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明風云錄
第三卷 動蕩中原
第二章 饑民集聚危機起
第一節(jié) 破敗的中原
萬歷四十七年（后金天命四年）九月中旬。
劉云威率領漢威營將士一路疾行，先后經(jīng)過了通許、尉氏等地，最后到達了新鄭附近。
此次途經(jīng)河南，漢威營將士全都是第一次來到大明的腹地，都是頭一次來到傳說之中的中原大地。但是，將士們這一路走下來所經(jīng)所見，全然沒有傳言中繁華中原的半點影子，眾人所見之處皆是民生凋敝、一片蕭條。
凡是大軍所過之處，無論是大城還是小縣，全都是貧困交加，到處都能夠見到賣兒賣女的場景；一個孩子還不如一頓飽飯！由于天氣異常干旱，大軍路過的河流大多斷流了，消息更是直接干涸了，幾乎是所有的田畝都已經(jīng)變成了一片枯黃，到處都彌漫著饑餓和死亡的氣息；而各地貧苦百姓大都流離失所、無所依靠，漸漸地變成了背井離鄉(xiāng)的難民，隨著時間的流逝，這些難民在找不到食物之后，不可避免的對未來的生活充滿了絕望，再加上各地官府賑濟不利，這些難民便紛紛變成了流民，四處瘋狂尋找糧食的流民！
這些流民每到一處，便開始到處搜刮一切能夠吃進肚子的東西，糧食、牲畜、種子，就連樹皮、草根、泥土都成了美味。到了最后，所有能吃的東西都吃光了之后，在流民的眼中能吃的東西恐怕就只有人了！
在流民瘋狂的肆虐之下，不論是城池、莊園還是村莊，都成了流民眼中的目標。一些防御完善或是有官兵駐守的城池還好說，那些城池以外的村落、莊園一旦遭遇了流民，瞬間就會變成一片廢墟，幾乎是轉瞬之間就會被蝗蟲過境一般的流民劫掠一空。而村落中的百姓則是更加的凄慘，那些青壯、婦人不是被因為饑餓和絕望而失去了理智的流民殺死，就是被裹挾變成了新的流民，充滿絕望的跟在人群之中撲向下一處劫掠的地點，而老人和孩子只能是絕望的留在廢墟中，等待著死亡的降臨。
這樣的人間慘劇，劉云威一路上已經(jīng)見得太多了，從最開始的震驚、憤怒，變成了現(xiàn)在的麻木、絕望。劉云威看著灰蒙蒙的天空，和到處塵土飛揚的干涸的地面，心中仿佛是在滴血一般！
“這可是中原�。∪A夏幾千年來，中原都是華夏的糧倉和根基，自古都是得中原者得天下。可是，為什么現(xiàn)在中原變成了這幅模樣？原本養(yǎng)育華夏幾千年的中原大地竟然變成了赤地千里！難道真的是我大明的劫數(shù)到了嗎？”
劉云威雙目赤紅的看著前方的景象，心中十分的悲哀。而正在行進中的將士們也都是神情肅穆，眼前的景象意味著什么，每一個人的心中都十分的清楚。
就在這時，溫破虜策馬來到了劉云威的身邊，說道：“大哥，夜不收回來了�！�
“有什么消息？”
溫破虜一臉怒氣地說道：“河南各地幾乎都是這個樣子：田畝絕收、貧苦百姓淪為流民、官府賑濟不利。據(jù)我估計，河南境內(nèi)已經(jīng)聚集了不下十萬流民了！現(xiàn)在河南府就是一個堆滿了干柴的地方，只要沾上一點火星，就會釀成燎原之勢，整個河南府稍有不慎就會玉石俱焚啊�？墒�，河南各地的官府并沒有將精力放到賑濟流民、穩(wěn)定地方上面，而是大力征集遼餉，趁機中飽私囊！”
劉云威一聽，臉色頓時陰沉得可怕，沉聲問道：“你說的可有憑據(jù)？”
溫破虜氣憤地說道：“這還要什么憑據(jù)？都是夜不收親眼所見的，現(xiàn)在各地幾乎見不到賑濟流民的粥棚，反而是征集稅負的衙役、官紳在四處招搖過世！”
“豈有此理！”劉云威氣得甚至有些發(fā)抖，說道：“國朝有這樣的官吏，國事怎能不衰�。⌒锣嵉那闆r也是一樣嗎？”
“也都差不多�！睖仄铺斦f道：“不過情況還算是在官府的控制之中，到了前面的登封就不行了，到處都是饑餓的流民，登封各地都已經(jīng)開始戒嚴了�！�
劉云威聞言沉吟了起來，溫破虜見狀輕聲問道：“大哥，咱們還往前走嗎？”
劉云威斬釘截鐵地說道：“走！按照原先的路線走，照舊不變！”
“那咱們要是運氣不好，趕上了流民暴亂怎么辦？”溫破虜有些擔心的問道。
劉云威冷笑一聲，說道：“那樣也好，咱們正好率兵平亂，再立一場功勛！”
溫破虜一想也對，于是問道：“大哥，那咱們還進不進新鄭了？”
劉云威說道：“不進城了，你一會兒先派人去討要糧草，今晚咱們就在城外扎營，明日等到糧草交付之后便開拔。”
當晚，漢威營將士在新鄭城南安營扎寨。在入夜之前，新鄭城的千總便已經(jīng)將漢威營所需的糧草送了過來。
