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音清雅,宛若行云流水一樣,走的近了,聽的真切,似乎那頭疼欲裂的毛病又得到了一點舒緩。
云初被蒹葭攙扶著走了過去,緩步走上臺階。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她的腳步聲驚擾了彈琴的人,那青年緩緩的抬起了眼眸。
月下。一名粉衣少女緩步行來,月光清越,均勻的撒在她的身上,讓她整個人都帶著一層融融的淡光,她的臉色不好,眉心也是蹙著的,眸光亦有點暗淡,但是那張容顏宛若月下曇花一樣,帶著讓人驚艷的麗色,墨發披肩,如同最上等的黑色絲緞,以散發著淡淡的光澤。她周身上下沒有一點的裝飾,只有在行走間翻飛在足尖的裙裾。
青年對著行來的少女微微的一笑,那笑容帶著融融的暖意,他的手指漸漸的停歇了下來,琴音隨著他的動作緩緩的停止。
“公主。”他起身抱拳行禮,“您終于醒了。”
“你彈的是什么?”云初示意他平身,將蒹葭留在了亭子外面,自己則走了過去。這曲子她從沒聽過,曲調悠揚真的帶著一種能平緩人心的力量。
“平心咒。”風無塵對云初笑道。
“我沒聽說過。”云初略想了想,覺得自己的腦仁又開始痛了,她不由扶了一下亭子里的桌子。
“這是在下的師傅所作。”風無塵對云初說道,“公主可是又不舒服了?要不要送您回去?”
“我是來聽琴的。”云初索性在他的對面坐下。免得自己難受。“這曲子很好。你彈的時候,我的頭似乎疼的不是那么厲害了。”
“那在下便繼續。”風無塵展顏一笑,撩衣坐下,手繼續按在了琴弦上。
琴音再度響起,果然云初聽了一會,覺得自己的腦袋里面那一抽一抽的痛好像好了許多。
她的心境也似乎平和了起來。
她本就是十分困乏的,才醒來不久,還是需要靜養的,聽著聽著,便有倦意襲來。忍不住單手撐頭睡了過去。
蒹葭在亭子外面一看,忙不迭的過來想要叫醒公主,讓她回去睡,她的手才碰觸到云初的肩膀,就被風無塵給出言制止了。
“你若是想你們公主的頭還疼下去,你就現在叫她醒來。”風無塵淡淡的說道。
蒹葭看向了風無塵,本想反唇相譏的,哪里知道目光一碰觸到風無塵的目光,她整個人就呆住了,傻乎乎的點了點頭。
“乖,去叫人搬一張軟榻過來。”風無塵嘴角微微的一勾,看著蒹葭的眼睛說道。
“是。”蒹葭傻愣愣的點了點頭,轉身離開。役見場血。
不一會她就指揮著白霧和白露將一張軟榻搬了過來放置在亭子的一側,還帶來了一床錦被以及一張厚實的獸皮。
“將你們公主搬上去。清點。不要弄醒了她。”風無塵繼續對蒹葭說道。
蒹葭有點目光呆滯的點頭,白露覺得有點怪異,但是蒹葭沒說什么,她就只能照辦。
她和白霧兩個人將云初抬上了軟榻,拉起了被子替她蓋上,又搭了獸皮防風。
“下去吧。”風無塵對著蒹葭一笑,蒹葭馬上轉身帶著白霧和白露離開了亭子。
琴音一直未停,云初覺得自己似乎從沒睡的這么好過。
直到清晨的陽光照耀在她的眼上,她才緩緩的伸了一個懶腰,微微的睜開了眼睛,晨光有點刺眼,她抬手略遮擋了一下,待她適應了那樣的光線,這才發現自己是置身在一個亭子之中的。
云初猛然坐起,一轉眸,看到了一邊依然在彈琴的青年。
“風無塵?”云初一怔,失聲喊道。
“公主醒了?”風無塵微微的一笑,那笑容雖然帶著幾分倦怠之意,但是眼底的光輝卻是比初生的朝陽還要燦爛幾分。云初不得不說,風無塵生了一幅好皮囊,一般人還真的很難抵擋住他剛才那燦爛一笑。
云初想了一下,自己昨天醒來之后就走了過來,叫風無塵彈琴給她聽,她聽著聽著就睡著了。
對了,她現在頭不痛了!
云初瞪大了眼睛看著風無塵,在晨光之下,他的眼底有著隱隱的青黑之氣,唇角也帶著幾分倦怠之意。
“停!”云初一抬手,風無塵漸漸的止住了琴音。
云初翻身起來,走到了風無塵的面前,驚駭的看著他,“你不會為我彈琴彈了一夜?”
