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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出魔入佛 正文 617 第 617 章

作者/柳明暗 看小說文學作品上精彩東方文學 http://www.nuodawy.com ,就這么定了!
    617

    凈涪佛身胸中陡然升起一片怒火。

    他這是在質疑他?

    但也就是在頃刻間, 凈涪佛身胸中的那一片怒火就完全被澆熄了,只剩下一片沒有什么溫度的余燼。

    面前的這個人,說那句話的人......是本尊。

    凈涪佛身定定神, 平心靜氣地問道:‘怎么這么說?’

    凈涪本尊輕笑得一聲, 但他看著佛身的目光里卻半點笑意也無。但畢竟佛身也是凈涪, 難得佛身想要個明白話,作為本尊,他也可以縱容他。

    ‘佛說, 持經即有無邊功德......你如今散出去的殘經數目也已不少,雖然此經目前僅只是殘經,真如經義所說的話, 那持經之人,也該有部分功德伴身。可是......’凈涪本尊又笑了一下, 仿佛極其可笑, ‘你可真在那些人身上看見那些僅因持經而來的功德了?’

    佛身沉默了一陣, 才辯道,‘經文所說的持經, 非僅僅只是拿著一部經文的意思。持經真正的意思是——根據經文中所承載經義踐行修持。本尊, 你別刻意曲解才是。’

    ‘既然你這樣說......’凈涪本尊點了點頭,并不與佛身辯解, 而是話題一轉, ‘那你也就該明白, 這一回經中所言的小法, 并不真就是道門、魔門等諸法門。’

    還有一句話, 凈涪本尊沒有明白地說出口。但同理的,在本尊念及此間的時候,凈涪佛身心中也自然而然地閃過這樣的一個念頭。

    便是真叫世尊釋迦牟尼自己來說,他也并不敢將道門、魔門所修持的道打成小法。

    真當道門、魔門的那些個天尊、魔祖都是吃素的么?

    凈涪佛身真正地沉默了下來。

    本尊看了他一眼,‘佛門確實正教,但也只是之一而已。此經經文中所載經義確有可取之處,且另辟蹊徑,智慧廣博,但是佛身,你可還記得你自己?’

    凈涪本尊這話,幾若銅鐘大呂,叫佛身心頭震顫,神念不穩。

    他可還記得他自己?

    凈涪當日決意分化三身,可不是為了讓自己的一部分完全成為佛門的應聲蟲的。

    此間世上,也絕沒有一個人,能夠叫凈涪成為他的應聲蟲。哪怕那個人,是位于修士最頂端的佛門世尊,哪怕僅僅只是凈涪的一部分,也不行。

    凈涪想要走到他所能走到的最高最遠處,直到他再也不能往前邁出一步,他才會真正地停下腳步來。可那個時候,也必定就是凈涪這個人的意識完全在此間寰宇抹去的時候。

    可要能夠這樣一直不斷地往前邁進,他就一定還得是他自己。

    諸天寰宇,修士無數。自天地初開至此時,無盡時間洪流沖刷下來,能留下來的修士,雖然較之此間天地所涌現的龐大生靈基數而言,少得幾乎叫人涕淚。可認真算下來,數目也絕對不少。

    每個人,有他們自己的立場,有他們自己的利益,更有他們自己的道。

    在這個紛紛攘攘的浩渺天地里,倘若不能堅持他自己的本心,在洪流中穩穩站定,便是這一具肉身還活著,身體也還有氣兒,他也只會成為無數被洪流帶走的砂礫中的一粒而已。

    真要是那樣的一個結果,凈涪倒還不如死了干凈呢。

    所以,別跟他說什么佛門于他有大恩,也別跟他說什么佛門法理真實無虛,該怎么做,他自己自有決斷。

    仇必報,恩亦定有所償,但他自己要走怎么樣的路,該往何處走,卻又由不得旁人。

    這樣的話,便是當面面對世尊,世尊親口與他問起,他也沒有一字更改的。

    明明在質問佛身可有偏易他們自己的本心,但凈涪本尊此時的表情卻只若平常,沒見如何鄭重慌張。

    他實也不需要慌張失措。

    佛法確大有玄妙,智慧深遠廣博,微妙玄奧,更似有惑心之能。但本尊相信,佛身還是凈涪佛身。

    他內里本質早已定下,便是一時迷惑,也不能真的就將他內里的本質給磨成粉后再重塑過。

    但凈涪本尊也知道,這世間,其實也還有很多的手段能夠做到這種程度。畢竟,不是連景浩界這樣的世界都被無執童子給當面團一樣揉來掐取的嗎?