晚飯過后，劉云威照例在營中巡視了一番，還特意到輜重把總部的駐地轉了轉，看了一下從張裕興那里要過來的四門大佛郎機火炮。
看著烏黑發(fā)亮的火炮，劉云威心中暗道：“既然現(xiàn)在朝廷已經(jīng)將漢威營的建制擴編了，那等到了登封之后，我也應該找個機會將各部兵馬擴編一下了。那三千農(nóng)奴經(jīng)過這段時間的訓練，已經(jīng)基本上能夠聽從號令、整隊列陣了，剩下的就是在日后的時間里再嚴加訓練了；這次整編就將這三千農(nóng)奴整編進來好了�！�
劉云威正在盤算著整編的事情，突然大營外面響起了一陣異響，緊接著便有人大聲喊道：“流民！流民！數(shù)不清的流民劫營了！”
劉云威一聽猛然心驚，隨即大聲叫道：“擂響戰(zhàn)鼓！準備開戰(zhàn)！”
幾乎是同一時間，漢威營大營便響起了激昂的戰(zhàn)鼓聲，各把總部將士全都臨危不亂，在各自上官的率領下進入了防守位置。而陳師爺也是急忙指揮手下的將士護住糧草輜重，并且調(diào)動那三千農(nóng)奴在原地集結待命。
劉云威急忙返回大帳，連鎧甲都顧不上穿，抄起破甲點鋼槍就沖了出去。剛到帳外便見到了陸英和溫破虜，劉云威急忙問道：“有多少流民？”
溫破虜說道：“大概一兩千人�！�
“那些流民是從哪個方向來的？”
陸英沉聲說道：“登封方向！”
劉云威想了一下，說道：“登封那邊也許是出事了，流民都跑到新鄭這邊來了，天知道登封那邊還有多少流民！”
“大哥，將士們已經(jīng)準備好了�！�
劉云威看了看營外亂哄哄的人群，說道：“傳令下去，各把總部將士堅守營寨，凡是沖擊大營者一律格殺勿論！”
陸英應了一聲便去傳令了。
接著，劉云威又對溫破虜說道：“破虜，馬上派夜不收去登封方向查探，看看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溫破虜也是急忙去安排夜不收了。
之后，劉云威便大吼一聲：“龍驤集結！”
話音剛落，五百龍驤部將士便齊聲吼道：“虎！虎！虎！”只見五百鐵騎已經(jīng)整裝待發(fā)，神駿的戰(zhàn)馬、銳利的長槍、堅固的鎧甲，這支鐵騎仿佛是天兵一般，讓人望而生畏！
劉云威也跨上了戰(zhàn)馬，此時的劉云威并沒有穿上鎧甲，只是穿著一件便服便縱馬跑了起來，大聲吼道：“眾將士隨我出擊！”
五百鐵騎隨即啟動，轉瞬之間便沖出了大門，沖進了漆黑的夜色之中。而漢威營大營附近的流民還沒有反應過來，頓時便被迅猛而來的鐵騎將士沖得東倒西歪，不少人直接就被撞飛了出去；而大部分的流民還沒有回過神來，便迎來了龍驤部將士冰冷的利刃。
劉云威沖在最前方，大聲叫道：“加速！加速！擊潰他們！”
龍驤鐵騎隨即加速，仿佛一條游龍一般在將近兩千人的流民之中往來突擊，如入無人之境！而那些流民只裝備了一些大刀、斧頭之類的兵器，更多的人甚至拿著棍棒和農(nóng)具，鎧甲護具更是一件都沒有，怎么會是精銳鐵騎的對手？還不到一炷香的時間，這近兩千流民就在龍驤鐵騎犀利的攻擊下潰散了，而鐵騎將士們無一人傷亡！
劉云威見狀并沒有乘勝追擊，而是下令停止進攻，任由那些流民逃走。同時，劉云威下令讓營中的將士出來打掃戰(zhàn)場，收編俘虜和傷員。
這時，高宏光在一旁說道：“大哥，咱們?yōu)槭裁床蛔钒�，這些流民持械圍攻官兵，這可是造反啊！”
劉云威嘆了一口氣，看著潰逃流民消失的方向說道：“算了，那只是一些吃不飽肚子的流民罷了，要是能夠吃飽穿暖的話，誰會來送死拼命�。 �
高宏光又說道：“這些流民固然可憐，但是國法豈可不遵？只要是造反就應該將其剿滅啊。”
劉云威搖了搖頭，說道：“他們要是投降的話，我就絕對不會趕盡殺絕，我會給他們機會，活下去的機會！當然，如果他們執(zhí)迷不悟的話，我也不會婦人之仁，讓將士們陷入危險的境地�！�
“大哥為何會這么想？我還以為大哥對待敵人一向是鐵血為先呢�！�
“這些流民也是漢人啊，要剿滅流民不能光靠殺戮，而是要剿俘并用，要讓這些流民看到活下去的希望！否則的話，流民只會越剿越多，你難道忘記了漢朝時候的黃巾之亂了嗎？再有，我也確實不忍心將這些餓得骨瘦如柴的流民斬盡殺絕，殺建奴，我覺得自己是一個英雄，但是殺流民，我覺得自己像一個屠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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