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問:“什么錢?”
他眨眨眼,“借據當然是還錢才能給你,三百塊,不要賴賬哦!
我說:“錢我已經還給你了,就前不久!
“證據嘞?”他壞笑。
我問:“要什么證據?”
“沒有就給錢!彼靡獾溃骸叭賶K,對你來說可是很多的唷。”
“不給。”我說:“我已經還過你了,才不要給!
“那我就得起訴你了!彼麑⑹諚l塞回口袋,撥弄著方向盤,說:“我會派我的律師團去,保證打贏官司。”
彼時我還不知道他并沒有律師團,委實被嚇了一跳,“這種小事還值得用律師團?”
“正義無小事!彼f:“你如果輸了,不但得付我三百塊,還要付律師費。”
我說:“我沒有錢付款律師費!
他笑著瞅了我一眼,道:“那就是你自己的事了!
我想了想,說:“那你這次一定會把借據給我啰?”
他一指操作臺,“自己拿!
我只得打開錢夾,掏出三百塊,心想計劃了半天,沒想到報仇這么費錢。
李虞一手握著方向盤,一手飛快地把錢揣進褲子口袋。與此同時我拿來擺在操作臺上的借據,打開一看,那居然是一張白紙。
余光看到李虞彎彎的眉眼,我頓時肝火上亢,扭頭說:“你騙我!”
“都告訴你借據早扔了!彼靡獾淖炷樥媸怯袎蚩蓯,“笨蛋呀你!”
我對他怒目而視,“你還給我!”
他挑眉,得意道:“不還你能怎樣?”
“我……”我要氣死了。
他又笑了,隨即突然剎了車,打開車門,“別生氣了,請你吃飯!
我才不依,“誰要吃你的飯!我……”
我到這里,突然莫名打了個激靈,就像突然過了一下電似的。
我完全是下意識地睜開眼,眼前是明晃晃的無影燈。我的身體毫無知覺,耳邊有人在說話,但我聽不清楚。
我又睡了過去,這次很快便再度醒來。
眼前是熟悉的墻壁跟天花板,我在這間醫院住了兩個月,對它的裝潢可謂爛熟于心。
我想動動,卻動彈不了,四肢無力,胸口痛得要命,呼吸亦是十分艱難,臉上扣著氧氣罩。
我的頭只能稍微轉動一點,但已經足夠看清病房里只有一個女護士忙碌的背影。
女護士那一側是巨大的毛玻璃,可以看到有個高瘦的人影站在外面,但看不出是誰。
對于被送來醫院這件事,我還是相當的意外,因為從李虞昨天的行為來看,他要殺我并不是一句空話。遲風珉自身難保,肯定也沒有余力管我。
我正糊里糊涂地想著,女護士突然轉過身,看到我立刻笑了,拉過懸在我頭上的電話按了鈴。
來了一位醫生給我檢查,我看不清他的臉,只聽出他的聲音十分溫和。從他的裝束中,我能判斷出自己現在在ICU,醫生溫言鼓勵我,反而令我明白自己的情況并不好。
之后醫生出去,就站在毛玻璃外面與那個高個人在一起。我不知道他們是在對話或是其他什么,總之一直站了很久,久到我的精力幾乎耗盡,才聽到腳步聲進來。
來人走到病床邊才出現在我的視野里,是李虞。
他徑直在椅子上坐下,疊起腿。他先是盯著我看了一會兒,目光有如閃著寒光的利刃,繼而冷冷地說:“我來問你幾件事,是你就眨眼,不是就搖頭。答得好就讓你活,否則就砍了胳膊腿做不倒翁!
我望著他,眨了眨眼。
他開始問:“我爸爸暈倒是不是因為病情自己惡化?”
我搖頭。
他神色不變,“是因為你說話刺激他?”
我搖頭。
他目光中閃過一絲驚愕,“是因為我說話刺激他?”
我眨眼。
他陷入沉默。
我努力張了幾次口,但我本就虛弱,臉上又扣著氧氣罩,自然說不出任何話。
我這樣掙扎了一小會兒,李虞再度開口,“是你救了我爸爸?”
我沒有眨眼也沒有搖頭,只望著他,努力地張口。
他倒也沒有執著于回答,換了下一個問題,“你陪那個偏執狂上床是為了讓他把地賣給我?”
我仍舊不作回答,努力地張口。
他一笑,揚起了眉梢,目光卻依舊毫無善意,“有話想說?”
我眨眼。
他的手伸了過來,揭開了我的氧氣罩。
我頓時覺得呼吸困難,但我太想問了,“你……怎么不問我……我……”我喘不上氣了,最后幾個字沒能發出聲音,口型也做不清楚,“為什么殺……”
他笑,把氧氣罩扣在了我的臉上,重新靠回椅背上,“這不值得關心!
