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那人力氣大的出奇,抱住我雙腿就往地窖里掀。
我又驚又怒,忙張開雙臂撐向洞口兩邊,同時把雙腿蜷了起來。
那人到底不是什么大力士,重心一偏移,身子便跟著往前一墜,本能的松開了手。
眼看著我的雙手就快撐住地面了,猛然間,就覺得胸口狠狠的撞在了硬物上,緊接著彎曲的膝蓋也撞到了硬物。
胸口的撞擊倒也罷了,膝蓋撞的這下可是真疼的鉆心。
我強(qiáng)忍著劇痛,快速的翻身滾到一邊,抱著膝蓋轉(zhuǎn)頭一看,身后那人居然是桑嵐!
等定下神來才發(fā)現(xiàn),這哪是什么屋后,我根本還在院子里,剛才看到的‘地窖’,就是先前桑嵐想跳下去的那口井。
桑嵐仍然是那副老鼠臉的樣子,身子前傾,后背弓起,閃爍著詭異綠光的眼睛森然的盯著我,兩只手緩緩虛握成爪狀。????想到那個被活活撓死的壯漢,我心里一陣發(fā)毛。想起身,可雙膝剛才撞上井沿石臺,又酸又麻,掙扎了幾下怎么也站不起來。
驚怒交集間,桑嵐怪叫一聲,向我撲了過來。
我一咬牙,不避反進(jìn),迎著她就地一個翻滾,后背狠狠的撞在她的小腿上。
她再次發(fā)出一聲怪叫,失去重心撲向地面。
不等她落地,我就抓住她腳踝用力往后一拖,緊跟著拼盡全力的一翻身,整個人壓在了她后背上,將她壓的徹底撲倒在地。
她掙扎著想反手往后抓,我抽冷子一邊一個抓住她兩只手腕,緊緊的按在地上,用前額頂住她后腦,大聲念起驅(qū)邪法咒。
“咳咳咳……咳咳……”
過了好一會兒,桑嵐先是一陣劇烈的咳嗽,接著驚恐的哭叫:“放開我……救命……”
“是我!”我松了口氣,緊繃的身子松弛下來。雖然只是短兵相接,卻似乎耗盡了全身的力氣。
“你……徐禍?”桑嵐惶然的問道。
我不敢松開她,仍是攥著她手腕,趴在她背上,偏過臉低頭去看她的臉。
兩人四目相對,桑嵐眼中露出復(fù)雜交織的神情,“怎么會是你?”
隨即又惶然搖頭,“不,不是你……是那個人……”
“現(xiàn)在是我。”見她恢復(fù)了以前的樣貌,我徹底松了口氣,試著撐起身子,把她從地上拉了起來。
桑嵐定定的看了我一陣,忽然一下?lián)溥M(jìn)我懷里,哇的哭了起來。
我想把她推開,問清楚到底發(fā)生了什么,可見她哭得渾身打顫,也狠不下心推開她,只好輕輕拍著她的后背。
桑嵐哭道:“那個男人……那個男人沖進(jìn)我家里,他想……他想……”
“沒事了,沒事了。”我輕聲安慰著她,眼睛卻不停的四下張望。
感覺桑嵐渾身冰涼,我才留意到她穿得單薄,忙脫下外套給她套上。
過了好一會兒,桑嵐緩緩脫離我的懷抱,仰起頭淚眼婆娑的看著我,“你怎么會來的?”
我咧了咧嘴,“我是來抓逃犯的。”
“逃犯?那個人……”桑嵐頓時驚恐的瞪大眼睛,左右看了看,臉色更是煞白,“我怎么會在這兒?”
“我也想知道。”我冷冷說了一句,活動了一下膝蓋,彎腰撿起剛才掉落的竹刀。
想起剛才被迷惑時的情形,毫不猶豫的用竹刀扎破指尖,在桑嵐的額頭畫了道符箓,自己也畫了一道。
桑嵐張了張嘴,見我一臉肅殺,沒敢說話。
我看了看那口井。
一開始桑嵐就是想往這井里跳,后來那鬼東西又想把我推下去,古怪八成是在井里了。
我一手拉著桑嵐,一手握著竹刀,緩步走到井邊。
剛要往下看,就感覺桑嵐的手一哆嗦。
見她看向一邊,我連忙轉(zhuǎn)頭,竟然見到一個矮小干癟滿臉褶皺的老太婆從塌了一半的屋子里走了出來。
這老太婆瞇縫著眼,像是眼神不大好,她好像沒看見我們,一出來就徑直走到井邊,兩只手扶著井沿探頭往里看。
我仔細(xì)看她,卻沒發(fā)現(xiàn)什么異狀。
正當(dāng)我納悶破屋子里為什么會有人的時候,老太婆忽然抬起頭,瞇著眼看向我和桑嵐,聲音嘶啞的問:“兩個娃娃,你們看看,老太婆還像個人嗎?”
她樣子本來就丑怪,驟然一發(fā)聲,更是把桑嵐嚇得往后退了兩步,“老奶奶,你……”
我用力握了握她的手,示意她別說話。
本來我還沒覺得有什么不對,可老太婆一開口我就聽出蹊蹺了。
我把桑嵐拉到身后,笑著對老太婆說:“畜生就是畜生,你怎么也變不成人。”
老太婆一聽,臉色大變,瞇著的眼睛倏地瞪的溜圓,轉(zhuǎn)身就往屋里走。
“還想跑!”我急忙追趕。
老太婆卻像老鼠一樣吱溜一下就鉆進(jìn)了屋里。
“天地玄宗,萬氣本根,視之不見,聽之不聞,三界侍衛(wèi),五帝司迎,萬神朝禮,役使乾羅怛那,斬妖縛邪,精怪忘形!”
