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定好了明天大家一起去見河間郡王,大家便各自散去,養(yǎng)精蓄銳去了。
到了晚上,慕皎皎和崔蒲依然相顧無言,兩個人都遲遲沒有半點睡意。
察覺到那雙環(huán)繞在她腰際的臂膀越收越緊,緊貼著后背的胸膛也不住劇烈起伏著,慕皎皎輕嘆口氣,翻身將雙手搭在他肩上:“你別緊張。”
“我沒有緊張。”崔蒲道。
“還說沒有?你的嗓子都繃住了!”慕皎皎搖頭,指尖慢慢碰觸上他的臉頰,“一切順其自然吧,你也別想太多了。”
崔蒲將臉貼上她的手掌心,便輕嘆口氣:“我只是不忿。不是不忿他的所作所為,而是不忿我自己的無能。當(dāng)初在長安時,我一個閣老府的庶出郎君,每天在長安街頭耀武揚(yáng)威,作威作福,似乎覺得自己無所不能。結(jié)果現(xiàn)在,等真開始正掌握權(quán)勢了,我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本事有多小。一次兩次的將你護(hù)不住,結(jié)果現(xiàn)在……小娘子還不到一歲,居然也已經(jīng)糟了別人的毒手。而明天……哎!”
他直接將頭埋在她頸窩里。“雖說白天我把話說得狠,但其實我心里何嘗不清楚?以我這點本事,我還對付不了河間郡王。尤其小娘子身上還帶著他養(yǎng)出來的蠱蟲,如果咱們把他給惹毛了,他對小娘子做出什么來我們又當(dāng)如何?我們已經(jīng)失去過一個孩子了,不能再失去另一個了。”
慕皎皎聞言也只覺心中一痛,連忙捂住他的頭:“別再想了。我不是說了嗎,一切順其自然。既然二十年前我阿娘能忍住蠱蟲的啃噬堅持生下我,我也能和那只蟲子博弈十八年,我們的小娘子也一定不會差到哪里去。”
“只是一想到她會受到的苦,我就心疼,心疼得不得了!”崔蒲低聲道,“我現(xiàn)在終于理解岳父為什么會用十六年的時間四處給你找藥,又足足二十年的時間不辭辛苦四處尋找河間郡王了。換做是我,只要能把小娘子身上那只蟲子給弄死,就算讓我獻(xiàn)出我這條命我都心甘情愿!”
“你別胡說!”慕皎皎趕緊喝道,隨即她又放軟了聲音,“別說了,睡吧!好好睡一覺,明天還有許多事情等著咱們?nèi)プ瞿兀 ?br />
崔蒲低低的嗯了一聲,便持續(xù)著這個將頭埋在她頸間的姿勢,雙手牢牢抱著她的腰,許久都沒有松開。
慕皎皎迷迷糊糊中,似乎聽到他小聲道:“我發(fā)誓,以后一定要位極人臣,讓天子也對我恭敬有加,讓你們母女在整個新唐王朝都橫行無阻,誰都不敢動你們一根汗毛!”
“嗯,我相信你。”慕皎皎困倦的揉揉他的頭頂,“不過現(xiàn)在該睡覺了,乖。”
“你……”隱約中似乎聽到一聲哭笑不得的嘆息,然后便是無盡的困意席卷而來,將她吞噬殆盡。
第二天早上,大家都早早起來了。集合完畢,草草用了點早膳,便一齊往河間郡王府去。慕皎皎抱著女兒坐車,崔蒲和慕宥騎馬護(hù)在她們的馬車兩旁。
郡王府大門口,梁長史早已經(jīng)等在這里。見他們來了,他畢恭畢敬的道:“幾位這邊請,郡王在后花園里等著你們。”
崔蒲冷冷頷首,一馬當(dāng)先走在最前頭。
隨著梁長史進(jìn)到后院,他們便聽到一陣悠揚(yáng)的琴聲傳入耳中。小娘子聽到聲音,頓時開心得手舞足蹈,小嘴兒里也發(fā)出陣陣開心的笑聲。
崔蒲幾個人聽到了,一顆心卻越發(fā)沉甸甸得厲害。
再往前走幾步,便見到河間郡王就在湖心的亭子里撫琴。今天的他穿著一襲大紅長袍,那妖艷的紅色披在他身上,就像是在他周身燃起了一堆火把一般,鮮艷奪目得可怕。他今日頭上戴著一支赤金冠,冠上鑲嵌著一塊拇指指甲蓋大小的紅寶石,這紅色似血般艷麗,與大紅的衣衫互相映襯,便顯得他這張臉上都生出幾分令人心悸的妖冶之意。
隨著崔蒲幾個走近,他慢條斯理的撥完最后一個音符,這才收回手,抬頭沖他們微微一笑:“你們終于來了。”
這一笑,更使得他周身那溫雅的氣度都轉(zhuǎn)變得邪肆起來。
亭子邊上種著一株石榴樹。現(xiàn)在正值石榴花開的時節(jié),大紅的花朵點綴在枝頭,迎著清晨的陽光盛放,與樹下的紅衣男子相映成趣,這場景……
崔蒲都不由倒吸一口涼氣。
妖孽!這個男人絕對是個修煉成精的妖孽!
