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咳幾聲，也許是身體的原因，也許是其他的因素，軻比能有些厭煩的擺了擺手，發干的嘴唇輕輕抬起，發出一道虛弱到極致的聲音。

    “就地扎營吧！”

    如今他們深入魏境，兵疲將乏沒，糧草殆盡，一切都由魏軍說了算，他們已經沒法和魏軍商量，甚至沒有資格跟魏軍商量，只能按照魏軍的意思來，否則連家都回不去，要知道歸路還要經歷大半個并州。

    如今的時刻，他們雖然著急，卻也無可奈何，不過聽聞就地扎營，夷兵卻也樂得，在這炎熱的鬼天氣下，他們早已乏了，支撐他們前行的唯有那回家的念想罷了。

    在得到軻比能的指示下，夷兵當即停止行進的步伐，開始搭建營盤，行動仍舊有些懶散。

    許久，在大帳中，賀渾對著軻比能恭敬行了一禮后，一臉沉重道：“大人，末將想了又想，實在覺得情況有些不對！”

    半低著頭，軻比能聞言，輕笑了笑“賀渾，你長進了不少！”

    “......”

    “某想了很久，漢人與我們雖不似匈奴那般，是世仇，卻也不是什么堅實同盟，漢人中流傳著一句話，非我族類，其心必異！要是換做蜀軍、魏軍，某尚且相信他們會幫助我們，但是魏軍，卻有些.......呵呵。”

    “那大人.......”

    瞧得賀渾心有疑惑，軻比能旋即再言道：“因為我們沒有資格！雖然據探報，曹真一戰雖不順利，卻并非如我們這般大敗，其戰力尚存，你再看看這些夷兵，哪里還有絲毫斗志！再說，雍涼一地，尚可籌足十萬軍，我們缺糧少將，一但陷入持久戰必將覆滅，靠什么可以跟他們打？”

    “大人，如今我們距離槐里縣僅二十里，只要大人點頭，某立馬領軍攻入槐里，取城中之糧供我軍北歸！”賀渾斗志滿滿道。

    “若真那般，我們還能北歸嗎？曹丕必定下令圍截我軍，我軍歸路難行。”軻比能面色無奈。

    “大人，若真那般我們可走富平，進入北地，再經靈州，渡河北上，如此這般，我們回草原便省了諸多路程！”

    “糊涂！那是我們鮮卑的草原嗎？那是匈奴的草原，還不是我們的！”說話間，軻比能不免變得有些激動，再度劇烈咳嗽起來：

    “這些年我們鮮卑一直壓制烏桓，實力愈發強大，漸漸與匈奴東西而治，將諾大的草原分為兩份，我們之前一直夢想著可以讓我們的牛羊放逐在他們匈奴的草原上，他們又豈非不是這般想的，如今我們若是進了匈奴境內，一但被發現，情況只會更糟！畢竟匈奴比大魏更希望我們鮮卑完蛋！”

    “那難道就這樣干等著？等著那漢人來救濟我們，漢人最為狡詐，我賀渾可不相信他們會這么好心！”賀渾冷哼一聲。

    我又怎會盡數相信漢人，只是這次真的是上天入地，無計可施了，軻比能內心掙扎無比，他潛意識中只希望那一絲絲小到連賀渾這樣的莽漢都不愿去相信的希望能夠真的實現，曹丕能夠真的助他回去，若真如此，他有生之年只會與匈奴相爭草原，絕不會再南犯。

    當然，這也許只是他一個人的想法。

    “賀渾，讓兄弟們就地設置絆馬坑，十步一哨，五十步一崗，密切監視四周動靜！”

    “大人？！”聞言賀渾目露精光。

    “我又豈會那般糊涂！快去準備吧，但愿一切都是我們的肆意揣測。”軻比能眼中滿含擔憂。

    “諾！”

    然，就在賀渾退出營帳不久，軻比能猛然抬頭，雙眼不住顫抖，最終輕喃：“一切已經來不及了！”

    “駕！”“駕！”

    “轟轟！”

    只見遠處塵土飛揚，黃沙之中隱隱可以看到一道道黑影攢動，手執兵戈，腳跨駿馬，眼神凌厲的望著面前五里開外的營帳，執兵器的手不禁又緊了緊。

    人馬疾馳而來，待瞧見營帳后，反而止住了步伐，為首之人開口道：“張郃怎么還沒到？”語氣之中似有些不滿。

    “駕！”

    在西邊人馬出現不久，東邊的山坡上漸漸多出了數批身影，接著西邊塵土散去，人們可以發現，這兩只騎兵赫然身穿同樣甲胄，出自一方。

    盡管西邊騎兵數倍于東邊，但雙方的聲勢亦是不小，處在中間的夷兵自然也看出了些許端倪，神色漸漸變得不自然。兩邊都是一方人馬，如今東西而至，傻子都能知道這是針對自己，瞧著架勢好像還是魏兵。

    西邊騎兵為首之人，瞥了眼下方營帳，臉上付出一抹不屑，旋即擺了擺手。

    只見數騎出，敞開嗓子呼喊：“鮮卑軻比能，不守信用，私自撤兵，狼子野心，意圖長安，今大都督領兵圍之，只殺鮮卑，不動夷人，阻擾著視為鮮卑同黨，一律誅殺！”

    漸漸雙方都不斷呼喊起來，聲音滾滾，直襲軻比能大營，聲音入耳，原先緊起心弦的夷兵心中瞬間多了幾絲異樣。

    “大人！大人！是曹真那廝伙同張郃出爾反爾，領騎兵東西夾擊我軍！”

    軻比能面色低沉，看了一眼臉色慌張，大步闖了進來的賀渾，又聽得外面亂糟糟的，似是喊殺聲，卻又有些不對，故而開口：“外面在喊些什么？”

    “......”聞言，賀渾有些難以開口，畢竟這魏軍太卑鄙了，大軍之中他們鮮卑人馬僅僅千余，大多數還都是夷兵，而這魏兵顯然是要將他們分割開來，一但沒了夷兵，那他們真的是無計可施。

    盡管賀渾沒有開口，但是包括軻比能在內的帳中諸首領卻漸漸聽清魏軍在喊些什么，聽完之后，不由眼神滾動，甚至左顧右盼起來，雖然他們受制鮮卑，但不代表他們可以去替他們死，西平一戰，已經損失慘重，而如今聽的外面的喊話，他們的心漸漸動搖了，若是鮮卑一直強大，他們到也不介意繼續侍奉。

    但恰恰相反的是，如今鮮卑王已然落寞，歸途無望，他們可不想死，在這種情況下，某些心思漸漸活絡起來。畢竟他們有數萬人，鮮卑才千余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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