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座離主殿較遠的偏殿,據紫珠所言,這里正是玉蟾宮歷代用來處置違反宮規,實施刑罰的“圉戮殿”。
這“圉戮殿”說起來是一處宮殿,實際上卻是如同冷宮一般的存在。該殿終年處于陰濕之地,踏入殿中,便會覺得陰風瑟瑟,煞氣深重。進入這里的宮人都是在玉蟾宮犯了重罪的人,一旦進入,便再難全身而退。
還未踏入殿中,三人便從外聽到殿中紫蘇那高過雷雨的宣判聲:“玉蟾宮人藍兔,觸犯宮規,私通魔道,證據確鑿。經其確認,對于以上罪行供認不諱。現遵從玉蟾三大長老旨令,對其執行處罰!即可執行!”
“住手!”聽到刑罰令聲落下,虹貓顧不得大雨雷鳴,一把扔掉手中的油紙傘,便狂奔向殿中。
入目的,便是圉戮殿正殿前的院子,此時的藍兔早已卸下了滿身傲氣。雨水無情的打落在她單薄瘦弱的身體上,只見她青絲散亂,面色慘白,往日里,一雙流轉著璀璨光芒的雙眸,此刻也閉合著。就連身上朝氣蓬勃的綠衣勁裝,如今也是破爛不堪的掛在身上。
而她此刻,正被玉蟾宮的侍女們按倒在院中受刑的石臺上,準備接受杖刑。
“藍兔!”看到藍兔被如此對待,虹貓又急又氣。腳下飛奔的步伐又快了幾番,想要立刻將藍兔從刑臺上拉起。
“你們還不快去攔住他!”方才阻止逗逗的領頭侍女紫荊,看到虹貓前來,不由的面露詫異,卻又迅速回神,吩咐侍女將虹貓攔住。
“藍兔!藍兔!”這些侍女們倒不是比虹貓武功高,只是人數眾多,又身形靈活,重傷未愈的虹貓又要顧及不能出手傷了她們,一時之間竟然無法擺脫她們的圍困。
“虹……貓……”冰涼的秋雨打在無力的四肢上,藍兔卻毫無感應。
從和逗逗分別之后,藍兔便失去了這些天來一直苦苦支撐自己的信念。松懈下來的身體軟軟的,幾乎失去了行動的能力,最后還是由押送的侍女拖拖拉拉的將她帶到了圉戮殿。
之后的藍兔便陷入了昏迷,迷迷糊糊的感覺有人問她什么,她便應了,問什么便應了什么,卻連應了什么,也分辨不清。
她恍惚還記得與逗逗離別前說過的話,她看到逗逗手拿寒潭冰心蓮的模樣,她似乎是露出了一個笑容。
只因為,虹貓……
昏迷中的藍兔覺得自己仿佛在做一個夢,夢中,有一個身穿白衣的少年溫柔的呼喚著自己的名字。只是那呼喚突然變得越來越急切,在那聲聲呼喚中,竟有種死離死別的驚慟。
站在圉戮殿高臺屋檐下的紫蘇突然不忍心再看這樣的場景,抬手對紫荊打了個手勢,便轉身進入了圉戮殿內。
只是刑罰,并不會隨著紫蘇的離去而中斷。
“!”突然一陣劇痛從背部傳來,縱使昏迷,藍兔也不禁叫出聲來。
“藍兔!”看到執刑的侍女舉起刑杖,看到第一下刑杖落在藍兔的身上時,虹貓只覺得整個世界一下子靜止了。
眼睜睜的看著心愛之人近在咫尺,卻無法保護她不受傷害。