    佛身閉著眼睛定神。

    定中,他只持定一線清明,一遍一遍地叩問他自己。

    至于凈涪本尊,他之那之后就始終沒作聲,給了佛身充足的時間和空間。

    半日之后,佛身才從定中出來。

    而出了定境之后,他迎上本尊的目光,對他笑著點了點頭。

    凈涪本尊知曉他這會兒算是無事了,但也沒有就這樣離開,而是在這識海世界中坐了,與佛身對坐而論道。

    佛門教義微妙玄奧,與道門、魔門的修持法門都大為不同,且一個人,便是所知所識在旁人看來如何寬廣淵博,可在天地、世界的眼里,卻都是狹隘的。

    而修士修行,想要超脫天地,真正與道長存,還得交流。

    與自己交流、與旁人交流、與世界交流、與道交流。

    流水不腐,這原就是世間至理。

    而凈涪本尊與佛身的這一場交流,一直持續了足有半月余,才算是告了一段落。

    到得這一段交流結束之后,凈涪本尊對著佛身一點頭,‘景浩界這邊廂就都交給你了。’

    佛身也是點頭答道,‘本尊且放心。’

    對于佛身,凈涪本尊也真的沒有什么放心不下的,他身形頃刻間消散,卻是回到了混沌島嶼中被楊元覺大陣護持著的山谷里去了。

    他意識從識海世界中回歸之后,凈涪本尊也沒立即睜開眼睛來,而是瞧也不瞧外頭一眼,便又轉入了定境中去。

    佛身這一次從那祗樹給孤獨園里歸來,帶回來的,可不僅僅只有最初的那點子困惑,還有他自己于佛法上的領悟。

    佛身由經文開悟,智慧增長,于本尊和魔身而言,也是大有裨益的。

    在凈涪本尊意識歸來的最初,楊元覺是沒發現的。但后來凈涪本尊多有體悟,周身氣息隨之攪動,楊元覺還怎么可能沒注意到?

    舒舒服服地躺在軟榻上的楊元覺掀起眼皮子來瞥了凈涪本尊一眼,散散搭放在一側的左手抬起,抓過身側擺放著的那一支陣筆,看似隨意地點落在陣臺上的某一處位置上。

    頓時,陣臺周遭,或者說,以凈涪本尊為中心,有洶涌的靈氣快速匯聚,又被凈涪本尊鯨吞也似地吞入腹中。

    一時間,陣臺上方高掛的陣旗被氣旋攪動得獵獵作響。

    瞧那架勢,它很可能還會被這氣旋給撕裂開去。

    楊元覺倒是沒多在意。他甚至連多瞥一眼那陣旗的視線都沒有,而只是瞇著眼睛,不住地打量著幾乎都被氣旋隱沒了一整個身形的凈涪本尊。

    他打量得兩眼之后,也就垂落了眼瞼,再度闔眼睡了過去。

    看什么看,凈涪那家伙好得很呢,哪里又還需要他來擔心?

    凈涪本尊沉入定境專心修持的時候,景浩界中的佛身也在定境中消化這一回聽經所得。

    到得凈涪佛身將他在祗樹給孤獨園中的收獲全數消化之后,他才從定境中脫了出來,而此時,與凈涪佛身閉關之前,已經過去了足有四月余的時間。

    凈涪佛身倒不在意這點時間,但他不確定,無執童子會不會讓他這一段時間清閑地過,不給他弄出什么幺蛾子來。

    所以凈涪佛身出定后,并沒有立時從他的位置上站起,而是一轉念又沉入了識海世界中。

    不過這一回,凈涪佛身卻不是還要參悟些什么玄奇道理,而是借由他手上的景浩界無邊暗土世界本源,查看景浩界世界的情況。

    這四個月的時間,雖然景浩界世界及天道也都還持續不斷地受到無執童子魔氣的侵蝕,情況在漸漸地惡化,但也只是按部就班,沒出現什么異常的情況。

    但......