風無塵沒有說話,只是看著云初淡淡的笑著。
“是不是這樣的?”云初急道。
她垂眸看向了琴弦,有幾根琴弦的弦上居然沾染了一點淡淡的紅,在清晨陽光的照耀下閃動著妖異的顏色。
“給我看看你的手。”云初正色說道。
“沒什么好看的。”風無塵將手隱匿在袖袍之間。
“給我看!”云初眉頭一蹙,寒聲說道。
風無塵無奈,只能將手伸了出來,云初一看,心底就是一片悸動,他的手指原本應該是均質修長的,但是現在指尖已經又紅又腫,在他左手的食指上有一道明顯的口子,還在滲著血絲。
云初動容的看著風無塵,她雙手按在桌子上,身體微微的前傾,看著風無塵的眼睛一字一句的問道,“你為何如此?”
“公主不是說頭疼嗎?”風無塵收回了自己的手,對云初一抱拳,“既然這曲子能緩解公主的頭疼之癥,那在下就彈了,沒有什么為什么的,只是因為在下想替公主做點事情。”他起身說道。
許是因為坐的時間太久了,他起身之后雙腿麻了一下,身子不由微微的一晃,云初忙伸手扶了他一把,“讓公主見笑了。”他穩住了自己的身形,不由苦笑道。
“說吧,你想要什么?”云初默默的低嘆了一聲,她是很怕欠人人情的人。
這個風無塵,簡直叫她一點都看不明白,初初見他的時候,他被自己誑了一下,她以為他是木納的。再度見他,他拽著自己一起落水,她覺得這個人怎么會這么小心眼?再見他,他在水里叫自己媳婦兒,她覺得這人就是一個無賴加流氓。但是現在,他又做了一件叫她彌足感動的事情。
說真的,她活了兩世,還從沒有一個人能為她做到如此的地步。
前一世,她追著鐘霖跑,只有她去替鐘霖做這個做那個,這一世,她追著慕容千觴跑,一直以來也都是她在到處為慕容千觴張羅著。
而這個風無塵,卻是第一個肯為她彈一夜琴的男子,只是因為想讓她睡個好覺。姑且不論他真正的目的是什么,單憑這一刻云初的感受,她是十分感動的。
“在下不要什么,只要公主能好好的就是了。”風無塵淡淡的笑著,眸光流露出來的溫柔之色讓云初的面色一窘,不得不馬上垂下頭,避開了他的目光。
“只怕風公子會錯意了。”云初說道,“我已經是有婚約的人,所以風公子大可不必如此。”
“公主。”風無塵笑道,“公主不要有什么負擔,在下做的所有事情都是在下認為是對的。所以公主也大可不必放在心上。”
“你真的什么都不要?”云初再度抬眸有點遲疑的看著風無塵,隨后說道,“也是,你是風家長子,什么好東西沒見過?我府上的那點東西在風公子的面前自然是過不了眼的。”
“如果公主真的覺得過意不去的話。不如將在下當成至交好友可好?”風無塵嘴角含笑的說道。
“僅僅如此?”云初歪著頭問道。
“郡主對風府的大恩,風府上下都敏感于心。”風無塵笑道,“在下自然是想結交公主這個朋友的。沒準將來公主能解救風府與水火之中呢,所以這個要求其實也算是挺過分的。”
風無塵朝云初眨了眨眼睛,笑道。
呃云初被風無塵這么一說,倒是打消了不少的疑慮。
風府所圖大抵也是因為自己的公主地位吧。
那倒是與秦王府的目的不謀而合了。
只要風家不站在太子那邊,對秦王府倒也是極好的。
走了一個無塵,來了一個風無塵,云初倒是覺得自己與“無塵”這兩個字似乎是挺有緣分的。
“好。”云初思量再三,終于點了點頭。“我應了風公子就是了,以后將風公子看作是至交好友。”
云初交的朋友很少很少,之前也就無塵一個,無塵走的時候,她的心底難過了很久,就是現在想起來,也是有點遺憾的。
云初雖然表面又作又經常發點神經病什么的,但是卻是極其重諾的一個人,如果她親口答應了將人視作朋友,那么那人便真的是她的朋友。
風無塵唇角的笑意在漸漸的擴大,他的笑容也似乎感染了云初,云初也忍不住笑了起來。
博望侯夫人遠遠的角落里看著亭子之中相視而笑的一對男女,總算是放下心來。
“走吧。”她對跟在身后的侍女說道。
看來兒子已經替風府做出了選擇,將來是要站在秦王府這邊了。
她要去將這個消息告訴侯府才是。
只是不知道他們將來會不會有一個當公主的兒媳婦。
唉,只要兒子肯娶親,就算媳婦兒是個乞丐他們都認了,別說是一名身份高貴的公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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