識海之中,凈涪本尊顯化出了身形,而他的面前,那一片金色的佛光中也有一尊金身佛陀若隱若現(xiàn)。
凈涪本尊站在原地,幽深的目光盯著佛身。
佛身迎上本尊的眼神,無聲嘆了一口氣,眉心處一條金色的線痕睜開,露出一只通體金燦的眼睛來。
“本尊,你心亂了。”
魔身、佛身以及凈涪本尊三身一體,也都是凈涪。但和魔身是凈涪我識和當年皇甫成數(shù)千年魔道修行心得認知塑造一樣,佛身也是凈涪我識和如今凈涪十數(shù)年佛道修行心得認知塑造。
是以魔身性格偏向于肆意偏向于隨心所欲,而佛身就偏向于克制偏向于靜默。不論雙方性格,單就因為當年的皇甫成比現(xiàn)如今的凈涪勢強,這佛身和魔身比起來,佛身就要弱了一籌。
當然,三身真要比起來,那絕對還是本尊最為強悍。
凈涪本尊微微瞇起眼睛,面上神色竟有幾分接近于魔身的邪肆,但他不在意,只問了佛身一句:“所以呢?”
佛身將眼瞼垂落,掩去眼中那一份無奈,他也沒說什么,只提了一個名字:“左天行。”
凈涪本尊臉上外露的種種神色在那一剎那間統(tǒng)統(tǒng)收起,只留下慣常的平靜,語氣淡淡地道:“他自是他,我自是我,他與我本就不同,你何必在這時候提起他?”
佛身淡淡一笑,卻沒再說什么,重新隱入佛光中消失不見。
本尊自己已經(jīng)警醒,他又何必一定要和本尊爭著口舌之快?
不必,不必。
凈涪本尊任由佛身隱入佛光,自己仍站立在原地,一動不動,他的眼瞼垂落,遮去了眼底所有洶涌翻滾的情緒。等到心緒真的全數(shù)平定下來以后,凈涪才盤膝坐了下來。
他也沒入深定參悟,而是慢慢地平復自己的心境。
前文有言,魔修每常為魔所迷,道修總為道所惑,而佛修也常被佛所誤。修行步步迷障,處處險途,誰也不能保證自己就一定能夠順順利利走到最后。他不能,左天行不能,誰也不能!
不是曾經(jīng)平安走過的路再走一遍也必定就能安全無恙的。這世上,可從來沒有這樣的好事!
凈涪這一入定,就是三五日。而等三五日后,凈涪終于推門出屋,五色幼鹿才見當日凈涪不同尋常的癲狂似乎已經(jīng)消失了不少。雖然還有殘余,但數(shù)量不多,不會太影響到凈涪。
五色幼鹿終于又壯著膽子沖著凈涪“呦呦”地叫了兩聲,凈涪先收拾了院子里幾日前留下的那狼藉痕跡,然后才走到五色幼鹿身前,拍了拍它的腦袋。
五色幼鹿才晃了晃腦袋,忽然就停下來了,和凈涪一起,望向了院門外。
此時,院門外的那一條小道上,剛剛自拐角處轉出一個小沙彌來。
小沙彌年紀不大,也就□□歲的樣子。他一路自小道那邊走來,才剛在凈音凈涪院門前停下,就徑直抬起頭望向了凈涪和五色幼鹿的位置。
他見了凈涪,當先就是一愣,忍不住伸手撓了撓自己光溜溜的腦后。過得一會,他才醒過神來,向著凈涪那邊合十彎腰就是一禮,揚聲問道:“可是凈涪師兄?”
凈涪收回手,站直了身體,合十微微彎腰回禮。
好不容易能得主人和它親近,可就這樣被人擾了,五色幼鹿很有些生氣,但凈涪閉關突破的時候,它就是待在藏經(jīng)閣清篤禪師身邊的,自然也還認得那兩個隨侍在清篤禪師身邊的小沙彌。也知道這個小沙彌就是那兩個隨侍沙彌中的一個,而他會來這里,那必定是清篤禪師找凈涪有事,于是它僅僅只是瞪了一眼那個小沙彌,便將這件事揭了過去。
“師弟凈安,是清篤師伯身邊的隨侍沙彌,奉師伯法旨,來請師兄往師伯那里走一趟。”
小沙彌站直了身體,一邊和凈涪介紹自己,一邊打量著凈涪這個傳說中的師兄。
真要說起來,雖然凈安沙彌自幾年前入寺以來就隨侍在清篤禪師身側,而這一段時間雖然凈涪大多都是在閉關修行,但他來往藏經(jīng)閣的次數(shù)也不少了,可凈安沙彌卻真的是第一次看見凈涪。
見過凈涪之后,凈安沙彌就覺得他師弟凈孔的話還真沒說錯。這位師兄,果然一看就不是凡俗。
凈涪一聽,再算算時間,大概也猜出來清篤禪師要見他為的是什么事了。他一點頭,帶了五色幼鹿,隨手闔上門扉,便就跟著凈安沙彌往藏經(jīng)閣去。
凈涪到的時候,清篤禪師已經(jīng)等了好一會兒了。雖然有正事在身,但清篤禪師絲毫不急,照樣給凈涪備下了茶爐茶盞等物什。見到凈涪行禮坐下,他微微頜首,什么也沒說,先就擠了眉沖他笑:“來來來,先來給你師伯我煮一壺茶來......”
