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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是佛傳真經《金剛般若波羅蜜經》的一頁經頁。”
凈行沙彌這下聽明白了, 但他的眉關卻皺得更緊, 臉色也越顯苦楚,“那怎么辦呢?怎么將貝葉還給師父?”
雖然凈行沙彌的腦袋比較木, 但他也明白, 那片貝葉的本相既然是真經《金剛般若波羅蜜經》的一頁經頁,那它就該是凈涪比丘的。
更何況, 那片貝葉離開靜宇寺那會兒, 包括它落到凈涪比丘手上之前, 它都不過就是一張無人在意的廢紙一樣的東西,現在它在凈涪比丘手里恢復了本相,他就想討回......
沒有這個道理的啊。
可如果他拿不回貝葉,他又無沒有辦法將它送到師父那里去。
劉樂安卻是在心底冷哼了一聲。
還什么還?真當那片貝葉就是他靜宇寺的么?!
凈行到底是劉樂安的嫡親孫子,看著凈行現在這副為難的模樣,劉樂安不好怪責凈行,就很爽快干脆地將怒火噴向靜宇寺。
他靜宇寺的人倒真是好意思,半句話不說,就單只推了一個弄不清楚狀況,想不明白內里,權衡不了利弊的孩子出來!
偏就為難人家孩子!
但憤怒歸憤怒, 自家的孩子還是自家疼, 左右他已經就此事做下了決定, 現在也不會臨時反悔。
他嘆得一口氣, 開始和凈行沙彌一條一條地將事情捋順捋清了。
耗費了他整整半天的時間, 劉樂安才算是將凈行那打結的腦筋給重新理順了。
在劉樂安終于停下話頭, 端起已經涼透的茶水滋·潤他干澀的咽喉的時候,他滿意地聽見了凈行的話。
“原來是這樣啊,那行,祖父你寫好信,我回寺的時候就拿回去給師父。”
凈行腦袋木不假,但他從小到大就有一個好處,但凡是他相信的,他就不會懷疑,更不會多想,現在也是一樣。
劉樂安笑著點了點頭,但當他撩起眼皮看凈行的時候,他那眼皮子都是一跳一跳的。
凈行雖然是安安穩穩地坐在椅子上的,但他那一身風塵的狼狽,卻也極其礙眼。偏凈行自己還沒有半點自覺,仍然樂呵呵地看著劉樂安,仿佛他給他解決了一個天大的難題。
劉樂安扶額,無力地揮揮手,道:“你快去梳洗整理了吧,也不嫌臟么?”
凈行仍是樂呵呵地拉了拉自己的衣袖,沒動作,只望著劉樂安問:“祖父,凈涪比丘還在家里么?”
劉樂安自得地點了點頭,然后才問道:“怎么了?你想......”
凈行眼睛都是光亮的,“我想,我想見見他。”
劉樂安打量了凈行沙彌幾眼問他:“你想見他,見他干什么呢?”
凈行老老實實地答道:“聽說凈涪比丘很厲害,我,我想向他請教。”
劉樂安頓了一頓,才又問道:“你想向他請教什么?”
凈行道:“我想問問他,怎么修行才是好的。”
他說道這里,不由得伸手撓了撓腦袋,避開了劉樂安的目光,“我,我修行的進境比師兄弟們慢。”
是慢很多。
凈行哪怕對很多事情都不太留心,也不太在意,但他也還只是一個少年,也會與人攀比,也會為了自己的修行進展緩慢而難過。
“這樣啊,也可以。”劉樂安笑了,逗他道,“不過我們家很多人都想見他啊,所以得排隊,而你......”
凈行沙彌整個人都有點頹。
“你回來得實在太晚了,都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輪得到你。”
“哦。”凈行沙彌聽完,最后支撐他的那點力氣都被抽去了,但他很快就打起了精神,問道,“祖父,那什么時候會輪到我呢?”
劉樂安終于忍耐不住大笑出聲,“哈哈,哈哈哈......”
凈行沙彌完全弄不明白劉樂安笑的什么,只能瞪著眼睛看著。
值等到劉樂安自己笑完笑夠了,才與他道:“等什么時候凈涪比丘從靜室里出來,自然就是什么時候輪到你見他。”
凈行沙彌聽著這話,好一會兒才理解了劉樂安的意思,他幾乎是立即就笑了起來。但他才剛咧開嘴,就想起了什么,急問劉樂安道:“那......祖父......排......排隊......”
