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祈祎總算是把著裝整理好了,才悠悠地看向一直被她忽視在角落里的人,“我希望能有一個屬于自己的私人空間,麻煩你不要私闖少女的寢室,ok?要不是嫌累,我早就搬出去住了。”
說完,她便不再理會刑皓霖將要開口的長篇大論,步履飛快地順著樓梯離開,不晃不搖,一點也不像剛睡醒的人。說起刑皓霖,對于這個年僅長她三歲的男人,多數(shù)時候,她的記憶還停留在他們是在十幾年的罵罵咧咧種度過,以至于家里的長輩都常常會擔心遲早有一天,他們的寶貝兒子和她會揪著彼此的頭發(fā)跳樓,早登極樂。
開什么玩笑?她可惜很怕死的!
直到樓下傳來關門的響動,刑皓霖靜靜地坐了一會兒,想到安祈祎剛剛嘴里念叨的那個名字,若有所思的看向窗外……
遠處商業(yè)區(qū)繁華地帶,放眼望去都是燈紅酒綠的一片,十點正是這個地方最熱鬧的階段。安祈祎走在路邊左右瞭望,等紅燈亮起跟著人群穿過馬路。云城市公安局離她住的地方并不算遠,徒步的話……也就半個鐘頭也就到了。
云城市公安總局,夜里十點四十分。
執(zhí)勤的警員還在崗位上忙碌,行政辦公樓里只有幾個窗口還閃著微弱的光。安祈祎撇撇嘴走進辦公室,剛進門就看見神情莊嚴的莫良信,他身上的那套衣服穿了快一周都還沒舍得換,頂著一個“雞窩頭”,嘴角也邋邋遢遢出現(xiàn)一圈胡渣。
在云城大多數(shù)已經年過三十的男人中,要么事業(yè)有成,功名成就,要么碌碌無為,無所事事。而已經37歲的莫良信,顯然二者都不是。夢想是什么?目標是什么?最想要什么?這些問題他通通答不上來,永不作為的得過且過,渾渾噩噩的過日子。
以至于到如今連個女朋友都沒有。
安祈祎看著此情此景,想起檢察院那幫人看他們局里時充滿嫌棄的眼神,果然是有原因的……
“前輩,有線索了嗎?”安祈祎走過去,把愛馬仕香包往桌上一放,兩只手順勢撐著桌面,不像個正兒八經的警察,反倒活生生成了一個囂張跋扈的富家小姐。
莫良信聞言隨即一愣,抬起頭時,一雙眼睛布滿血絲,配合著安靜的辦公室,著實有幾分嚇人。
他短暫的停歇了幾秒后問道:“我不是讓你回去好好休息的嗎?”
“我也想啊,但每每想到前輩你一人孤軍奮戰(zhàn),我那個小心肝兒啊就止不住的疼,滿腦子的睡意瞬間就被趕跑了,你自個兒說說,一大老爺們蠱惑我這個花……花季少女……這罪過得判個幾年?”
莫良信原本嚴肅的臉上終于緩和了些,假意瞪了安祈祎一眼,早就習慣了安祈祎裝瘋賣傻的模樣,莫良信倒也見怪不怪,只是每次都不能把話還回去,感到頗為遺憾,他清了清嗓子:“下午的時候,劉局把我叫去辦公室啰啰嗦嗦盤了一大堆廢話,我總結下來,他大概就是覺得咱們刑偵大隊破案效率太低,這事兒你怎么看?”
安祈祎從身后拉了一把椅子,往后一靠,手指搭在桌面有一搭沒一搭用指甲敲打出節(jié)奏,“這次事件出在盤水小鎮(zhèn)那邊,首先不是我們的轄區(qū),其次分局那邊今天中午才把案子轉過來,這都已經是什么時候了。”
說到這里她突然控制不住暴脾氣,“你說這破案效率低又不能全怪咱們,看看人家南區(qū)那邊的分局,雖說南區(qū)是云城的富庶地段,但人家分局也太吃香了,人員和設備要什么有什么,哪像我們一群蝦兵蟹將,不僅如此,人民群眾也太不把警力當回事兒了,什么雞毛蒜皮的事都打110,檢察院那幫人還一天天給我堵得慌,你說說,當個為人民群眾鞠躬盡瘁的公務員容易么!”
“得了得了,就你那張嘴早晚得出事。”
換做是別人這么說,安祈祎早就跳起來了,但此時她卻破天荒地安靜了下來。
“祈祎姐你這么說就不對了啊,哪有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的!依我看,咱們就是局里的No.1,不服的都得給我憋著。”
說話的人正是先前與安祈祎通電話之人,樊智玖。一個二十來歲的帥小伙,長相白白凈凈,眼睛不大卻特別有神,嘴唇像個姑娘似的有一抹殷紅,再配上一副金屬框眼睛,整個人看上去格外乖巧。
最討喜的當然不是他的長相。在公安局里女性本就是稀有物種,而樊智玖仗著自己一副小狗似的可愛長相,一口一個姐姐,把局里那些母性泛濫的女人哄得一愣一愣的。
樊智玖湊到安祈祎身旁坐下,露出六顆牙的標準微笑,“祈祎姐我聽說你要來局里,連夜跑了幾公里的路程專門趕回來陪你,是不是特感動啊?”不僅如此,樊智玖一邊說著,腦袋還一個勁兒地往前湊。
安祈祎一向冷傲孤僻,與生俱來再加上后天養(yǎng)成,正常人估計都會對她避而遠之。
她微微一笑,眼神卻有些不自在,抬起右手的食指頂開了樊智玖的額頭,“說話就說話,不要靠那么近。”她承認這輩子真的沒有哪個異性敢面對面離她這么近,即使是同住一個屋檐下的刑皓霖也沒有!
