擂臺之外的那些人到底想的都是什么,擂臺上的兩個人并不在意。此時此刻,被他們放在眼底,放在心上的,也只有對面的那一個人而已。
“當......當......當......”
開始的鐘聲敲響,左天行收回打量著凈涪的視線,他沖著凈涪抱拳一笑:“天劍宗,左天行。”
凈涪回了他一個笑容,同時頜首彎身回了一禮。
左天行并不急著動手,他慢慢地將手伸到頸后,握住劍柄。
“當日我們在妙音寺那一場比斗沒有結果,今日,我們終于可以分出個高下了。”
聽著左天行的話,這靈竹城和萬竹城里很多人都愣住了,一下子沒能回過神來。
這兩個壓服一眾年長天驕的驕子,居然認識的?聽左天行的話,他們之前還有過一次較量?
凈涪笑了一下,也是點頭。
“鏘”的一聲劍鳴,左天行寶劍已經出鞘,劍指凈涪。
“你準備好了嗎?”
左天行這話似乎一語雙關,凈涪卻像是清風拂面一樣,笑著點了一下頭。
“請。”
左天行吸了一口氣,身體往前一沖,寶劍劈出。
面對凈涪,他并沒有使用劍招,而是出手便是劍意。
劍出,風呼云嘯,天地俱暗。在這暗沉的天地間,厚密的云層里,又有一陣陣恐怖的轟鳴響起。
這劍意一出,這一片空間霎時就換了一個天地。而凈涪就站在這片被人掌控的天地之間,舉世皆敵。
風是劍,雷聲是劍,就連這片天地間已經暗沉的天光,也是劍。
就算是擂臺之外的旁觀者,見了這一幕,也都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冷氣。而如今坐在各處清凈竹棚里的竹海靈會與會者,更是冷汗直冒。
劍意!這天劍宗的左天行居然已經領悟了劍意!他才多大......
如果換了他們,如果站在那擂臺上的是他們......
但是,此刻站在左天行對面的,是凈涪。
風吹近身,雷聲回蕩在耳邊,天光更是籠罩在周身,凈涪甚至能夠從這逼近的劍意中嗅出那股冰涼的殺意。
呼吸著這帶著殺意的空氣,這一刻,凈涪心底也浮起了激昂的戰意。
然而,他只是彎唇一笑,右手抬起,三指拈出,捉住那一縷劍意,拿到眼前細細賞玩。
那劍意在他指尖綻放如花,卻再也傷不到凈涪半分。
凈音看著臺上的凈涪,喃喃道:“拈花一指......”
凈塵此刻也是震撼:“拈花一指!這居然是拈花一指,拈花一指竟然還能這樣用?!”
拈花指是防身絕技沒錯,但他們還從來沒有見過居然有人能用拈花指來應對劍意的!
左天行對此并不在意,他心神一動,手中寶劍再轉。
大風霎時呼嘯而起,直卷天際,而天空之上,黑壓壓的云層里,隱隱有點光閃過。
劍意已經儲起,隱隱可見磅礴之勢。
凈涪手指輕輕一撮,如花的劍意在他手中零落成泥,飄落在空氣中。凈涪抬頭看著上方若隱若現的雷電,彎唇一笑,雙手在胸前合十豎立。
他眼瞼垂落,纖長濃密的睫毛安穩停落。
狂風中,就見佛光自凈涪頭頂沖出,在他身后匯聚成一尊佛陀虛影。這尊佛陀虛影在早前的擂臺比斗中也曾出現過。但比起之前,此刻出現的這尊佛陀面目更為清晰,身上衣袍紋飾周全細致,仿若實質。
眾人一見,齊齊驚訝木然,其中尤以佛門中人為最。
凈音整個人木木愣愣地看著那尊幾乎和凈涪一模一樣的佛陀,半個字都說不出口。
“真是沒想到,”凈思看著凈涪,低聲地道,“他居然已經到了這一步......”
