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at may 16 20:00:00 cst 2015
陜西漢中是座歷史悠久的古城,自古以來就是兩漢發祥地,也是漢文化的源頭,同時更是陜西入蜀的第一要道,所以一直是車水馬龍熱鬧非凡,三教九流無所不至。
到嘉靖年間,在城中住著一家富戶,家主姓馬名隆,家中良田千畝,所開商鋪酒肆不一而足,當地人稱馬百萬,也算這城中一個大戶人家。
可惜世事無常,馬隆命薄福淺,剛到三十而立就得了暴疾,結果年紀輕輕的沒幾天就蹬了腿,身后也沒有兒子,就剩下妻子方氏和所生的一對孿生姐妹,一個叫娉娉,一個叫婷婷,還都不足十一歲。
好在這方氏年齡雖然不大,但卻見精識精,頗有才干。
丈夫雖然撒手西去但是家里的擔子她卻不能不管,于是傷心之后就化悲痛為力量,一年下來不僅家里操持的井井有條,就是外面的生意也是蒸蒸日上,這馬家在她的管理下不僅沒有敗落反而是銀錢滾滾更上了一層樓。
這一天早晨起來,方氏正在家中教倆姐妹練習女工刺繡,忽聽仆人來報有一個云游僧人到門口前來化緣,說是要修什么寺廟,仆人連續趕了幾次,可這僧人怎么也不肯離去,只是賴在門口默誦佛號,無奈之下仆人只好前來通報主母。
這方氏平時對這化緣乞討的和尚道士早已不知見了多少次,何況她一貫是好善樂施慈悲向佛之人,當下頭也不抬的對仆人說道:“給他十兩銀子打發他去吧。”
沒想到過了一會仆人又匆匆回來道:“那和尚聽得夫人賞他十兩紋銀,只是搖頭,也不接受,站在門口就是不肯走。”
方氏一聽不禁有點惱怒:想這十兩紋銀也不算小數目了,這和尚還貪不知足?
別是什么假裝佛門之人的無賴,說不得只好出去會他一會。
于是她便起身和仆人一起來到門口。
只見門口站著一個四十余歲的和尚,身材肥碩面白無須,穿一身臟兮兮的灰色僧袍,背上一個青布背囊,正瞇著眼睛站在門口,一見方氏出來便雙眼一翻,一雙眼睛白多黑少,雙手合十口宣佛號道:“阿彌陀佛。”
方氏一看這也就是一個普通的云游和尚,并無什么異常,不知如何敢來獅子大張口,于是也對和尚回禮道:“大師辛苦了,不知來此有何貴干?”
和尚又是一聲“阿彌陀佛”,這才抬起頭對方氏道:“貧僧路經寶宅,看見屋頂之上有黑氣翻騰,再走到近前一看,發現這房子風水大大不吉,貧僧屈指一算,恐怕夫人與二位千金都有大難,此事事關重大,所以貧僧不敢不說。”
方氏一聽此言本并不甚信,想這幾年家業興旺,事事順利,哪有什么不吉?但是轉念一想丈夫年紀輕輕的便去了,莫不是真是自家風水不好?
想到此處她心中不禁又有點忐忑起來,難道這和尚精通堪輿之術能看出倪端,或者就是知道我夫早亡欺負我孤兒寡母前來危言聳聽詐取錢財?
且待我試他一試再說。
想到這里她微笑著對和尚說道:“不知大師可有何見教?”
和尚繼續道:“依貧僧看來,此宅命犯廉貞煞,所住之人俱當不壽,好在我佛慈悲,貧僧有一鎮宅之寶物,具天地之靈氣,頗有神通,如果能安放在佛堂內,朝夕供奉,定能延年益壽富貴長久。若不是夫人也是一心向佛之人,卻也不見得有這個造化。只是此物須心誠才能相請,不知夫人意下如何?”
方氏道:“我自是心誠,卻不知如何相請?”
和尚說道:“若是誠心相請,須紋銀三千兩,以便我佛廣造福緣。”
方氏一聽,心中暗暗吃驚,這和尚胃口不小,說到底還是為了訛詐錢財,只不過我大風大浪都過來了,還怕這個不成?
