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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世界上有很多誤會和遺憾,有些能夠彌補(bǔ),有些則永遠(yuǎn)留在那。
比如我對父母的愧疚,比如他們和我之間的誤會,比如我想要贍養(yǎng)他們,和他們安享天倫,卻永遠(yuǎn)不可能。
李淺站在我身旁,靜靜陪著我。
爸媽并排躺在那里,身體已經(jīng)逐漸冰冷,看著蒼老的他們,我真的不知道該如何做。
“丫頭,手續(xù)辦差不多了,我已經(jīng)聯(lián)絡(luò)好,明日就火化,你還是先回去整理下二老的東西,然后送他們最后一程吧。”我?guī)煾缸哌M(jìn)來,輕輕拍了拍我的肩膀。
我吸著鼻子,輕輕點(diǎn)頭,在李淺和師父的陪同下離開了太平間。
“月兒,每個人都要面對自己的命運(yùn),別太難過了。”他輕拉著我的手。
回到家里,我有些失神地看著房內(nèi)的一切,桌子上我削了一半的蘋果還放在那里,『裸』『露』的地方已經(jīng)氧化。
電視的屏幕黑著,沙發(fā)上那個一直坐著目不轉(zhuǎn)睛看電視的人,再也沒了蹤影。
屋內(nèi)的陳設(shè)還是離開時(shí)的樣子,我媽是個利索人,從來不會讓家里染塵,可如今他們都不在了。
沒有電視的吵鬧,沒有抽油煙機(jī)的響聲,唯獨(dú)主臥的門開著,等著我進(jìn)去,給他們整理遺物……
等等,好像有些不對勁!
我突然意識到,我忽略了非常重要的部分!
“李淺,快來!”我拉著他三兩步?jīng)_進(jìn)房間,“李淺,你可不可以再用一次時(shí)光溯流之術(shù),讓我看看這里之前發(fā)生了什么?”
他愣了一下,隨即反應(yīng)過來,繼而牽著我的手,“月兒,你閉上眼睛,只要一下下就好。”
時(shí)間回溯到我回家以前,我站在房門口,看著他倆急匆匆穿了衣服出去,那時(shí)候他們房間還好好的。
過了一會兒,地上出現(xiàn)一個圓形的符陣,跟著地默星就從里面鉆出來。
他在房間里轉(zhuǎn)了一圈兒,然后開始翻箱倒柜,我看到抽屜被打開,整個兒倒在外頭,里面的東西掉了一地。
他將房間弄得『亂』七八糟,最后在衣柜的最里面找到了和『奶』『奶』留給我的紅木匣一模一樣的一個匣子,然后『露』出了滿意的笑容。
他并沒有打開,只是抱著它離開,回到一開始的那個符陣?yán)铮Р灰姟?br />
再然后,沒有任何人來過,直到我們回來。
李淺結(jié)束了法術(shù),我看向他:“那個紅木匣是『奶』『奶』的,但不是我那個。我猜那應(yīng)該是『奶』『奶』生前寄給他們妥善保管的東西,只是現(xiàn)在被他們拿走了。”
“這件事我讓人去查,你先把這里整理下吧。”李淺說完,將地精小鬼那個蘿卜頭叫了過來,然后把這個任務(wù)吩咐下去。
它哧溜一下鉆進(jìn)地里消失,李淺俯下身,和我一起整理著他們的遺物。
我們一點(diǎn)一點(diǎn)做著,我爸媽沒有多少衣服,很快就整理好了。按照說法,他們這個年紀(jì)去世,叫做英年早逝,這些東西都該陪著他們一起燒掉。
我家的條件并不算差,他們卻沒給自己添置多少好衣服。從我媽屈指可數(shù)的首飾和我爸僅有的一塊金表,我大概能夠想到,他們在這十八年里,過的也并不快樂。
“月兒,這是什么?”
從抽屜里散落了幾個大本子,李淺撿起來,翻了翻問我。
我接過來看,發(fā)現(xiàn)是相冊,隨即和他找個地方坐下來,一頁一頁翻看。
從我爸媽年輕時(shí)看起,一直到他們婚后,看著他們一天天變化,我才覺得略微彌補(bǔ)了一些父母不在身邊的遺憾。
時(shí)光輪轉(zhuǎn),當(dāng)我再往下翻的時(shí)候,手不自覺地停住了。
那是一個嬰兒對著鏡頭甜甜微笑的照片,下面一行小字寫著“吾兒月半”。
這是我啊!
他們將我的照片整整齊齊地收藏好,都放在了相冊里!
我記得小時(shí)候,每一年『奶』『奶』都會帶我去村里的照相館拍照片,等照片洗出來,擺在宅子里。
我曾經(jīng)問過她,把照片這么放著,爸爸媽媽回來就會認(rèn)得我嗎?