呵……
他說:“回答問題,是你救了我爸爸?”
我搖頭。
他臉色更冷,“你去陪他是為……”
我不等他說完便眨了眼。
他笑了,“你想死。”
對,我想死。
“可我不準你死,”他微笑著注視著我,輕柔的聲音有如在說綿綿的情話,“復仇的終極目標并不是殺死仇人,而是享受報復的快感。我不僅要留著你的命,我也不離婚,我要把你留在我的身邊,盡情地折磨你!
真是不令人意外的臺詞呢。
這么想著,我連日來一直懸著的心,竟然放了下來。
我也不知自己在ICU里呆了幾天,因為這段日子我大部分時間都用來昏迷,自然也沒有腦力去思考事情。
出了ICU后,我又在醫院住了一個多月,我沒有親人,僅有的幾個朋友也對我的事情一無所知,自然也不會來。我整天面對的都是空房間,每天都有一位眉眼干凈、少言寡語的醫生和一位模樣俏麗的護士來為我檢查換藥。他們告訴我,我的肋骨斷了幾根,其中一根不巧插入了肺里,需要好好保養。
傷好些之后,我也有想過那天發生的事。那天我一見到李虞立刻就感覺出了不同,我承認,在那一刻我覺得很驚喜。
他的態度我絲毫不意外,我知道無論我怎么補償都不會使他原諒我。何況我也并不想補償,更不需要被他原諒。
這天,護士送來早餐,然后照例對我的病房做簡單整理。
我吃著早餐,聽到有人敲門,護士應聲后,開門聲響起,腳步聲傳來,男人的聲音笑著說:“早啊,阿瑾!
我循聲望去,見是一個約莫三十多歲,有著方正的下顎的年輕男人,他穿著簡單的牛仔褲和體恤衫,露在外面的手臂肌肉扎實,顯得孔武有力。
阿瑾就是護士的名字,她聞言停下手中的活兒,抬頭看向門口,隨即便驚喜道:“楨哥!”她邊說邊朝他走過去,“您怎么來了?是老先生有吩咐嗎?”
“沒有,”楨哥說:“我來接宋小姐出院!
看來這就是李楨了。
“出院?”阿瑾面有憂色,“她才剛剛可以下地走動……”
“這是鯉魚的意思,”李楨笑著說:“他還特意交代,一定要打一份賬單出來!
阿瑾卻搖頭,“這可不行,吳醫師說了,不論是誰想要她出院,都必須先去問過他。”
“霽朗?”李楨問:“這跟他有什么關系?”
阿瑾說:“虞少爺送她來時,她的呼吸心跳都已經停止了,連曹院長都束手無策,最終是吳醫師親手把她搶救回來的。”
李楨扭頭看了看我,隨即微微蹙眉,“霽朗怎么會救她?他不是不愛管閑事么?”
“是鯉魚少爺求他的,當時就說好了,既然讓他救,那么一旦救活,她就歸他負責,所有用藥、飲食、探視都得聽他的安排,”阿瑾說:“楨哥,您的探視肯定也沒有經過他的同意吧?我勸您還是先去問過他比較好。”
李楨失笑道:“這件事鯉魚根本就沒有告訴我。這小子誑我!
阿瑾附和著笑了笑。
“那我就先去聯絡他吧,你先忙吧,謝謝你,阿瑾!崩顦E說罷轉身出門,卻剛走到門口突然站住腳步,轉頭說:“對了,阿瑾,鯉魚他是怎么說服霽朗的?”
“他……”阿瑾一張口,卻突然扭頭看了看我,隨即改口道:“我不知道,他們是單獨談的。”
李楨聞言看了我一眼,便笑著說:“好吧,謝謝你了!
李楨走后,我問阿瑾,“吳霽朗,就是每天來給我換藥的醫生嗎?”
阿瑾點頭,冷淡道:“吳醫師醫術高超,但他從不參與醫院的工作,你呀,真是走運了。救你那天,全院上下全都束手無策,如果沒有吳醫師,你一定死了。”
我問:“那聘他做什么?”
“他不是聘來的,”阿瑾不悅道:“他是老先生和夫人收的干兒子。”
我說:“哦!
阿瑾說:“其實這一個多月暖暖小姐來過好多次,都是希望接你走,但都是吳醫師堅決拒絕了她!
我說:“但我一點都不感激他。”
阿瑾一愣,“你這是什么話?”
我沒說話。
既然是李昂的干兒子,就一定知道我的情況,何必勞神救我呢?何必?
顯然阿瑾也被我的不識好歹弄生氣了,說:“要不是虞少爺求他,你以為吳醫師會救你嗎?你可真……”
“阿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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