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虞不說話,只是看著我。我便又說:“雖然吳景康似乎跟我有很深的淵源,但他畢竟不太可信,他的手下或許會傷害到我的身體,到時還請你看好我的身體。”
李虞這才開口,聲音輕輕的,“你我之間不必用‘請’字。”
我尷尬地笑:“還不是因為你一直都不高興嘛?”
李虞這才扯了扯嘴角,說:“我也不是不高興。”
我眼看著他擠出的那個笑容不到一秒便消失了,忍不住說:“別人都希望自己愛人和父母的關系好,你怎么這樣呢?我知道他是你爸爸,不是我的,他只有你一個兒子,他唯一的兒子被人殺死,他還要笑著去原諒仇人,這不是因為他對那個仇人有著怎樣的感情,也不是因為他虛偽,只是因為他兒子堅持,他在討好你,這份心真的那么難懂么?”
李虞沒回答我的問題,而是陷入了沉默。
我覺得是他的腦子轉不過彎來,他可能還需要一點時間,我便也沒有說話。
稍久,李虞開了口,“他是不是告訴你,這件事一旦做成,你就立刻成為蘇家跟繁音的恩人,將來可以得到無數好處。如果他是你,他就愿意冒這個險。”
雖然他的話與李昂有出入,但大意是相符的,我詫異地問:“你怎么知道這個?”
李虞嘆了一口氣,卻沒有說話。
我說:“我不是因為他說這些才答應得,只是我原本就覺得這件事非做不可,是因為你鬧個不停,我才勉強放棄,現(xiàn)在他支持我,讓我明白我的想法不是錯的,所以我才重新開始堅持。你爸爸一定也對你說過,宋佳音有前科,雖然誤會已經澄清,但這至少證明她是一個會起殺心的人,她比一般人更有可能再次對你做這種事,而你卻選擇了冒險。我覺得你明白這種寧可冒險,也想做到這件事的心情。”
李虞面無表情地靠到了椅背上,抱起了手臂,又不說話了。
我問:“你可以明白我的意思嗎?這段時間以來,你始終都是一副剛愎自用的態(tài)度,我都覺得你好像變了一個人,你以前明明不是這樣的,是不是你身上又發(fā)生了什么事?”
李虞還是不說話。
我無奈極了,話已說盡,我也只好閉了嘴。
終于,李虞又嘆了一口氣,說:“我來之前繁音給我打電話,說做了奇怪的夢。他說他既可以過來,也可以邀請你過去,你希望是怎樣?”
他的妥協(xié)來得太突然了,我愣了一下,才激動起來,“這當然是你來決定!你……你同意了嗎?”
李虞說:“那就還是他來,這樣我調動人手比較方便。”
我忙點頭,說:“你來安排就好,一切都聽你的。”
他又沉默。
李虞終于答應了,這讓我高興得要命,但他表情如此,又教我十分緊張,簡直不敢說話。
又過了好一會兒,李虞才重新抬起頭看向我,微微地笑了一下,說:“那你好好休息,我這就去安排。”
我見他說完便站起身,忙問:“你這就要走嗎?”
李虞說:“嗯,我想繁音八成會同意,所以這就去準備了。”
他的臉色依然很糟,仿佛下一秒就要發(fā)脾氣,我目的都已達到,不敢再多說,“那好吧,你先忙吧。”
李虞便說:“你想得話,可以隨時出去。”說著掏出錢夾,把里面的現(xiàn)金全部都拿出來放到了桌上,想了一下,又抽出了一張卡,放到了現(xiàn)金上面,對我說:“卡里沒多少錢,下午阿一會給你送錢來。”
我問:“你下午不來嗎?”
李虞搖了搖頭。
我難過極了,“你是以后再也不打算來了嗎?”