我大聲念誦法咒,快步走到門口,看到屋里的情形,不禁打了個寒噤。
一個渾身長毛的怪物正縮在墻角瑟瑟發(fā)抖,看身形,像是老鼠,卻是生了一身黃白相間的賴毛,個頭就快趕上肉松一般大了。
讓人毛骨悚然的是,這老鼠不像老鼠,狗不像狗的怪物竟然長著一顆人骷髏頭!
我沒想到這鬼東西會是這副模樣,嚇得頭皮發(fā)麻,不住的念著法咒,緊握竹刀就想上前結(jié)果了它。
沒想到它像是知道厲害,竟然轉(zhuǎn)過身,像人一樣跪了下來,兩只前爪抱在一起,連連沖我作揖求饒。
我仔細(xì)一看,頓時又是好氣又是好笑。
這哪兒是什么怪物,根本就是一只大黃皮子,腦袋上套了一顆人的骷髏頭!
難怪它會問我和桑嵐它像不像人呢,但凡動物想要修成人形,最后關(guān)頭都得找個人問問它像不像人,這叫做討封。如果你說它不像人,它的修行就都?xì)Я耍豢梢坏┠阏f它像人,這畜生多半不會感恩,還要奪走你一口人氣……
見骷髏的眼窩里兩只圓溜溜的眼睛渾濁不堪,眼里還含著淚,我停下了腳步,冷然的說:
“沒那造化就算了,居然還借鬼氣惡修!你頭上頂?shù)墓呛∈悄愫λ赖模俊?br />
“吱吱吱……”黃皮子急忙搖頭,發(fā)出一連串焦急的叫聲。
“頭骨哪里來的?”我問。
黃皮子顫顫巍巍的起身,看了我一眼,向外走去。
桑嵐早嚇呆了,只是扯著我的衣角往我身后躲。
黃皮子走到院子里,跳上井臺,用前爪往井里指了指。
我正猶豫著要不要宰了它,忽然就見它頭一低,狠狠撞在了井臺上。
那骷顱頭被它一撞,竟然開裂,從它頭上脫落下來掉進(jìn)了井里。
再看那黃皮子,好嘛,頭頂?shù)拿谷幌袢艘粯樱及琢恕?br />
老黃皮子跳下井臺,竟然踉蹌的摔了一跤,爬起身,兩眼淚汪汪的看著我。
我回想了一下百鬼譜上的記載,再看看這大失靈性的老黃皮子,擺了擺手,“走吧。”
老黃皮子大喜,轉(zhuǎn)身就跑回了破屋子里。
我走到井邊,借著日光往下看。
井早干了,只是井底積蓄著一些骯臟的污水。
污水中,赫然有一具幾近腐朽的骨骸。
桑嵐也看到了井下的狀況,拉了拉我的衣角,“報警吧。”
我搖了搖頭,拿出一道符箓,念誦法訣,將符箓拋進(jìn)了井里。
見井里沒有動靜,我嘆了口氣,朝破屋看了一眼,拉著桑嵐往回走。
剛走出院子,就聽身后轟然一聲巨響。
同時傳來“吱”的一聲慘叫。
回過頭,就見屋子已經(jīng)全塌了。
“那黃鼠狼被壓死了?”桑嵐問。
我轉(zhuǎn)過身,邊走邊說:“我倒是想饒它一命,但是自作孽不可活,到頭來還是遭了報應(yīng)。”
“那黃鼠狼能變成人樣,它是不是修成仙兒了?”
“切,世上哪有那么多大仙。都說物老成精,那老黃皮子肯定是有點靈性的,但還沒到成精作怪的地步。倒是井里的那人,死了至少百年以上了,又是死在井下,陰煞重的很。老黃皮子不知道怎么頂了他的腦殼,不光奪了他的陰煞,還讓他失去了輪回的機(jī)會。
它先是附在你身上,把你帶來這兒,想讓你跳井,后來又想把我推下去,估計就是知道自己作了惡,想幫井下死鬼找個替身,好贖罪。可到底是靈性不足,越走越歪,最后還是難逃一死。”
“我被……被它附身了?”桑嵐驚恐的問。
我點點頭,轉(zhuǎn)眼看著她,有點不知道該怎么開口。
如果不是被這邪門的黃皮子附身,她或許已經(jīng)被那個壯漢給強(qiáng)`暴了,就連季雅云恐怕也難逃厄運。
可黃皮子如果只是想替井下鬼找個替身,為什么舍近求遠(yuǎn),附在了桑嵐身上?
回到車上,見到季雅云,娘倆抱頭大哭。
好一陣,季雅云抹著眼淚問我:“現(xiàn)在怎么辦啊?”
我嘆了口氣,回頭看著桑嵐,實在不知道該怎么跟她說。
季雅云咬了咬嘴唇,小聲問:“如果誤殺罪名成立,她會被判多久?”
我搖頭:“防衛(wèi)過當(dāng),過失致人死亡,有可能判緩刑,甚至是判無罪;可現(xiàn)在……”
老黃皮子算是救了桑嵐,可從另一個方面來說,也是害了她。
那個壯漢是被虐殺的,怎么看‘兇手’都存在蓄意傷害的意向。真要是判下來,怎么都得三年五年……
“嗡……嗡……”
“喂,徐禍,你在哪兒呢?”趙奇問。
我猶豫了一下,剛想開口,桑嵐忽然反應(yīng)了過來:“小姨,誤殺?殺人?我殺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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