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日在大師兄的府上很是開心,我們在一起說著許多話,大多數是我在說,他在聽。熙和的微笑,暖暖的笑意,都沁在我心頭。只是不知為何,總覺得大師兄似是揣著一些心事,有幾次,他好像要與我說出來,卻又沒有。我雖然好奇,卻也不問。因我覺得他放在心里,自然有放在心里的理由。
一日將盡,到了回淸胥山的時候,大師兄出來送我。
“大寒天了,山上清冷,你尚是血氣身子,還是多穿些衣服,免得受了寒涼,”頓了頓,又道,“你從前脾胃經絡有些淤滯,現下天氣寒涼,可以適當的喝些溫酒暖胃。”
我忍不住笑道,“大師兄,你今日囑咐我的話,真真是夠我用上一年,難道大師兄想將日后所有的話都叮囑盡了,以后便不再關心阿瑾了嗎?”
我這話其實不過一句玩笑,可大師兄的臉色卻忽然有些蒼白,一雙眼睛深深的望著我,幾番明滅。忽然他俯身擁住我,不知怎的,我竟覺得他心里很是憂心,如此一來,原本應是甜甜蜜蜜的擁抱,竟讓我也生出了幾分憂心。可他不說,我也不愿問他,免得讓大師兄的憂心又多了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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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炎華,天君這回,怕是鐵了心要你娶采鳶做君后了。”
“……”
“從前,你或可……以年歲太輕拒絕,這回天君重提此事,你便是無論如何也不能拒絕了。否則……”
“否則他便要將我除之后快么!!”炎華的雙眸閃過凌厲的戾氣,一時間怒意森森環繞。
云天迅速看了一眼窗外,爾后回身看向炎華,眼睛里帶著幾分錯愕,這樣怒形于外的炎華他還是頭一回見著。他楞了楞,道,“你知道天君向來看重采鳶父君,這一門位高權重,也算是配得上你了。”
“這么說,我也當真是要感謝天君如此處心積慮的監視我了?”
“……要說監視你,也不是一天兩天了,論說處心積慮,你不也在他眼皮子底下安然過了這么許多年?你何曾這般動怒過?”云天為此不解,難道……“難道你對那個丫頭付了真心?”他見炎華的臉色立時一沉,眼角那抹一閃而過的悲傷讓他的眉頭皺了皺,他肅聲道,“幾千年來,我和我的家族都是提著腦袋為你效忠。何事為大,何事為重,何事該舍,何事該棄……炎華,你比我更清楚。”
一番話后,屋子里便只余四足鼎獸的銅爐里裊裊冒著幾絲蒼白的煙氣。炎華怔怔看著窗外,喃喃道,“阿瑾……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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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兒瞧著在一旁傻笑幾天的阿瑾,終于忍不住道,“獨樂樂不如眾樂樂,到底遇著什么趣事了?快說來聽聽!”見阿瑾紅了臉不說話,她心中便也猜到了幾分,這炎華長君為何還未對阿瑾說了實情?難道他另有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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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山回來了。我很高興,拉著他問東問西,一旁的小羽師兄也很高興,問他這一路可餓著沒有,可凍著沒有,很是細心。
“青山,你此次到外頭是做什么的呢?”上回宵煉師父急令,青山走的匆忙,也沒來及仔細問問。
“我肚子好餓啊!”青山哀怨的望著小羽師兄,“小羽,為我煮碗面可好?”
趁著小羽師兄為青山煮面的空檔,青山對我道,“……宵煉師父托我去取一樣東西。”
“什么東西?”
“此次取的東西已經給宵煉師父了。那東西是一種八角銅羅法盤。”
“宵煉師父要這作甚?”
“宵煉師父說這是一把重要的鑰匙,并且還是一件可以探測方位的法器……我估摸著宵煉師父是要拿這件法器去尋清胥師父!”
我點點頭,“唔,你說的是,上回宵煉師父就說過,滄海海底現下一片混沌,即便靠著仙者神識,也是很難尋到清胥師父了。現下有這法盤,便是太好了!”想到能早些尋到清胥師父,心里很是興奮。“宵煉師父為什么讓你去呢?”