李虞垂下頭沉默了一會兒,說:“等這件事結束再說吧。”
我不敢再往下問了,眼睜睜地看著他開門。
眼睜睜地看著他走了。
眼睜睜地看著門關上。
愣了好久,我才打開門追出去。
我先來到電梯口,但電梯正在一樓。
我覺得來不及,又從樓梯間往下跑,終于在醫(yī)院門口看到了李虞的背影,一輛銀色的跑車正緩緩停到了他跟前。
我覺得自己還有時間,連忙沖到了大門口,自動門打開了,我剛要出去,便看到李虞已經打開了車門。我這才注意到跑車的車頂不知在何時打開了,留著長發(fā)的司機正扶著方向盤,微笑著看著李虞。
雖然她戴著太陽鏡,但我還是可以從她的嘴唇和下顎看出,這就是silvia。
我便沒有再往前走。
面前的自動門關上了,隨后又立刻打開。
我看到李虞打開了跑車副駕駛的車門坐了進去。然后silvia朝他張開手臂,他也自然而然的,像經過了無數次彩排的演員那樣,抱住了她。
silvia的臉一直正對著我,此時她勾起了嘴角,在抱著李虞的同時,伸出手掌,朝我招了招手。
李虞似乎感覺到了身后的異樣?他松開抱著她的手臂,作勢要推,但silvia的手臂勾住了他的脖頸,摘下太陽鏡,側過臉吻到了他的嘴唇上。
李虞的確掙了一下,但那只是象征性的,因為他隨后便放棄了。
我慢慢地、慢慢地、慢慢地、退了回去。
是的。
我害怕,害怕弄出聲響,攪和了他們的好事。
我突然弄明白了,說什么關心我,擔心我的情況,什么自己只有一個老婆,通通都是假的。不想要我了,但又因為承諾了我太多,不好直接甩掉,才是真相。
之前就告訴我,說李昂反對他跟我在一起,李昂表明了態(tài)度,我又不識趣,他只好又找新的理由,就拿這件事大做文章,而我卻不識趣,沒有答應他提的離婚。
其實,如果他直接告訴我,他已經不再愛我了,或他還愛著我,但他希望我們分開,我都沒有問題。
我自己都朝不保夕,我還可能計較什么呢?
可是何必這樣呢?
我真是想不通啊。
我回病房取了手機等物便出來,至于李虞的錢,想想還是拿了,畢竟我手里一分錢也沒有,在外面想做什么都是需要錢的。
我知道李虞十有**不會回家,便打算先回家取上證件。
在路上我看到手機上還有一通吳霽朗的未接來電,我撥了回去,那邊他的聲音有些焦急,“是佳音嗎?”
“對,”我問:“出什么事了嗎?”
“沒出什么事,我只是擔心你。”吳霽朗停頓了一下,說:“我剛剛在醫(yī)院外面看到了你。”
我頓時明白了他的意思,我病房的窗戶并不是對著馬路,而是醫(yī)院的花園。他在醫(yī)院外能夠看到的,自然是那個站在門口的我。
我由衷地感激,“謝謝你剛才沒有叫我。”
吳霽朗說:“你走之后,我本來想進去找你,但等我停好車后,再進去,你就已經不見了。你到哪里去了?你還好嗎?”
我說:“我現(xiàn)在要回家去拿證件。”
吳霽朗說:“那我這就去找你,你在你家門口等我如何?”
我一個人出來諸多不便,而且我已經脫離社會兩年多了,很多事都不知該如何辦理,便說:“那好,謝謝你了。”
李虞果然并不在家,也不在家,nemo說李虞帶它去他父母家了,這樣也好,nemo再好也不是人類pluto如今已經真正成為一條狗了,它需要人類的陪伴。
我出來時,吳霽朗的車還沒有到。正好,我拿出手機,撥通了剛剛從nemo那里找到的李昂家的電話號碼,管家表示李昂在家,很快便轉了過去。
我也沒有說今天發(fā)生的事,只問李昂要了繁音的號碼。他倒也什么都沒問,直接就告訴了我。
掛電話前,我忍不住說:“您不想問我為什么要這么做嗎?”
“醫(yī)院大門口的事我已經知道了。”李昂嘆了一口氣,說:“我要對你說一聲對不起。”
我的心涼了半截,“您……都知道多少?”
“很多。”
我說:“那您昨天告訴我,蘇家和繁音會給我很多好處,也是因為這樣嗎?”
李昂又嘆了一口氣,這次沒有說話。
我無言半晌,然后又說了一遍,“謝謝您。”
李昂說:“聯(lián)絡了他以后一切小心,有任何事都直接打給我。你記一下我的號碼。”隨后,便將他的手機號碼告訴了我。
我到過謝后便掛了電話,將繁音和李昂的號碼存好后,吳霽朗的車開了過來。
我上車后,發(fā)現(xiàn)吳霽朗的衣服換了且很干凈,頭發(fā)打理得很好,胡子也刮過了,雖然瘦得脫相,但整個人都顯得很精神。
我系著安全帶,問:“看來江愉心一切都好嗎?”
“嗯。”吳霽朗說:“手術很成功,今天早上她也脫離了危險期,那邊有許多醫(yī)生都可以照顧她,我也就回來了。”
我說:“吳景康告訴我,說這件事是他的手下無意中造成的,但她們并不是故意要攻擊她,只是無意的行為。她的靈魂還活著,這次只要她身體的問題解決,她就徹底活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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