凈涪略顯無奈地看了他一眼,但還是伸手拿過茶爐和茶壺,開始煮茶。
凈安沙彌是真的第一次見到清篤禪師和凈涪兩人相處的情景,還沒走出門去呢,就忍不住回頭看了坐在案前案后的兩人一眼。
清篤禪師敏感地順著視線望去,見到愣愣站在那里的凈安沙彌,他急急忙忙就伸手擋去了他的視線,邊還急忙忙地催他道:“凈安,你還不出去,你可別忘記了,你的《佛說無量壽經(jīng)》可還沒有抄完呢!今天晚上晚課就要送到外寺去的,你還不回去抄,等著挨罰么!”
“快回去快回去,沒什么事,不要在外面亂晃!”
凈安還從來沒有看見過這樣活像多看一眼就要搶了他東西的清篤禪師,木木地行了禮,木木地出了小閣,木木地回到自己抄經(jīng)的案前,木木地提起沾了金粉的毛筆,卻怎么都沒能在紙上落下一個字來。
凈孔才剛剛想要提筆點墨,冷不丁見凈安那副木愣的樣子,又看了看清篤禪師的那個小閣,不過略想一想就明白了。他笑了一下,伸出手指捅了捅凈安的手,壓低了聲音喚道:“哎哎哎,回神了......”
凈安沙彌轉過頭來看著凈孔沙彌,眨了眨眼睛才將自己同伴揶揄的表情看入眼里,他也壓低了聲音問道:“清篤師伯他,他怎么會是這樣子的......”
凈孔沙彌看了小閣的方向一眼,又轉過頭來看著他,低聲問:“什么什么樣子?”
“就是......”凈安沙彌又忍不住伸出手去撓了撓自己的后腦勺,想了半日,終于還是只能用很是粗鄙的話語來形容清篤禪師,“就是一副生怕別人搶了他的茶水去的護食模樣。”
“哦......”凈孔沙彌拖長了聲音發(fā)出一個沒有什么意義的音節(jié),一副少見多怪模樣地瞥了他一眼,然后不太在意地重新在自己的案前站穩(wěn),“你怕是沒有喝過凈涪師兄煮的茶吧,等你喝過你就知道為什么清篤師伯會是這么個樣子了......”
凈孔沙彌這么副模樣,直接震住了凈安。凈安忍不住將身體靠向了凈孔的方向,問道:“你這么說,難不成你喝過?”
他那副樣子,怕是只要凈孔一點頭,他就能抓了凈孔來逼問呢。
可出乎他的意料,凈孔也是極其可惜地搖了搖頭:“沒......”
凈安深吸一口氣,話中卻仍顯出幾分怒氣來:“那你是怎么知道的?!”
凈孔卻又是看了他一眼,眼神活像再看一個蠢蛋,凈安被他撩撥得身上掛著的佛珠都是一晃一晃的,竟只聽得凈孔一句:“沒喝過還能沒聽說過么?”
就在凈安凈孔這一對小伙伴險些為了傳說中的凈涪煮的茶水鬧出一股火的時候,真正將裝著茶水的茶盞送到鼻端輕嗅茶香的清篤禪師卻是微微皺了皺眉頭,但他也沒說什么,還是將手中杯盞送到唇邊,抿了一口茶水細細地品。
一口茶水品完,又是一口繼續(xù)慢慢品著。等到三四口后,清篤禪師才一口將杯中茶水喝完,然后就將空空如也的茶盞放到案桌上。
凈涪坐在他的對面,只是垂下眼瞼靜坐,并不像往日那般去替清篤禪師續(xù)茶。
五色幼鹿也在這小閣中顯出了身形,它的面前也擺放著一個它慣常使用的茶盞。
清篤禪師飲盡杯中茶水的時候,五色幼鹿也剛好將茶水吸入口中。然而和清篤禪師不一樣,五色幼鹿搖晃著腦袋,“呦呦”地叫了兩聲,撒嬌一樣催促著凈涪為它續(xù)茶。
然而凈涪也只是默然靜坐,沒有什么動作。
“咔嚓”一聲輕響,清篤禪師將闔上杯蓋的杯盞放在案桌上,清湛湛的似乎能夠看到人心底的目光落在凈涪身上。
凈涪也只是眼觀鼻鼻觀心地坐著,不發(fā)一言。
清篤禪師笑了一下,問道:“師侄啊,今天的茶水......”
清篤禪師話還沒有說完,凈涪眼睫扇動,正要抬起視線來直視清篤禪師,旁邊的五色幼鹿先就“呦呦呦”地叫了幾聲,很不贊同地打斷了清篤禪師的話,然后它腦袋一晃,茶壺提起,細長的壺嘴往它面前的那杯盞里倒去。
杯中盛滿茶水,茶壺被放下,它自己去吸盡杯中茶水。待到杯盞空了,又滿上,空了,又滿上......
清篤禪師和凈涪齊齊看著五色幼鹿動作。
直到凈涪煮出來的這一壺茶水被五色幼鹿自己飲盡,它才晃悠著腦袋放下了那個空了的茶壺。
“呦......”
它伸著脖子,直直地望著清篤禪師,眼中神氣滿滿,絕對不會讓人曲解它的意思。
我主人煮的茶水很好喝的啊!你看,這不就被喝光光了嗎?連一滴都沒剩下呢!
清篤禪師看著五色幼鹿,臉上的笑憋了又憋,到了最后實在憋不住了,他就轉過腦袋去,笑出聲來。
“哈哈哈......”
五色幼鹿不明所以地望著他,又回過頭來看了看面無表情的凈涪,也不知道它看出了什么,竟再度沖著清篤禪師鳴叫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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