在程涪身上一推。
程涪只覺眼前一晃，整個人已經(jīng)清醒過來。
他定了定神，睜眼看了看旁邊蒲團上坐著的其他童子。他身邊的蒲團有的已經(jīng)空了，有的還有人坐著。而坐著的那些童子里，還沒有人睜開眼睛。
剛才的一切，是夢又不是夢。
他抬頭，看了一眼眾人頭頂上的那顆金光熠熠的寶珠。
一個比丘走到他跟前，視線從他點著戒疤的頭頂落下，掃過他手里拿著的度牒，合十一禮，低聲道：“師弟請跟我來。”
程涪點頭，從蒲團上站起，跟著那個比丘轉(zhuǎn)到后殿，去見后殿里等著的方丈。
老方丈端坐在云床上，其下整齊排列著二十個蒲團，現(xiàn)在，蒲團上還是空空蕩蕩的。
見了程涪，老方丈含笑點頭。
“凈涪沙彌，請坐著等吧。”
程涪合十作揖，隨意挑了一個蒲團坐下，閉目等著其他人。
【精彩東方文學(xué) www.nuodawy.com】 提供武動乾坤等作品手打文字版最新章節(jié)首發(fā)，txt電子書格式免費下載歡迎注冊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