『奶』『奶』笑而不語,只是『摸』了『摸』我的頭。
再后來,我漸漸長大,他們卻從未回來過,我灰了心,覺得他們根本不愛我,也不會回來。
如今,看著這些被細(xì)心收藏的照片,我的眼眶再度濕潤了,原來,他們的愛從未離開。
“爸、媽……對不起……”我抱著相冊,抽泣起來,李淺默默伸出手臂,將我摟緊。
我很后悔,恨了他們那么多年,怨了他們那么多年,等知道了真相,想要好好和他們一起生活,卻再也看不到他們。
火化之后,我一襲黑衣站在他們的墓碑前,時(shí)間緊迫,我沒有來及挑選更好的位置,只是買下了一個價(jià)格合理的墳?zāi)埂?br />
相片中的他們非常年輕,兩個人眼光含笑,彼此相對,他們一起看向我,目光溫柔而慈愛。
“爸、媽,我會好好活著的,我要讓你們看到我幸福。”我低聲說完,轉(zhuǎn)身離去。
天,下起了蒙蒙細(xì)雨,一場秋雨一場寒,風(fēng)吹過,徹骨的冷。
我不自覺地將手放在肩頭,微微瑟縮,一件黑『色』的外套披上來,帶來一股暖意。
身側(cè)一個高挑的男孩站在那里,溫柔地注視著我,我從未見過他,卻覺得并不陌生。
“謝、謝謝你……”他是陌生人,我卻承蒙他照顧,有些不好意思的我,略微垂眸。
他淡淡一笑,聲音如清冽的山泉,純粹而干凈:“你是他們的女兒?”
“我、我是……”我很詫異,“你知道我?”
他并沒有立刻回答,而是放了一束花在他們的墓前,閉上眼:“叔叔、阿姨,我來看你們了。”
沉默在我們當(dāng)中,過了大概五分鐘,他睜開眼,目光如聲音一般純凈。
“我叫泠熙,是你父母資助的孩子。”
通過交談,我才了解,在我父母來到城里之后,我媽因?yàn)橐姴坏轿遥寄钸^度,曾經(jīng)患有憂郁癥,后來我爸跟她一起資助了一個鄉(xiāng)下的男孩讀書,她才漸漸好起來。
“從那以后,我們就經(jīng)常見面,我很感激他們當(dāng)年對我的付出,所以這么多年一直同他們保持著書信方面的往來。”
我看著這個比我大一些的男孩,他代替我陪伴了父母十八年,忍不住開口對他說了一聲“謝謝”。
“該說感謝的是我。”他臉上的表情依舊溫和,“叔叔阿姨都是好人,他們對我說,因?yàn)槟承┰颍荒軌蛴H自撫養(yǎng)你,還叮囑我,如果某一天,他們不在了,讓我一定要找到你,并且代替他們照顧你。”
心口猛然揪緊,鼻子又開始酸,我?guī)缀蹩刂撇蛔∮忠蕹鰜怼?br />
“戚月半,想哭的話,這里借給你。”他張開手臂,“我知道,你心里也不好受。”
我強(qiáng)行忍住,抬眼看著他:“泠熙,你不問我,他們是怎么死的嗎?”
“嗯,我不問。”他十分肯定地回答,“他們已經(jīng)想到會有這樣一天,所以,我什么都不問。”
淚水再度模糊了我的眼睛,我終于埋首在這個男人的懷里,哭得像個孩子。
過了許久,我抬起頭,看到他灰『色』襯衫上未干的淚痕,有些不好意思:“抱歉,我……”
“沒關(guān)系的。”他替我拉了拉外套,“其實(shí),在我心里一直將你當(dāng)做我的妹妹,能見到你,真是太好了。”
我有些錯愕,他笑著告訴我:“叔叔阿姨對我而言,如同再生父母。我從小生活在孤兒院,沒有人知道,親情對我來說,是多么可貴。如果沒有他們的幫助,就不會有我的今天,所以我非常希望能過報(bào)答他們。”
事情發(fā)展的有些讓我措手不及,短短兩日,我失去了父母,卻多出來一個哥哥。而且,他就在臨城工作,據(jù)說還是個心理醫(yī)生。
我爸媽資助的孩子,竟然成了一個這么優(yōu)秀的人,我真不知道要不要和他建立這種羈絆。
“怎么,你嫌棄我?”他眼中溫柔依舊,語氣帶著調(diào)侃,“或者,你覺得和我不熟,我看起來像是那種怪叔叔?”
“沒,怎么會……”我低下頭,“只是覺得,事情很突然,有點(diǎn)應(yīng)接不暇。”
“戚月半,其實(shí)你的事情我都知道。”他看向墓碑,“他們每次都會將你的事情給我講。從你小時(shí)候開始,一直到你回到他們身邊。”
原來如此,這就是我對他覺得親切的原因嗎?
他知道我的事情,所以對我算是比較了解,那么,如果他知道我是走尸娘,還會這么說嗎?
下意識的,我往后退了一步:“泠熙,認(rèn)識你很高興,但是……”
“戚月半,我不想給你帶來任何困擾,只是想讓你知道,你并非是一個人。”他說著從口袋里掏出一張名片遞給我,“這是我的電話號碼,如果你有事需要我?guī)兔Φ脑挘浀么蚪o我。”
我接過來,將名片放好,他又溫潤一笑:“當(dāng)然了,沒事的話,也歡迎你來點(diǎn)和我聊天。”
他的幽默將我逗笑了,失去親人的痛苦和郁悶一掃而空。
“泠熙,謝謝你。”我給了他一個微笑,繼而聽到師父叫我,李淺也在旁邊。
“如果你有事,我就不打擾了,但是戚月半,我的心意不變,我們都失去了親人,可以將對方當(dāng)做親人的,我等你的電話,嗯?”
泠熙朝我揮了揮手,又對我?guī)煾付Y貌一下,轉(zhuǎn)身離開了。
等他走遠(yuǎn),李淺快步過來,望著他的背影:“月兒,他是誰?”
我將泠熙的身份告訴了他,他卻微微蹙眉:“以前沒聽你說過。”
“我也是剛知道的。”察覺到這家伙有些吃味,我趕緊岔開話題,“對了,你不是去調(diào)查那個紅木匣的下落了嗎?找到?jīng)]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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