    凈涪佛身抓住無邊暗土世界本源的那一絲隱晦異動,往暗土世界最深處瞥了一眼。

    凈涪魔身,一直都在那個地方。

    當然,此間世界,乃至一整個寰宇,除了那些一眼便能看穿凈涪狀況,與他間隔著無可逾越的修為鴻溝的大修士外,也就只有凈涪本尊和佛身最了解魔身的情況了。

    魔身現如今到底是不是真的成功,凈涪本尊和佛身也都是清楚明白的,也無須什么跡象指引。

    而此時的凈涪魔身......

    他在景浩界小輪回的構建上確實是邁出了一步,但要說到功成,卻也還離得遠呢。

    凈涪佛身查看過各方情況,確定尚在把握之中,便就離開了他的識海世界,也繼續著他自己在景浩界上的行走。

    因凈涪佛身他當日入定,挑選的地方雖然偏僻,但離陳四兒、陳五兒陳家所在的那座小鎮,也真的不遠。再兼之陳家他們家那倒霉離奇的劫難,以及陳四兒不愿憋氣的性子,他們陳家在這片地方,都相當的引人側目。

    所以當陳家這兩兄弟生活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之后,這里頭的種種情況,也就飛快地傳遍了這一片地界。

    便連走在路上不曾特意關注的凈涪佛身,也被塞了幾句話語入耳朵。

    “哎,你們聽說.......陳家那事兒了嗎?”

    “哎呦,陳家的事兒,這會兒大家伙兒還有誰是不知道的?不過說起來......”那聲音壓低了下去,帶著因為無關己身,所以拿來八卦閑話的好奇和趣味,“他們那事兒,是真的嗎?”

    “我們村里可是有人特意打聽過的,佛龕、佛案什么的,可都是齊的......”

    如此絮絮叨叨地說過一遍之后,那些說話的閑漢姑婆就一拍額頭,帶著虛浮的感嘆道:“他們家啊,可真是大不一樣了。”

    其他人也都各自應聲道:“可不是么?本來都......了的,現在再看,誰又敢說人家還會是......那個樣子的?”

    如此感嘆過一遍之后,又有人問道,“你們知道那個指點陳家兄弟擺設案桌供奉那位佛菩薩的僧人是誰嗎?”

    有人搖頭,有人壓低了聲音,給出了一個名號。

    “竟然是......”

    又是一陣倒抽氣。

    “那位凈涪比丘嗎?”

    “那他們陳家可真就是一夜翻身了。了不得......”

    “也不知那位凈涪比丘現在還在不在,如果能請他幫著我家也這樣布設過一回......”

    那人話還沒說完,就有人嗤笑了一聲,笑他癡心妄想。

    “凈涪比丘人家可早就離開了,這會兒你還要去哪兒找人?與其抱著這樣的想法,倒不如問問陳家那兩兄弟,看看他們家供奉的是哪一位佛菩薩,我們也好去鄰近的寺廟請一位僧人回家來給布置布置。”

    那人的話,聽著很有道理,旁邊的人都聽得連連點頭。

    他們家中還有三兩個閑錢,日子也還過得去,大家湊著一道,去鄰近寺廟里請一位僧人回來給依樣布置了,便是不能有陳家那般立竿見影的效果,也該是能過好家常日子的。

    一眾人都動了心思,便湊在一起商量了。

    凈涪佛身只拿定了一串佛珠在手,緩步往前,目不斜視。

    但即便如此,那些大同小異的話語還都是落到了他的耳邊,叫他零零碎碎地都聽了一些。

    而其中,被人重復著提起的次數最多的,除了他自己的名號之外,還就要數那藥師琉璃光如來的法號。

    “......我可打聽過了,陳家供奉著的那位佛菩薩,尊號藥師琉璃光如來......”