樊智玖用余光掃過對面的男人,不由得扁了扁嘴,直起身子順著莫良信的視線望去,不咸不淡地開口:“嘖,對莫良信就挺好,一個莫前輩,一個安后輩,你倆在演戲呢?總之你就是偏心。”
安祈祎停頓了幾秒,意味深長的說:“小樊,作為同事我不得不警醒你,這次案子比較棘手,兇手的作案動機我們完全不知道,完全不敢保證會不會出現(xiàn)下一位受害者,這里不是你小孩子過家家的地方,如果你覺得大晚上趕到局里查案子是為了讓我感動的話,那你還是回家洗洗睡吧。”
樊智玖惡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努努嘴:“祈祎姐,你再這樣下去真的會沒人喜歡你。”
安祈祎瞇了瞇眼,低頭繼續(xù)翻著資料,一如既往的目中無人。
這時候共同呼吸同一片空氣的人終于坐不住了,莫良信站出來算是和大局的主持公道,“小樊別鬧了,我和小安還有事要談,你自個兒去隔壁審訊室坐著休息去。”
此話一出,辦公室里的兩人都安靜了,樊智玖不知是不是因為安祈祎的那番言論感到氣惱,直接把頭扭向門口的方向,眼不見心不煩。
安祈祎蹙了蹙眉頭,顯然對莫良信“小安”這一叫法著實別扭的很,她清了清嗓子,總算是端正了神色,“南口市場那片地年久失修,不管是兩條腿的還是四條腿的,都把那兒當公廁,現(xiàn)在又正值夏季,那股子臭味往往都從犄角旮旯的地方彌漫開來,一般正常人都不會往那邊去,因此人煙稀少,這也確實是個殺人拋尸的好地方。”
莫良信不可置否的點點頭,輕輕轉了一圈手中的筆,印象中,南口市場算是盤水小鎮(zhèn)的一個老地方。這里發(fā)生過太多風浪,以至于無論發(fā)生了什么人命關天的大事,都掀不起什么風浪,也不會有人去在意。
畢竟在這個年代,“關我屁事”的行為,已經被大多數(shù)人發(fā)揮得淋漓盡致。
莫良信看了一眼桌上被陳列得亂七八糟的資料,輕輕往安祈祎的方向一推,“唰”一聲就跟摸了油似的劃過桌面,“你再看看這個。”
安祈祎低眸:“尸檢報告?不是說一時半會兒還出不來么。”
“我也是下午才拿到的。”
莫良信話音剛落,就傳來安祈祎的驚呼。
“死因是窒息!”安祈祎有些不敢置信,她仔細地又看了一遍,結果依舊如此。
莫良信像是早料到這種反應,雙手向外一攤,“根據(jù)現(xiàn)場來判斷當然不準確,人家法醫(yī)也說了,死者是在身體機能停止運作之后才被挖走的心臟,由于壓力低,出血量不多,我們畢竟不是專業(yè)人士,光憑昨天夜里的現(xiàn)場狀況來看,難免會判斷失誤……”
說起昨天夜里,安祈祎就打了個寒顫。
云城市畢竟是一個旅游業(yè)發(fā)達的城市,近幾年都沒發(fā)生過什么重大刑事案件,最多見的也就是打架斗毆,要么就是一些失竊案。一時間警察反倒沒了用武之地,但昨晚顯然打破了一貫的平靜。
好端端的夜里突然有人報案。報案人原本是去南口市場旁的小攤子上買醉,喝到暈暈乎乎的突然就憋不住尿意,好歹人家也是三四十歲的漢子,即便那時街邊沒人他也不好意思隨地解決,只好跑到不遠處的市場里邊躲著方便。
不去不知道,一去嚇得酒都醒了。
警察趕到現(xiàn)場后與并沒比想象中好到哪里去。跳了一宿的夜燈下,一個毫無血色的人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衣衫平整,死之前卻連眼睛都沒來得及闔上,如果不是衣襟上滲出血漬,都不會有人知道死者的心臟早已被掏空。
夜里凌晨三點二十分,人已經死透了。
安祈祎想到這里忍不住搓了搓手,即使在夏季悶熱的夜里,她的手也冰涼得厲害。
她在思考的時候不喜歡有人打斷她,而一向喜歡無事獻殷勤的樊智玖總是適得其反,顯然這一刻旁邊某個人已經很長時間沒插話了,頓時有些欣慰起來。
莫良信的聲音還在繼續(xù):“說實話,窒息這一點我也沒想到,那人行兇后還幫死者穿戴整齊,這心理素質怎么看也不像是第一次作案,死者的身上沒有掙扎造成的挫傷,身上除了致命的心臟之外,沒有任何的損傷,法醫(yī)甚至懷疑死者更本沒有反抗過……”
安祈祎沒發(fā)表言論,想起之前樊智玖跟她提過的擦鞋女人,安祈祎偏頭一看,剛想開口就變了神色。
什么叫做一眼萬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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