此刻的虹貓眥睚欲裂,一雙瞳眸猛然涌上鮮紅的顏色。只見他突然仰頭悲鳴一聲,一股強大的真氣從他的體內向外溢出,竟然將那些圍困在他周圍的玉蟾宮侍女們悉數震倒在地。
見到如此的虹貓,眾人不由的都驚呆了,就連正在對藍兔執行杖刑的侍女,也不由停下了手中的動作。
“長虹劍!”御劍之術對于如今的虹貓來說已經運用的爐火純青,只聽他一聲高喝,仿佛只是眨眼間,一把緋紅色的長劍便從殿外飛入殿中,筆直地落在虹貓面前。
銀白色的劍身帶著金屬的冰涼氣息,在雨水的沖刷之下,越發的光亮銳利。
站在院落中的男子一身白衣早已被雨水打濕,他伸手,握上長劍的劍柄,一股兇殺之氣襲向眾人,一時之間竟然壓過了圉戮殿中的煞氣。
“虹貓……”進入殿內的逗逗看到這樣的虹貓,突然皺緊眉頭,原本焦灼的目光也變得深沉起來。
“虹貓少俠,你這是什么意思?”穩住身形的紫荊率先回過神來,橫眉冷對,質問虹貓。
“放了藍兔!”沙啞的聲音透過雨水的洗刷,仍如冰刃一般,讓人發寒。
“虹貓少俠此番要求,紫荊恕難從命!藍兔犯了宮規,理應受罰。還請虹貓少俠速速遠離,切莫多管閑事。”料定虹貓不敢對自己出手,紫荊越發的膽大,竟然挑釁般的朝著虹貓走了幾步,又揮手示意宮人繼續執行杖刑。
還未等刑棍落下,手持刑棍的兩個侍女只覺得眼前一道白光閃過,手上的刑棍早已斷裂成了兩截無法再執行刑罰。
“虹貓!你!”看到虹貓竟然出手毀掉刑棍,紫荊的聲音中滿是怒氣。只是她的話還未說外,直覺腦袋上一涼,下一刻,只覺得一團烏黑從頭上掉落,遮住了她眼前的視線。
“她是我的妻子!”男子的聲音沉穩有力,穿透厚厚的雨層,落入藍兔的耳中。
片刻后,被削落頭發的紫荊才察覺,虹貓這句話是在回答她剛剛的那句“多管閑事”?墒潜幌髀浒l髻的她更是喪失了理智,語氣變得越發的尖利:“你!你!你!好!這是你逼我的!”
被虹貓氣的接連說了好幾個“你”字,紫荊怒火沖沖地伸手指向虹貓,尖聲叫到:“這可是你逼我的!長虹劍主虹貓,正邪不分,公私不明,蓄意破壞我玉蟾宮規。玉蟾宮眾弟子聽令,速速將其拿下,以正宮法!”
隨著她的一聲令下,越來越多的玉蟾宮侍女從圉戮殿各處涌出,黑壓壓的一片擁擠在這個曾經荒涼破敗的宮殿。
“紫杉,繼續杖刑!”紫荊無比憤怒的將散亂的頭發從眼前撥開,連退數十步,再次朝著執行杖刑的侍女下令。
“是!”斷裂的宮杖迅速被替換,執行杖刑的紫杉、紫楠有些不忍的看向昏迷的藍兔又看了看被眾人圍困的虹貓,終是狠下心來對藍兔再次實刑。
棍棒擊打皮肉的沉悶聲接連響起,昏迷中的藍兔無意識的呼喊著疼痛。
這樣的聲音穿過雨幕落在虹貓的耳中,雖然已經不大,卻如同驚雷巨刃一般擊打在他心上。
“藍兔!”此時的虹貓只覺得身體里面有一股自己都無法控制的力量想要爆發出來,只是當他揮舞著手中長虹劍的時候,卻又在不停的告訴自己,眼前的這些人都是無辜的玉蟾宮侍女,自己無論如何也不能傷了她們。