    “......藥師琉璃光如來......”

    “......是藥師琉璃光如來......”

    而隨著這位藥師琉璃光如來法號在此間傳開的,還有他的十二大愿。

    自古以來,苦病都是最折磨人,能叫人生不如死不說,還可以輕易讓人家破人亡。而現如今,忽然就叫他們知道了藥師琉璃光如來這位佛菩薩,知道了他的十二大愿,如何還不叫這些畏并如虎的普通百姓欣喜若狂?

    于是,這一整片地界里的每一個成人,幾乎都在琢磨著怎么在家里布置一番,用以供奉這位佛菩薩。

    不怪他們沒有聽說過藥師琉璃光如來這尊佛陀,而是哪怕是萬家生佛的這個地界上,哪怕這片地界上生活的百姓都是佛門信徒,對佛、菩薩天然崇敬,但這些百姓世世代代扎根在這一片土地上,少有真正挪窩的時候,連走出鄉鎮的人都罕見,又能有多大的眼界?

    更別說不論是哪一片地界,哪一座寺廟,對前來請佛菩薩供養的信眾,可都是秉持以一佛待萬佛的做法,沒有人特意詢問,他們也不會抓著人宣講某一位佛菩薩。

    哪一位佛陀、菩薩,又不是慈悲寬和,愿意普渡眾生的大德呢?

    所以在各處佛寺佛廟的僧人們看來,諸位佛陀、菩薩其實都是一樣的。只要誠心,不論求的哪一位佛陀、菩薩,都自會得到那位佛陀、菩薩的庇佑。

    既然如此,又怎么需要去分辨到底供奉的是哪一尊佛陀、菩薩?

    當然,佛門的幾位世尊除外。

    他們除外。

    不過事實是,佛陀與佛陀,菩薩與菩薩,還是有不同的。

    而這點看似細微的差別,此時在景浩界中還沒有顯現出什么影響,但在所有人都沒有察覺的此刻,開始醞釀了。

    只是這點影響還太微弱,太細微,細微到連左天行和凈涪都沒有察覺。

    行走在那一片地界上的凈涪佛身,只聽到一聲聲的佛號聲在各處地方響起。雖然這些佛號聲中,更多的還只是疑問和好奇,但那聲音里的虔誠與恭敬,卻也叫人側目。

    那位藥師琉璃光如來矢志踐行十二大愿,受眾生這般期待與崇敬,本來就是理所應當的,凈涪佛身并不覺得如何好奇,他還只緩步,向著他靈感中的下一片空白貝葉所在行去。

    而就在景浩界中的凈涪佛身去尋找鎏刻著空白貝葉的時候,西天極樂世界里的出自景浩界世界的那一眾羅漢、比丘,也都湊在了一起。

    他們依次上前,將夾帶著單子的褡褳放到慧真羅漢身前。

    慧真羅漢也只是沉默地坐在他自己的蓮臺上,沒有作聲,也沒有伸手去翻看那些褡褳,查看那一張張列得清楚明白的表單。

    可他雖然沒有查看,卻也知道,這些擺放在他面前的褡褳里,有一個算一個,裝的都必定是一件件一茬茬的天材地寶,天靈地粹。

    他沒動那些東西,甚至連他自己,也掏了同樣的一個褡褳出來。

    等到一位位羅漢、金剛都將他們的褡褳放過來之后,他才睜開眼睛來,一一看過那重新在他們自己的位置上坐定的諸位羅漢、金剛,道:“諸位,這些東西,我就送去景浩界了。”

