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只有這種時候,她才能無所顧忌地打量安祈祎吧。
“你的事我也聽說了,你知道你不好受……但你別總讓我‘滾’好嗎?等我以后上大學離你遠一點就好了嘛,大不了我出國也行。”
安祈祎:“……”
葉倩兒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有意無意,柔軟的指尖蜻蜓點水般落在安祈祎的眉心,貓爪般輕撓了一下。
像她這樣的女生,如果不是眼瞎又少根筋,估計會有很多朋友,可她偏偏遇上了安祈祎。
安祈祎本想佯裝著睡覺,等葉倩兒一走她就回家,但事情總是不如人所愿。
“喂!安祈祎,你別以為以后就萬事大吉了,只要你還在這個學校,我們就能繼續給你制造有趣的生活,怎么樣啊?是不是特別感謝我們?”
伴隨著一陣嬉笑,三五成群的幾個人漸漸走近。
葉倩兒低頭緊咬下唇,她從沒為自己站出來過,這一次,她竟極其希望在這個午后,能讓樹下的女孩兒好好睡一覺。
她轉身跑出去,攔在那群人跟前,有些緊張地吞了吞唾沫,“你們能不能離開?我……我可以給你們錢。”
安祈祎抬頭看著不遠處,眼里有克制的怒意。
“如果你一直保持這種說話方式,那你永遠也擺脫不了成為別人‘錢包’的事實。”安祈祎站起身睡眼惺忪地作了幾個伸展動作,繼而望向臉漲紅的葉倩兒。
葉倩兒臉頰微微泛紅,嘴唇動了幾下又想不出什么合適的陳詞能為自己辨解。
目光繃緊,像弦一樣糾纏拉扯,從一團亂麻到繃成直線。
誰都沒有把目光收回去。
直到葉倩兒眼中泛出眼淚來,安祈祎才適可而止地轉移了攻擊目標。
“想做怎么樣都動作快點,除非是想讓你們的男神哥哥看見?”過濾掉所有迂回的過程,安祈祎只平靜地看著對面的幾個女孩兒,她現在只想 解決完一些列麻煩,然后一個人安靜地待一會兒。
想著又不能好好睡覺又是一聲長嘆,她伸手拍了拍褲子上的幾根枯草,然后提著穩健的步子向前走去,也不管此時對面幾個女孩兒的表情如何扭曲,她侃侃地說道:“房子燒了又怎樣?我并沒有看出你們當中的哪一個過得比我好一些,說實話,你們的生活很無趣吧,費盡心思去打聽 一名優等生的生活境況,只是因為自己的無能所以一心只想打擊報復,以滿足自己某方面的心理需求……”
看著幾個女孩兒一時間的無言,安祈祎就知道她又猜對了。討厭一個人的理由可以有很多,也可以很稀奇古怪,什么樣的理由她都聽到過,但終究歸結下來也就分為三大類。
安祈祎突然笑了笑:“你們能記得我的名字,我很高興,但同時我也知道,讓人能印象深刻的,光靠一個名字還遠遠不夠,每天像你們這樣來挑我出毛病的人并不少見,但我自始至終就秉持著‘井水不犯河水’的原則,與其一昧地忍讓,我很想知道到底是什么原因……”安祈祎不依不撓地一步一步逼退對方的步子,在為首的女孩兒幾近無可退路時,她緩緩開口:“……以至于讓你們覺得可以在我面前大呼小叫?”
不分青紅皂白,善于接收一切流言蜚語。盲目地跟風,仗著自己的無知對著受害者進行著精神上的攻擊。這是第三類討厭她的人,也是她最不能忍受的一類人。
為首的女孩兒慌亂地晃動著視線,卻遲遲不敢與安祈祎對視,偏著頭小聲說:“一家人出事,就你一個人跑出來了,誰知道你是不是故意的。”
她的聲音說道后面幾乎聽不清,但安祈祎還是從字里行間中明白過來。她緩緩抬起雙手,在女孩兒有些驚恐的目光中,以雙手移到了女孩兒的頸項間。
“你……你想做什么!”女孩兒的后背抵著樹干,整個身子因為害怕而向上提高了幾公分。
耳邊響起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安祈祎的神情沒了之前的調笑,反倒很是平靜,平靜得讓人害怕。
“喂!你們給我回來!”女孩兒扭頭沖著那邊跑遠的三個人影大聲叫喚道。
只見那三人頭也不回地離開了,女孩兒強行掩飾住內心的急躁,手指緩緩在身后的樹干上留下抓痕,“她們一定是給我找幫手去了,你別得意。”
安祈祎的目光停在女孩兒的頸部,指尖輕輕滑過她的皮膚,下一瞬,安祈祎便把女孩兒的襯衣領理正,再井然有序地把衣領下的三顆衣扣擰入扣縫,輕聲說道:“她們不會回來,也沒有走遠,只是因為害怕,想找個隱蔽的地方看著你會有什么下場而已。”
安祈祎溫熱的掌心輕拍著女孩兒的肩膀,看上去像極了把她摟在懷里。
擁抱往往是一種疏離方式,這樣突如其來的親密會讓人壓抑到無法呼吸,女孩兒眸子里的光忽然泯滅,下唇被咬得泛白,“我們明明是四個人,為什么偏偏是我,而不是她們?”