只是不知,是因為藍兔重傷未愈,還是如今的身體太過殘破,不過十來下的杖刑,便見到有殷紅的鮮血從她的身下滲了出來。
殷紅的血液被雨水沖擊著,從藍兔身下流出,漫過石臺,流淌到地下,洇紅了一片灰白的地面。
“藍兔!”腥甜的血腥氣息流淌到空氣中,仿佛是點燃虹貓的最后一點火星。
刺目的鮮紅落在他的眼中,虹貓只覺得整個世界都變成了鮮艷的紅色,而他的眼中,只剩下不遠處的藍兔。
“既然你們不仁,那就休要怪我不義了!”雨水打濕了他的黑發,晶瑩的水珠沿著他的下顎滴落,或是沿著他結實的胸膛沒入衣物中?粗矍斑@些變得鮮紅的侍女們,虹貓突然微微一笑。而他這一帶著頹廢和灑脫的一笑,竟引得不少侍女愣了神。
只是等她們回過神來的時候,已經遲了——
“長虹貫日!”緋紅的劍光仿佛燃燒的火焰,長虹劍招中用來合璧的最佳劍招,自然名不虛傳。
那些因為虹貓一笑而愣神的宮女們生生受了虹貓這一擊,或內傷,或外傷,紛紛倒地,鮮血急涌,再也無法站立起來。
“虹貓!你,竟然真的敢打傷我們玉蟾宮人!”看到此景的紫荊驚懼交加,站在血泊里的瞪大了雙目。
似乎極其厭煩了咄咄逼人的紫荊,虹貓連一個眼神都沒有留給她,看似輕輕的一揮劍,緋色的劍芒直接掃上氣急敗壞的紫荊。
下一刻,紫荊矮瘦的身體就如同一只斷了線的風箏飛了出去,若不是人群阻擋,恐怕已經跌落到玉蟾宮的其他院落中?v使如此,被旁人救下來的紫荊也是再也無法站立,大口大口的吐出鮮血。
“虹貓!”“虹貓,快住手!”同樣看到此情此景的還有已經趕到院子里來的逗逗和達達,眼看著藍兔受罰虹貓發狂,他們亦是于心不忍。
兩人多次想要上前阻攔,卻又被玉蟾宮的一眾侍女層層攔下。而讓兩人更加沒有想到的是,虹貓竟然真的對玉蟾宮的眾人動了殺意,于是連忙驚呼出聲。
不,應該說,此時的虹貓還存留著一絲理智,否則,此刻地上受傷的玉蟾宮侍女,早已是一具具冰冷的尸體。
泛著緋紅劍光的長虹劍,在沾染了血液之后越發的紅艷。虹貓雙手緊緊握著長虹劍,一雙血紅的眸子則是死死地往前藍兔的方向。
心愛之人的血液不斷的刺激著虹貓那根繃的緊緊地神經,只是在他下一刻舉劍起前,身后兄弟的呼喚聲讓他的神思一震!
冰涼的雨水落在他的臉上身上,只是虹貓卻感到了全身的燥熱。
有些不可置信的低頭看向地上那些倒地重傷的玉蟾宮侍女們,受傷宮女們的鮮血在雨水的沖刷下慢慢流淌,漸漸流淌到虹貓的腳邊。
握著長虹劍的虹貓手腕一頓,腳步踉蹌的退了一步。
他不知道為什么,為什么突然就這樣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只是看到藍兔再次受傷,心底壓抑的那股莫名的躁動便要爭先恐后的涌出來。
轟隆——
一道雪白的閃電劃過天空,映出在場每個人慘白的臉。雷聲隆隆,而大雨,從未停歇。
!