    即便是坐在下首的可壽金剛,這時候也無有異議。

    慧真羅漢見得,心里稍稍滿意。

    他快速整理過心情,向著那堆成小山的褡褳一伸手。

    那一個個褡褳與一張張表單自然分開,堆成兩份,分別落在慧真羅漢攤開的手掌上。

    慧真羅漢這才將東西看過一眼。

    也只是匆匆看過一眼,并沒有細看。

    看得這一眼之后,慧真羅漢又取出另一個褡褳來,將那一個個褡褳提起,塞到他才剛拿出來的那一個褡褳里去。

    那些褡褳的數目并不少,饒是慧真羅漢,為著將那些個褡褳都塞到一個褡褳里去,也是忙活了一小會兒功夫。

    將那些褡褳收拾妥當之后,慧真羅漢才又將那一小疊的表單放進去,然后就當著殿中諸位羅漢、金剛的面,直接將那攤開的手掌合上。

    當即,便有一片金色的佛光升騰,將他的那一個手掌都給團團圍住了。

    待到那一片金色佛光散去,慧真羅漢再張開手掌來,那里已經是空空如也的什么都找不到了。

    那個放著所有褡褳和表單的褡褳,這時候,卻已經落到了恒真僧人面前。

    恒真僧人只是看過手上的褡褳一眼,也沒打開褡褳查看里頭的東西。

    他抬頭,望向那些簇擁在他身側的沙彌、凡僧,“你們,誰可替我將這東西給凈涪比丘送過去?”

    恒真僧人這話一出,這一小片的空間都安靜了下來。

    恒真僧人望過那些人或驚或疑,或喜或樂的臉色,表情依舊沒有一絲波瀾。

    他也著實不覺得驚訝。

    好半天時間過去,那些沙彌、凡僧才終于是在他們師兄弟中間定下了一個人來。

    恒真僧人將那褡褳交給那個沙彌,叮囑他道:“好好將東西送到比丘的手上。”

    除此之外,他就沒說什么了。

    那沙彌捧過褡褳的時候,手還是抖的,然后,他重重地對著恒真僧人點頭,發誓也似地應了下來。

    恒真僧人只是一點頭,便目送著那沙彌收拾了東西,辭別過眾人,另尋了路,按著他的指點去找凈涪比丘。

    他不想要問那沙彌的手到底為什么在抖,也完全不需要問。

    看著那沙彌的身影消失之后,恒真僧人對著側旁那些目光不住往那個方向覷去的一眾沙彌、凡僧,道:“我們也走吧,別耽擱了時間。”

    一眾沙彌、凡僧這才不好意思地將腦袋重新掰了回來,跟隨著恒真僧人向著前方興趣。

    可即便是如此,那些沙彌和凡僧們,也都是一步三回頭的,恨不能由自己將那個漸行漸遠的師弟/師兄取而代之。

    那位領了命去的沙彌動作倒是真的利落,半點不耽擱。

    他日夜趕路,趕了足有兩月余,才終于找到了凈涪佛身。

    凈涪佛身這會兒還正向著距離他最近的那一片貝葉所在尋去,忽然感覺到來客,便停下了腳步,略等一等。

    那沙彌的動作慢了凈涪佛身許多,但當他望見凈涪佛身的時候,卻是幾步并做一步,飛也似地到得凈涪佛身近前,合掌大大向他躬身拜下去,“可是凈涪師兄當面?”

    那雙自深深垂落下去的身體里微微抬起的眼睛,真是亮得閃耀,跟放著光也似的。

    凈涪佛身先伸手,扶住了他,“是,你可是從恒真祖師那邊過來的師弟?”

    那沙彌順著凈涪佛身的力道站起,但身體卻是僵直的,也不知是不是因為此時站在他近前的凈涪佛身。

    那沙彌囁喏了半響,才記起來要跟凈涪佛身通報法號。

    “我,我叫凈讓。”

    凈涪佛身眼底笑意加深了一瞬,面上動作卻還是不緊不慢。

    他合掌,探身與凈讓沙彌還了一禮,道:“凈讓師弟。”

    凈讓沙彌臉皮都在爆紅,呼吸更是紊亂。但好歹,他還記得自己身上帶著的正事,連忙就將自己肩上護得妥當干凈的褡褳解下來,雙手捧給了凈涪佛身。

    “凈......凈涪師兄,這是恒真祖師叫我給你送過來的。”他說完,又抿了抿唇,“師兄不妨察看一下。”