“那排隊啊......”劉樂安也不和凈行沙彌明說,只哄他道,“你不知道嗎?排在隊伍最前面的,就是你祖父我啊。”
“我將我的位置讓給你。”
凈行沙彌連聲道謝,才終于在劉樂安傳喚來的管家的帶領下去洗漱沐浴了。
劉樂安看著凈行沙彌遠去,自己一個人坐在大廳里端著茶慢品,直待到那一盞失卻了溫度卻似乎憑空添出些別的滋味的茶水飲盡,他才施施然地擱下茶盞,起身回了書院。
凈行沙彌麻利地洗干凈了自己,給自己換上了簇新的僧衣僧袍,又去拜見過諸位長輩,略坐得一坐,便拿目光去看劉樂安。
劉樂安坐在上首,見凈行沙彌的目光幾度飄來,心中滿意,他在心底笑得一聲,便仔細擱下手里捧著的佛經,團團看得堂屋中次第坐著的人一眼,卻是與最上首的劉家老太爺道:“父親,我先帶凈行去靜室那邊了。”
劉家老太爺眼角余光瞥見那已經站起來了的凈行,點了點頭,道:“去吧。”
他略停得一停,又摸出一塊令牌遞給劉樂安,還叮囑道,“若是在外頭等得久了,就讓他先在我的靜室里等著,那里近。”
確實,那一片靜室里,就數劉家老太爺的靜室與劉樂安的家主靜室離得最近,布置得也最是仔細。
劉樂安接過令牌,領著凈行沙彌自去了,只留下一室人各異的目光。
而這些人里頭,還要數劉大一脈最是激動歡喜。
劉大夫人甚至捻著帕子拭去自己的淚水,心里直念佛。
阿彌陀佛,阿彌陀佛,阿彌陀佛......
凈行沙彌似乎察覺到了些什么,在臨近跨過門檻邁出堂屋去的時候,回頭看了劉大夫人一眼,對著她咧開一個大大的笑容。
凈行的這動作,劉樂安全作不知,他只是略略放慢了動作,稍等了凈行一會兒,到得凈行跟上了,才恢復成正常的步速。
一老一少穿門過戶,很快就來到了凈涪的靜室之外。
原本隱在虛空中的五色鹿察覺到他們的到來,早早自虛空中走了出來,背對著靜室緊閉的房門,直盯著劉樂安和凈行沙彌所在的方向。
劉樂安領著凈行才轉過一個拐角,剛剛望見他靜室的輪廓,便被一股氣機鎖定,壓在原地,半點動彈不得。
劉樂安僵在原地好一會兒,才強撐著身體向前方盯著他祖孫兩人的五色鹿合掌躬身,深深拜得一拜,開口喚道:“靈鹿。”
五色鹿不為所動,仍舊直直地盯著他。
劉樂安一時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一直跟在他身側的凈行沙彌卻在此時抬腳從他身后邁出,也是合掌躬身和五色鹿拜了一拜,問道:“可是凈涪比丘座前靈鹿?”
許是被“凈涪比丘座前靈鹿”這個稱呼給取悅了,也可能是因為凈行沙彌給它的感覺確實舒服,五色鹿待他的態度比對劉樂安的態度要好一點。
它沖著凈行沙彌點了點頭。
一旁的劉樂安松了口氣,明智地噤聲,將交涉權給了凈行。
凈行沙彌也沒覺得有什么不對,見五色鹿應聲之后,他又上前一步,自我介紹道:“靈鹿,小僧乃是靜宇寺菩提院的凈行。”
他似乎是第一次這么對外人介紹自己,雖然背梁挺得筆直,話語聽上去也沒甚差錯,但配上他既僵硬又似乎透出點高興的面皮,就怎么看怎么別扭了。
不過五色鹿也沒在意,它又點了點頭,從他叫了一聲:“呦?”
凈行沙彌答道:“小僧聽說,凈涪比丘就在這里,所以......所以想來請教,希望比丘......比丘可以指點指點小僧。”
五色鹿瞇著眼睛仔細打量得他幾眼,又叫了一聲:“呦。”
凈行沙彌聽得,卻只問道:“那......那我......我可以......可以像你這樣......等在這里嗎?”
五色鹿看了看凈行,又看了看已經站到了凈行側后方的劉樂安。
劉樂安早在凈行和五色鹿這一人一鹿無障礙交流的時候就已經木了臉了,現在見得五色鹿望來,連忙定下神來,又合掌躬身拜了一拜,“請靈鹿開恩。”
五色鹿對著劉樂安搖了搖頭,劉樂安以為這回他還要帶著凈行從哪兒來的回哪兒去了,但沒想到,他才剛低了低頭,便聽得旁邊的凈行聲音響起,“謝謝,謝謝靈鹿。”
劉樂安猛地抬頭,正正好看見凈行躬身合掌和五色鹿行了一禮,就站直了身體邁開腳步往靜室那邊走。
咦?咦?咦?
劉樂安愣在原地,全沒反應過來。
但五色鹿的目光已經轉開他了。
劉樂安看得凈行的背影一眼,沒多說話,只合掌行了一禮,客套了幾句便利索地轉身走了。
等到凈行聽得劉樂安的話,停下腳步扭頭望去的時候,他能看見的就只剩下劉樂安轉入拐角前最后留下的那一抹衣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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