一聲清脆的劍鳴聲,在這瓢潑的大雨中,依舊顯得格外清晰。
執劍的手掌慢慢松開,長虹落地,濺起一片渾濁的水花。
滿園的人們看著此時微微低著頭的虹貓,眼神中滿滿的都是驚訝。畢竟以虹貓如今的實力看來,若他內力全開,縱使血洗玉蟾也不是不可能。
不知為何,也不知從何時,垂著頭的虹貓突然低低的笑了起來。這笑聲從低微慢慢變得高昂,如同離雁,如同孤鴉。
明明是笑聲,卻讓人聽出了無盡的蒼涼和悲哀。讓人聞者動容,默然垂淚。
就在眾人一片默然的情形下,丟了長虹劍的虹貓緩緩地朝著藍兔的方向踏出了一步。
隨著他的前行,之前圍在他面前的玉蟾宮宮女們紛紛不自覺朝后退步。
眼前白衣染血的男子,如同一只受傷的野獸,只是如今這只已經被割去利爪剝去尖刺的野獸雖然失去了攻擊的能力,但是他身上散發的強大駭人的氣勢和無盡壓抑的悲傷卻也讓眾人不敢迎擊。
就在這一片壓抑的沉默中,虹貓一步一步慢慢走近刑臺上昏迷的藍兔。
“虹,虹貓,你,你究竟要干什么?”被眾人攙扶著的紫荊勉強站住,看到如此虹貓,連忙從別處奪來一把寶劍護在胸前。
聽到紫荊的問話,虹貓微微一愣,停住了腳步,只是那一雙凝視在藍兔身上的雙眸卻從未移開過分毫。下一刻,他沉穩略帶沙啞的聲音在整個圉戮殿中響起:“鄙人虹貓,與藍兔以盟齊眉。夫妻本為一體,若是藍兔有過,虹某甘愿以身代過!”
說罷,虹貓已經走到藍兔身邊。只見他慢慢覆上藍兔的身體,卻始終保持著和她身體之間的那點距離,生怕將身下受傷的女子再次壓痛。
“不行!這樣不行!”被玉蟾宮宮女攔住的逗逗聽到虹貓這話,頓時打了個激靈,高喊出聲:“虹貓!快回來!你會死的!”
如今虹貓體內的蠱毒是否解除都不確定,何況他身體經歷過雪山天池一役早已元氣大傷,加之魔閣之前的受刑,更是到處傷痕累累。如今內傷外傷重重疊加,縱使鐵打的漢子也扛不住。
若是虹貓再替藍兔受了這生生一百下杖刑,定是必死無疑!
只是對于逗逗和達達的呼喊,虹貓的身體卻不動分毫。
男子高大的身軀覆在女子單薄清瘦的身體上,如同最堅實的保護傘,將藍兔遮的嚴嚴實實。
他輕柔的伸手撫上藍兔毫無血色的小臉,為她捋順鬢角散亂的黑發,輕輕的在她的額頭印下一個冰涼的吻。
“藍兔,不是說好了的嗎?是生是死,我們都在一起!”低啞的聲音隨著那個親吻落在女子的耳畔,往日灼熱的氣息雖然已經冰涼,但是兩個跳動的心,卻依舊炙熱滾燙。
一雙已經褪去血色的雙眸如同一潭盛著碧波的清潭,皆是柔情的流淌在身下女子的面容上。
被雨水沖刷的蒼白的雙唇微微開合,男子沉穩有力的聲音再次在殿前響起:“行刑吧!”
見到如此,逗逗還想再阻攔。下一刻,卻被達達伸手擋。骸岸憾,我們應該相信虹貓!“這是他自己的選擇,也是他作為一個丈夫,一個男人的責任。”
“狗屁的什么選擇,什么責任!我只知道,這樣他會死的,達達,他會死的!”逗逗焦急的看向前方的虹貓,竟然連番爆出粗口,可見其心里壓抑的情感已經到了一定程度。
的確,作為七劍之首,江湖正道的領軍者,虹貓怎么能輕易就這么去死?還是因為這樣的兒女情長放棄自己的性命!
達達聞言低頭看了眼焦急的逗逗,面對這個最小的弟弟,達達一向是包容和疼愛的,只是這一次,達達卻格外的堅持。
就在這一低頭一抬首之間,逗逗卻在達達的臉上看到了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沉重和傷痛:“逗逗,你不要忘記。如今,他雖然是七劍之首,是蓋世英雄,但是,他也是一個人!一個有血有肉有著七情六欲的男人!”
這樣一句話讓逗逗愣在原地,再也無法說出半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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