    凈涪佛身臉色一正,雙手接過那個褡褳,卻也沒有直接打開查看,而是捧著那個褡褳,轉身向著西天極樂世界所在躬身拜了一拜,“多謝諸位祖師援手。”

    因著景浩界世界與西天極樂世界之間的時間流速差距,也因著西天極樂世界中的諸位羅漢、金剛有意,所以當凈讓沙彌將那一個褡褳送到,凈涪佛身捧著褡褳與他們道謝的時候,這一眾羅漢、金剛也都還聚在慧真羅漢的那一座大殿上,沒有散去。

    這會兒見得凈涪佛身向他們道謝,諸位羅漢、金剛卻不能坦然領受,俱都側過身體,避讓了開去。

    他們避讓開去的那頃刻間,口中甚至還在連連說道:“慚愧慚愧......”

    “不敢受,不敢受......”

    約莫能猜到幾分的凈涪佛身并不知曉西天極樂世界的諸般情況,不過這也不妨礙凈涪佛身做出這番動作。

    謝過諸位羅漢、金剛之后,凈涪佛身才站直了身體,回頭與凈讓沙彌道:“凈讓師弟,你遠道而來,多有幸苦,且請跟我來,稍作梳洗休整吧。”

    凈讓沙彌是有些遲疑的。

    但很快,他就合掌,向著凈涪佛身拜了一拜,“就暫時打擾師兄了。”

    凈涪佛身也看得出來,凈讓沙彌說的暫時,還真的就是字面意義上的暫時,并沒有其他的意思。

    他笑得一笑,領了凈讓沙彌去側旁的一間客棧打尖。

    安頓過凈讓沙彌之后,凈涪佛身就轉入了他自己的那一間房舍,設下重重陣禁后,打開了那一個褡褳。

    他先往褡褳里看了一眼,然后伸手往里一抓,拿出了那足有一疊的表單來。

    而這個時候,身在混沌島嶼里的凈涪本尊也從定境中醒來,望向楊元覺。

    楊元覺被暖暖融融的陽光曬著,睡得正是香甜時候,卻被一道目光驚擾,不得不從黑甜睡鄉中醒轉過來。

    他打了一個哈欠,眼睛半瞇半睜,含糊不明地問驚擾他好眠的那個人道:“什么事啊?”

    楊元覺也真不是就不想生氣,實在是,就算他生氣也壓不過對面的那個人啊。

    凈涪本尊倒是難得地帶出了些歉意,直接道歉道:“抱歉,打擾到你了。”

    楊元覺聽著這話,眼睛剎那瞪到滾圓,他忍不住抬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幾乎以為自己還在夢里。

    他居然聽到了凈涪道歉......

    他沒睡醒呢?

    但很快的,楊元覺猛地一個激靈,捂著他自己的小心肝就往軟榻后頭跳,將他的那座寶貝軟榻拉在身前,隔開他和凈涪本尊。

    看他那模樣,倘若這軟榻不是矮榻,便是他蹲下來也還是擋不住他整個身體的話,他怕是能夠直接蹲下身去,拉著那座軟榻擋去凈涪本尊的視線了的。

    凈涪本尊看著楊元覺的這般反應,眨了眨眼睛后,極慢極慢地拉出了一個笑容來。

    楊元覺心肝止不住地顫啊顫,半響后,他才抖著聲音問道:“有......有什么事情......好......好說......”