她心中雖有些惱怒,但是臉上依然不動聲色,對和尚笑道:“聽大師此言,我深感厚意。只是我們孤兒寡母,生活多有不易,非心不誠,實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和尚一聽,臉色大變,似有不郁之色,看著方氏慢慢說道:“那依夫人所言,可出多少?”
方氏等的就是這句話,一聽他發問,不急不慌到:“我本打算出十兩紋銀,奈何深感大師善意,所以再拿出二十兩,共計三十兩紋銀,大師意下如何?”
對方氏來說,這叫花錢買個心安,也是無奈之舉。
和尚一聽,不再言語,低頭沉思片刻,忽抬起頭道:“即是如此,所謂佛家應普渡慈航,貧僧也就應了。”
當下從身后包袱中拿出一個小木匣交予方氏。
方氏看這木匣中間有一把小鎖,也不知里面裝的什么,和尚道:“此物內裝佛經,可驅邪辟魔,只是萬不可打開相看,否則有害無益,切記切記。”
方氏于是命下人取來紋銀交給和尚,和尚看著手中三十兩紋銀,突然仰天大笑三聲,然后頭也不回就轉身離去了。
待他一走,方氏就把這盒子隨便放在后院一個沒人住的閣樓上,本來心中就不甚相信,更別提什么早晚朝拜了,后來也不見有何異常,母女均各相安善,于是漸漸都忘了這事。
一晃四年又過去了,兩個孿生姐妹轉眼已經十六,出落得是膚光勝雪眉目如畫,都是遠近聞名的美人。
有一天午后姐妹兩人坐在樓上的窗前繡花,忽然看見對面閣樓上的窗子后面竟然站著一個白胡子老頭,手里還拿拐杖向這邊觀看。
姐妹倆素知這個閣樓一直是用來放雜物的,平時樓門緊鎖,并無人居住,此時一見有陌生人出現,不由大為驚異,還以為自己眼花,于是急忙揉揉眼睛再看過去,發現老頭不僅仍站在窗口,還沖著她們微笑不已。
姐妹倆大驚失色,趕緊下樓找到方氏,七嘴八舌的告知了方才所看到的情形。
方氏一聽卻并不甚相信,這兩個女兒都在待字閨中,平時防閑甚嚴,一般人等都進不來,更別說什么陌生人了。可耳聽兩個女兒說的真切,也不由有些將信將疑,于是便隨著女兒上樓查看,結果卻看見對面閣樓上空空如也,哪有半分人影,再看樓下門鎖依舊,心想必是女兒眼花看錯了,于是向兩個女兒溫言安慰幾句就下樓了。
兩姐妹眼見如此,一時也滿腹狐疑,不知到底是不是自己眼花。
過得幾日黃昏,方氏和兩個女兒正在樓上拉家常,忽然看見對面閣樓的窗子后面那個白胡子老頭又出現了,依然還是那個模樣那個打扮,對著母女三人微笑不已。
這次方氏是看的真真切切,她心中一驚正待張口呼叫仆人,可是轉眼之間老頭又消失不在了。
方氏心中雖感驚惑,但是看兩個女兒臉色煞白手足無措,擔心嚇到她們,于是笑著對女兒們說道:“我聽說見怪不怪其怪自敗,你們就當什么也沒看見,晾他也不會有什么異常。”
姐妹倆聽罷這才稍感安心。