佛陀虛影,他們師兄弟也有。但面目宛然如生人,身上仿若實質的衣袍紋飾,凈思他們還做不到。
風呼嘯卷起,雷電猛地劈落。
凈涪還是閉目站定在原地,一動不動。
底下萬竹城中,處處有驚呼聲響起。
碗口粗大的雷電轉瞬即至,眼看著就要劈落在凈涪身上。但就在此時,站在凈涪身后的那尊佛陀虛影陡然睜開眼睛,抬手向前一拿。
雷電像是乖巧的小孩子一樣,悄然落入佛陀張開的手掌中。它在那金色的手掌中調皮地游走了一圈之后,又突地躥出,向著后頭接連沖凈涪劈來的雷電沖去。
兩道雷電在空中相遇,返回的那道雷電繞著后頭的拿到雷電輕輕一轉,接著張口一咬,幾口之下,既然就將這道雷電吞噬入腹。
接連吞食了近十道雷電之后,那道碗口粗細的雷電已經變得木柱一般大小。它似乎是吞噬夠了,一個飽嗝之后,它長呼一口氣,居然加速往云層撲去。
云層一陣翻涌,一條雷龍在云層中顯現,直直地盯著那道木柱大小的雷電,就見它龍尾一甩,那道雷電瞬間崩散,只留下點點金色的佛光在云層中飄蕩。
對此,佛陀虛影并不在意,他一直閉合的雙眼一睜,兩道金色的神光自他眼中射出,落在他張開的手掌之中,在他的手指上來回游移。
雷龍戒備地盯著佛陀,但佛陀卻只看著自己的手指,確切地說,是手指上的那兩道金色的神光。
他手指抬起。
一聲悠長的龍吟響起,雷龍在空中來回盤旋,隨即化入云層之中。就見厚重的云層上傳來陣陣雷鳴,豆大的雨滴自云層落下。狂風卷起,帶著這些雨滴撲向凈涪。
狂風為劍,密雨亦為劍。
目標,凈涪。
但此時,佛陀的手指已經抬起,指尖上環繞的兩道佛光纏繞成一個梵文。佛陀手指推著這個梵文向前。
空。
世間一切,逃不過成住壞空。
梵文所過之處,所有的一切統統化作虛無。
這一招太過霸道,但凈涪也為它付出了足夠的代價。他身后的那一尊佛陀虛影,自雙腳開始,一寸寸崩壞。
佛陀虛影崩壞后散落的佛光,又順著牽引化作那個‘空’字梵文的力量,將身前的一切,統統化作空無。
如果真要硬拼,此刻的左天行不是沒有辦法。劍意雖強,但到底比不上劍勢,更比不過劍魂。
但他真的能夠和凈涪硬拼嗎?
年僅十歲領悟劍意,是他悟性卓絕,但年僅十歲領悟劍勢,甚至是更高一級的劍魂,那他就絕對有問題。
左天行手中寶劍揮舞,在凈涪周圍來回游走,想要抗衡那‘空’字梵文的力量,卻毫無頭緒。
那么,要就這樣認輸嗎?
不!左天行咬牙,按捺住識海中蠢蠢欲動的劍魂,雙眼越發晶亮,額頭更有汗珠沁出。
世間萬物,確實逃不過成住壞空。但空之后,又是一切輪回的開始。
生生不息,唯有雜草。
左天行忽然閉上了眼睛,身體在狂風中如柳枝飄搖,手中劍招換轉。
大雨打落在地,將地面打得濕潮,處處泥濘,處處水洼。在這些泥濘之中,又有一顆顆種子抽芽,在雨水和泥土中生長。
不過轉眼間,狂風漸漸微弱,最后歸于平靜。厚重的云層消減散去,最后露出一片空蕩的天空。密密的暴雨漸漸化作淅淅瀝瀝的小雨,直至最后完全停歇。
云開雨散,而潮濕的泥地上卻鋪滿了密密麻麻的綠色雜草。
看見這肆意蓬勃生長的雜草,和那還在崩散的已經只剩下半個身體的佛陀虛影,所有人都知道,這已經是最后一拼了。
這一擊之后,這一場擂臺賽便結束了。
這些雜草生命力極其恐怖,順著泥土瘋狂擴張,轉眼便已經到了‘空’字梵文之前。
所有人都瞪大了雙眼,看著這雜草和梵文的碰撞。他們一眨不眨地看著雜草義無反顧地攀爬進‘空’字梵文所擴張的空茫區域。
“生生生生......”
“滅滅滅滅......”
在旁觀眾人的暗呼聲中,雜草終于直接碰上了梵文外放的氣息。
雜草沒有化作虛無,草葉舒展,嫩綠變作墨綠。
天劍宗弟子臉上喜色爆出,幾乎就要抱在一起歡呼了,就連皇甫成,此時也都坐直了身體,臉上也泛出了喜色。
然而,他們的喜色還浮在臉上,整個人卻僵在了當場。
墨綠的草葉像是生長到了極致,瞬間枯黃,而草葉下方張牙舞爪的草根,也變得萎頹無力。
這里的時間似乎一下子從春天轉到了夏天,又從夏天轉到秋天,最后在冬季沉寂。
‘空’字梵文速度不減,仍舊順著氣息的牽引,堅定地向著左天行位置沖去。
左天行握著寶劍的手緊了又緊,最后還是沒有動作,任由‘空’字梵文破開自己的劍意,出現在自己身前。
“......我輸了。”
他艱難地吐出三個字,而最后只剩下一個頭像還沒有崩散的佛陀看著他,忽然笑了一下,才又化作一道佛光沖入凈涪身體之中。
隨著佛陀歸入凈涪身體,‘空’字梵文沒有了凈涪的法力支撐,消散在空中。而這一個擂臺上,便只剩下慢慢睜開雙眼的凈涪,和手持寶劍眼神復雜的左天行。
竹海靈會最后一場擂臺賽結束,勝者,妙音寺凈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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