    凈涪本尊將西天極樂世界那一眾羅漢、金剛的東西送到的消息說了出來,沒有任何意外,他看見了一張既期待又猶疑甚至還殘留著驚悸的面孔。

    這張面孔扭曲得,都叫他有些忍不住那熟悉的五官來了。

    凈涪本尊又笑了笑。

    楊元覺也試著拉扯出一個笑容來,但和他的五官一樣,楊元覺的這個笑也是一樣的扭曲和僵硬。

    不過,這樣可怕的現實楊元覺根本就沒有發覺啊。

    或者說,他愣就是當他自己不知道。

    楊元覺吞了吞口水,知道自己這會兒,怕是要送上門去給面前的這個人折騰了。可即便是這樣,他還是舍不得那些可能被送到他面前,任他擺弄布設的天靈地粹。

    那可是出自景浩界的一眾羅漢、金剛的收藏啊。

    楊元覺絕對有理由相信,那些羅漢、金剛什么的,將他們自己庫存里最好的東西全扒拉出來了。

    楊元覺左想了半天,右想了半天,始終沒能做出個決定來。但就在他煩惱得就要折騰他自己頭發的時候,他目光不經意間瞥見了那邊安安穩穩坐著的凈涪本尊。

    看見他,楊元覺渾身一顫,終于放棄了掙扎。

    還掙扎個什么鬼。就是他再掙扎,面前的這個人由得他拒絕嗎?他真能讓他拒絕嗎?

    不可能的。

    既然是這樣,倒還不如盡情地享受著這中間的樂趣,也算是自己沒被瞎折騰一回。

    楊元覺悲壯地對著凈涪本尊一點頭,“我準備好了,將東西都砸過來吧。”

    楊元覺擺出一副視死如歸的姿態,可凈涪本尊還是清楚地看見了他眼底隱藏得極好的興奮和激動。

    凈涪本尊又是笑了一下,卻沒說什么,只問道:“你著急嗎?”

    我著急嗎?我著急嗎?你看著我像是著急的樣子嗎?

    楊元覺再一次再心底咒罵一回,卻也還是如凈涪本尊的意,點了頭,似真似假地道:“我很著急。”

    “東西現在還在景浩界里,一時半會兒的,到不了這邊來。”說到這里,他頓了一頓,嘆道,“若是你能到景浩界那邊去,就好了。”

    楊元覺一個憋氣。

    都還沒等他說話,凈涪本尊先就道:“可我都已經勞動你費心費神忙活了,又怎么能再勞動你千里迢迢地趕過去?”

    他聲音、表情里都是真實無虛的睽異,叫楊元覺又更憋氣了幾分。

    他悶悶地拍了一下胸口。

    “我就想著,先讓你看一看表單,或者是再查看過那些天靈地粹的情況,好叫你心里琢磨個明白,算是拿出一個完整方案了,再尋摸一個人,將東西送過來給你,讓你幫著組合拼湊成陣,再將陣胚帶回去......”

    凈涪本尊依舊不緊不慢,按著他自己的步子,將他‘心里’的那個方案給楊元覺說道出來。

    楊元覺聽著,心肝都在顫。

    尋摸一個人將東西送過來,你打算叫誰送?景浩界那個地方,誰又擔得起這樣的重責,能將那一整褡褳的好東西千里迢迢護送到這座島嶼里來?

    就不怕被人搶了去?

    而且,這里的兩個人,他和凈涪本尊,誰又不知道陣禁這會事,差以毫厘謬以千里。到時候,誰又知道景浩界那邊會是個什么情況?

    這家伙......這家伙分明就是......

    凈涪本尊將方案告一段落之后,又帶了點小心地看了楊元覺幾眼。

    看得楊元覺更是肝疼。

    凈涪本尊見他沒反應,便和他說道一聲,勾連起了景浩界那邊廂的凈涪佛身。

    凈涪佛身將那疊表單拿在手上,一張張地慢慢翻看過。

    千佛蓮、虛界石、途生花、九鳴草......

    一件件天材地寶、天地靈粹的名號在凈涪佛身心頭流過,又透過佛身與本尊之間的牽系,出現在本尊的心頭。

    凈涪本尊又以圖文的方式,將那一整疊表單一張張地顯化在楊元覺的眼前。

    那疊表單上琳瑯滿目的靈粹,叫楊元覺看得垂涎欲滴。

    他不是想要這些東西,他真正想著盼著的,還是想用。

    想想,這滿滿當當的寶貝落在他手上,由他組合牽引,種落在各處陣眼中,契合天地,演化天地靈禁,那于他的修行也是......

    楊元覺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他望向了凈涪本尊。

    明明楊元覺的目光堪稱灼熱,叫人完全無法忽視,凈涪本尊還是極其、萬分專心地跟楊元覺演示表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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