而他,有本事和這樣一個妖孽斗嗎?
“呀呀呀~”
忽聽耳邊一陣兒童的咿呀聲,竟是小娘子掙扎著朝河間郡王那邊伸出手去。
河間郡王見狀笑道:“都過去大半年了,沒想到小娘子還記得本王,本王真是深感榮幸。半年不見,小娘子也生得越發(fā)的粉妝玉琢了,似乎比她阿爹阿娘都更俊俏些。這樣的孩子本王喜歡,再讓本王抱她一下吧!”
崔蒲立馬就把慕皎皎連同孩子擋在身后。“你說吧,你到底想做什么?”
河間郡王施施然起身,衣服寬大的下擺隨著他的動作旋轉(zhuǎn)出一個優(yōu)雅的弧度,又惹來小娘子歡喜的咿呀叫個不停。
“崔知縣你這話什么意思?本王聽不懂。”他低低笑道。
崔蒲霎時大怒,正要發(fā)火,慕宥連忙上前一步:“郡王,你這些年一直在盯著我們對不對?你明知道我一直在找你,你卻不停叫人給我傳遞諸多錯誤的信息,害得我天南海北的各處跑。而這一次,你也是主動出現(xiàn)在我面前,不然我根本就不可能找到你。”
“你倒是越來越理智了。”河間郡王聞言低低一笑。這一抹淺笑,簡直美艷絕倫,饒是崔蒲都覺得驚心動魄。
他連忙深吸口氣定定神,便聽慕宥接著問:“既然你選擇主動出現(xiàn)在我們面前,那就說明你是想盡快給這件事一個了結(jié)。既然如此,你為何還要給小娘子下蠱?”
“誰說我是想給這事一個了結(jié)?本王只是覺得很有意思。這三代人,當(dāng)娘的當(dāng)初寧愿犧牲自己的性命,苦苦支撐了一年生下這個小娘子;而小娘子也不是尋常人,噬心蠱那么毒的東西,多少漢子都受不了,在發(fā)作兩三次后便選擇自我了斷不再受這樣的苦,她卻硬生生忍了十多年,這份韌勁著實令本王佩服。所以本王想著,母親和外祖母都是如此堅韌的人,那么這個小娘子應(yīng)當(dāng)也不會差到哪里去吧?于是本王就打算在她身上試試了。”薄唇輕起,河間郡王帶著柔美至極的微笑卻吐出令人心寒至極的話語。
崔蒲立馬怒火中燒!
“你好狠毒,居然連這么小的孩子都不放過!你有什么沖我來就是,何必這樣對我女兒?她還這么小!”
“就是因為小,才更有意思啊!”河間郡王淺淺笑道。
“你找死!”崔蒲霎時氣得雙眼通紅,抬起拳頭就沖了過去。
“賢婿別亂來!”慕宥見狀,趕緊叫道。
只是崔蒲氣急了,他們怎么攔得住?于是只見他一拳揮過去,硬生生落在了河間郡王的臉上,便將他如花的笑靨給打碎了。
他這一拳幾乎使盡了全身的力氣,便打得河間郡王都幾乎站不穩(wěn)。
“郡王!”梁長史見狀連忙大叫著跑上前來,并大喊道,“來人,有人毆打郡王,快把他們抓起來!”
“慢著!”河間郡王卻慢慢抬手。回過頭來,他擦去唇角的血跡了,又沖崔蒲綻放一抹帶著冷意的微笑。
“很好。原本本王還想著,要不然就這樣放任小娘子被那只蟲子折騰去好了。但是現(xiàn)在看你如此愛女心切,本王改變主意了——以后每年,你們把她送來本王這里一天。然后,本王保證她接下來一整年都安然無恙。怎么樣,這個回報不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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