這邊剛安慰完女兒,那邊她就找來一個年方十四五歲的小仆,名叫張謙,讓他趕緊去閣樓看看有何異常。
這張謙一聽出了這么奇怪的事,馬上拿上鑰匙打開了閣樓的房門,他本就年齡不大童心未泯,此刻好奇心又起,所以心中并不害怕,點上一根蠟燭就走了進去。
進得屋門他便舉起蠟燭四處照去,只見到處都堆滿是雜物,上面灰塵密布,眼見一樓并無異常,他便走上樓梯準備去二樓看看。
剛上得幾步,忽覺背后有人低聲嘆氣,似乎還能感覺到一股呼吸之氣噴到自己的脖子上,張謙心中大驚,急忙轉頭照去,卻見身后空空蕩蕩,哪有半個人影。
他仔細看了半響,確定并無異常,于是轉過頭來正待上樓,忽覺一陣冷風吹來,手中的燭火搖搖欲滅,他低頭趕緊用另一只手護住,等到火苗逐漸明亮,正打算再上樓去看,沒想到一抬頭就發現樓梯口不知什么時候站了一個黑色的人影,在黑暗中也看不清他的容顏,只見他雙手下垂,一動不動的面對著自己,仿佛能感覺到有兩道妁熱的目光緊緊盯住了他。
這一下把張謙嚇的是心驚膽戰魂不附體,大喊一聲轉身就想跑,沒想到剛一轉頭就發現一張奇怪的臉在身后正對著自己,這張臉須眉皆白,雙眼炯炯發光,最為奇怪的是整張面孔都呈青色,還對著自己嘿嘿冷笑。
張謙眼見如此詭異之事,一時肝膽俱裂,再也支撐不住,大叫一聲就暈了過去,就此人事不知。
這方氏和兩個女兒正在樓上等待,忽聽對面閣樓內一聲大叫傳來,聽來正是張謙的聲音,她心知不好,趕緊下樓叫上幾個仆人打著火把進入閣樓,只見地面厚厚的灰塵上還留著張謙進來的腳印,一直延伸到樓梯上就不見了,幾人上的閣樓四處找尋,就是遍尋不著,這一個大活人就此失蹤不見,真是一件咄咄怪事。
方氏心頭大亂,也不知如何是好,只得讓幾人出來先不要聲張,待她想想再從長計議。
這天晚上,方氏睡在房子輾轉反側難以入睡,正在焦躁不安之際忽聽偏房中傳來兩個女兒的驚叫之聲。
方氏大驚,披上衣服來不及穿鞋就跑了出去,待推開女兒房門進去,方氏不禁目瞪口呆,兩張床上均不見女兒的身影,居然也憑空失蹤了。
這一雙女兒可是方氏的命根子,要是有個三長兩短,那可如何是好。
方氏雙眼發黑身子一晃,差點暈了過去,幸好此時幾個仆人也已趕到,這才將她扶住慢慢坐下。
眼見著家中出了怪異之事,主母此刻也六神無主,幾個仆人都手足無措,不知如何是好。
定了定神后,其中一個老婦說道:“我聽說城隍廟有個法師姓莊,他法力高強,對付妖魔鬼怪也很有經驗,要不將他請來先看看再說?”
這方氏正心慌意亂沒了主張,一聽此言猶如溺水之人抓住了一根稻草,口中連道:“還不快去請法師來。”
老婦迅即下樓出門趕到城隍廟,好在時才二鼓時分,法師還沒來得及休息就被請了回來。
一進馬家大門,莊法師左右環顧一下就大聲說道:“好大的妖氣。”
方氏早在門口迎接,一聽此話更感懼怕,口中問道:“不知師傅可知是什么妖怪?”