“我們真是心有靈犀,正好我也想問你們這個問題,我聽到你們說的那些話后也在想,為什么要這么對我……我還以為你會讓我知道呢。”
“……對,對不起!”女孩兒不自覺地握緊了雙手,狠狠頂住快要溢出眼眶的熱淚。
“你能不能告訴我……”
女孩兒只覺得留在自己肩頭的那手在手緊,且絲毫沒有要停下的意思,她甚至覺得要是不能給出答案的話,安祈祎真的什么事都敢做……
“告訴我究竟要怎么做,才能得到一份公正的對待?”
安祈祎說話的聲音很輕,卻帶著最為堅定的力量撞進人的心里,她幾乎沒給女孩兒說話的機會,她說:“你們什么都不懂!”
她就像突然發了狂似的抓住女孩兒的肩膀,“你們的無知才是最讓人惡心的,你們不懂的什么叫換位思考,因為你們的腦子里根本就想象不出那樣的場景,一個個的別再隨波逐流地給人看不起了行不行!”
母親曾對她說‘恨比愛痛苦,愛比恨沉重’,因此母親希望她可以去承擔一切,即使‘重’得讓人喘不過氣,但至少能做到問心無愧。母親讓她‘滾出去’的時候就等于剝奪了她要去恨的資格,那段回憶只有她一個人去獨自承受。她都已經用力把一切看得這么無足輕重了……她都以為這樣的生活快離開她了……
“為什么你們還要說這些話?”
安祈祎顫抖的聲線聽起來尤為脆弱,就像一只被人折斷了翅膀的蝴蝶,不管再怎么竭力去飛,都逃脫不了厄運。
因為在父母的尸體面前太過冷漠,就要被別人稱之為‘怪人’,家人、長輩、同學……就連她唯一的朋友,都覺得錯全在于她……
“你們憑什么?”
安祈祎幾乎是咬著牙一字一句地問,而女孩兒此時就像斷了線的木偶,漸漸脫力。
“安祈祎!”一旁的葉倩兒漲紅著眼睛聲嘶力竭地吼道。
只見前面的人完全丟了魂一般,一雙眸子里除了駭人的寒意外,什么都不剩,而她的手正死死地掐著女孩兒的脖子……
“安祈祎你……你別這樣!你現在真的讓人很害怕……”葉倩兒上前愣愣地看著面前的人,遲遲不敢上前去碰她絲毫。
“阿祈,你想讓她死嗎?”
“……”安祈祎還來不及收回手的那一剎那,一只手遮過她的眼睛,在瞬間安靜下來畫面里,平息了她滿腔的憤怒,送至耳邊的嗓音如同鋼琴的重低音一樣綿長……
傅一帆扶著她的肩,讓她在僵在原地的身子轉了回來,他說:“抱歉,讓你久等了。”
“……”安祈祎呼吸驟然一滯,雙手不斷地下落,直至雙膝軟軟地陷進草地里,從頭頂撒下來的炙熱溫度讓她完全無法思考,不知為何她忽然想要推開面前的人然后不要命地逃跑……
傅一帆將手落到女孩兒的頭上,稍微停頓了片刻,垂眸只見她刻意閃躲的動作。他微不可察地歪頭斜睨了女孩兒一眼又勾唇收回了目光,“你的心這么善變的嗎?我以為你要守護我的想法會一直持續下去,我不過才消失了短短幾天時間而已,現在你在我面前竟然會開始防備了嗎?”
安祈祎:“……”
“平時不是挺能說?現在開始學啞巴啦?”
“你……都看見了?”
傅一帆驀地一怔,微微抬眸看了一眼那棵樹下正大口喘氣的‘受害者’,不可置否地“嗯”了一聲。
“你不就是想伸張正義嗎?”安祈祎眼睫輕垂,“想讓我道歉還是怎樣都隨便你……反正我在你那里都已經沒有下限了,也不再想要挽回什么……”
“……”傅一帆愣愣地低頭只望見一對含著怒意又顯得楚楚可憐的眼睛,“我讓你道歉你就會照做嗎?”
“不會。”
安祈祎理所應當的表情和口氣讓傅一帆有些想笑,一面惡意彰顯地讓他進行控訴,一面又試探性地撒嬌試圖讓他心軟,這到底是一個從哪來的生物啊?想著想著他再次不自覺地笑出來。
“你夠了啊!”安祈祎倏地站起身,“我哪天一定要把你的臉藏起來,否則你一天天這么笑真的很犯規!”她稍稍有些哽咽,“我都已經這么別有用心了,就算在你看來是盲目熱情,但你也不可以裝作我的動機都跟你沒關系的樣子啊!我在你面前已經自卑到無法形容的地步,要是你還笑 得這么肆無忌憚,我只會覺得之前所做的一切都白費,對你一丁點兒影響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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