莊法師搖頭晃腦道:“不可說,不可說。不過任他什么妖魔鬼怪,也難逃我天羅地網。”
于是叫幾個家人把院中清理干凈,騰出地方,他要開壇做法了。
只見莊法師讓徒弟先鋪上一丈余寬由仙鶴羽毛和羊毛編織在一起的毯子,接著將一臺紅木八仙桌抬了過來放在毯上,接著在桌面鋪上金龍紅緞為桌圍,莊法師頭戴九葉蓮花的道冠,身披五岳真形的道袍,腳穿雙芝步云的靴子,手拿一把乾元陰陽寶劍,身后打著華麗的寶蓋,威儀萬分的登上了法壇。眾人在旁邊恭恭敬敬,不敢大聲說一句話。
法師剛閉上眼睛,忽然之間狂風大作,對面瞬間也出現了一個法壇,上有一個破舊的木桌,用婦女的百衲裙作為桌圍,桌后有一竹竿,上纏裹腳布一條隨風飄動,桌上有一塊破轉立起作為令牌,一把兒童玩耍的竹劍對著法師,儼然是針鋒相對旗鼓相當。
莊法師正在閉目養神,眼見如此不由大怒,拿起劍來,腳走八卦,擊打令牌。
只聽對面竹劍擊打破磚,發出的聲音比他還大。
莊法師更是惱怒萬分,口中一邊疾呼二郎神等神將之名,一邊敲打令牌,而對面也不甘示弱,和他一起敲打起來,這聲音一唱一和倒也悅耳。
莊法師見狀又拿出朱砂,用手蘸著寫了一道符咒貼在西邊走廊的廊柱上,沒想到一陣風吹過,東邊走廊的廊柱上也貼來一個符咒,仔細看去,字跡似乎比莊法師的還要端莊一些。
眾人眼見此景,不由面面相覷,又是害怕又是好笑,莊法師更是臉上紅一陣白一陣,僵持片刻,右腳一跺大喝一聲:“罷了罷了,此妖孽道行太深,待我回去請祖師爺再來降它。”
說畢叫上徒兒收拾好東西就奪門而出,狼狽離去。
這方氏等一眾人眼見法師匆匆逃走,而妖怪又如此厲害,心中不由驚懼萬分,不知如何是好。
正惶恐不安間,突見門外急急奔進一人,看樣子綸巾羽扇,溫文爾雅,原來是一個年輕的儒生。
方氏正待張口詢問,只見儒生走到院中,向著空中就是一個掌心雷(道家的一種驅妖手法,指在法師掌心發出雷霆,據稱發時呼轟有聲,能夠用以震開云障,擊殺鬼魅),隨即就聽到有鬼物在滿院奔走的聲音,儒生更不二話,又是一個掌心雷發出,這次只見一團黑氣向著閣樓而去。
儒生這才轉過頭來對方氏說,快去找來井華水(即早晨打的第一桶水)。
方氏眼見來了救星,也不及細問,當下命人去廚房打水。
儒生直上閣樓,望著樓中又是一個掌心雷,這次只聽霹靂一聲,眾人均覺昏昏沉沉,待得清醒,發現閣樓上躺著三人,正是張謙和兩個女兒娉娉婷婷。
方氏一見大喜,撲上前去,卻見三人均昏轉不醒,此時仆人已經打來井華水,儒生喝了一口,噴在三人臉上,三人這才醒轉過來。
方氏大喜,詢問之下三人都不知怎么回事,就像做了一個夢剛剛醒來。
于是方氏讓人扶三人回去休息,這才整理衣服對著儒生雙膝跪下,感謝他的大恩大德。
儒生見狀趕忙將她扶起,對她說道:“我奉師命來除此妖,你不用謝我。”
方氏大為不解,不知這是什么妖孽,儒生問道:“你還記得四年之前那個和尚么?那是個妖僧,慣用妖術迷人心魄騙人錢財,此次妖孽就是他上次留下的木匣。”方氏這才想起當初那個木匣就被放在這里,于是趕緊找出交給儒生。儒生拿出把鑰匙,開了盒子,只見盒子里哪有半紙佛經,只有兩個小紙人,一個老頭和一個青面獠牙之人。儒生拿出紙人,撕個粉碎,對方氏道:“這不過是妖僧的幻術罷了,不過上個月這妖僧已經被我師傅拿住鎖了起來,我師傅得知有一個木匣還在這里,于是讓我連夜趕來除妖,我緊趕慢趕總算不辱師命,此刻我將回去向師傅復命。”
方氏一聽才知真相,她心中不由對儒生感激萬分,想要重謝于他,可是一時間卻想不起該用什么相謝。
轉念一想看這儒生年齡不大,本領又高,不如讓我兩個女兒嫁給他,以后就再也不怕什么妖魔鬼怪了。
于是她急忙拉住儒生對他說了自己的想法,儒生聽罷微微一笑道:“我五百年前讀書及第,后來棄官學道,現在豈能重墮入穢道?你就打消這個念頭吧,我要回去向師傅復命了。”
方氏緊緊拉住儒生衣襟,口中苦苦哀求。
才說得幾句,忽感一陣狂風刮過,瞬間手中一松,睜開眼時,儒生早已消失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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