“一來,清胥師父的事情,知曉的人不多,宵煉師父讓我去,也是為了防止旁人知道此事。二來,我是個凡子,這個法器當年遺落在凡間,需得凡子的血氣肉身才能找到。第三,聽說邪靈鬼族也一直在尋找這件法器,所以我這個凡子身份倒是個不引人矚目的。這不,就這么先邪靈鬼族一步找到了。”青山得意道。
青山又說了說這一路上遇到的幾件危急險事,我倆坐在那里唏噓了一會子,見小羽遠遠的端了冒著熱氣的面條過來,我便走開不擾他們好好說一陣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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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日初九,是大師兄的生辰。我有些興奮,又擔心宵煉師父的話兌不了現,我可是挨寒受凍得將他園子前后都打掃了,這不是重點,重點是樹上每日都會有些枯葉落下來,我便要每日抽空去清掃,這幾天下來弄得我是腰酸背痛,“若宵煉師父說話不算話,我便每日都將樹上的枯葉給扯了來,撒在他的園子里!哼!”
“原來你對我有這么大意見?”
我回過頭來,見宵煉師父笑容滿面的拎著兩個小瓶過來,仔細看了看,上頭高浮雕著雙蝠云紋山水,瞧著很是精致,可這瓶子也忒小了些,“宵煉師父,這對兒瓶子倒是好看,可若用來裝酒,會不會太少了些啊?”
“這瓶子可是用南海浮島的螭龍木做成,螭龍木,百年發芽,千年定根,萬年始能長成。這里頭可是裝了幾壇子酒。”
“原來這瓶子這么金貴啊!”看著這兩瓶酒,心里倒是安定了,賀禮可總算有了著落。
“酒禮是你送的,這對瓶子是我送給炎華做的賀禮。你便順帶一起拿去送了。”
“……”我說呢!宵煉師父怎么這么大方送我兩個寶瓶讓我做賀禮,可轉念一想,不論誰送,都是送給大師兄的,怎么著,也不算是吃虧了。
“方才……我好像聽見有人說什么要每日將樹上的枯葉扯了來撒在園子里?”
真是計較的師父!可看著他手上拿的兩瓶酒,便訕訕笑道,“宵煉師父你是個正人君子,說話必定是說到做到的。我方才……方才是在夸您呢!”
“哦?還是頭一回聽見旁人夸我是正人君子,唔,聽著很是新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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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兒一大清早便被我喚起來,見她垮著臉沒甚精神,擔憂她沒睡好,便趁著云頭未到,就讓她靠在我肩上小睡片刻。上鳳站在我后頭,眉頭緊鎖,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左右并行了五朵云彩,上面都是淸胥山的一眾弟子,連不喜熱鬧的三師兄元棄也一同過來了。
我瞧了瞧坐在前頭云彩上的宵煉師父,見他合了眼睛在休息。同他一個云頭的有七師兄莫言、九師兄形水、十五師兄封凌,還有十六師兄蘇夫晏。他們見宵煉師父合眼休息,便沒敢大聲說話擾了他老人家。別的師兄倒還能忍受,只是向來喜歡熱鬧的莫言估摸著是憋得狠了,我見他謹小慎微的坐在一旁,看著很是哀怨。
約莫一個時辰,我們一行便到了炎華府。府中一派忙碌景象,不斷有靈獸載著仙客過來,仙客往來互相招呼,好不熱鬧。門口的仙娥引著我們一路前行,到了前殿的時候,便見著炎華大師兄正站在那里笑著同幾位仙客說話,見我們來了,便上前同宵煉師父說了幾句客氣話,又親自引著我們去廳中落了座。
我見大師兄忙碌,便也沒有不懂事的拉著他與我說話,大師兄將我們安排好后又要去招呼別的客人,臨去的時候,只深深看了我一眼。這一眼里,有著濃濃的歉意。大約,大師兄覺得沒時間陪我,所以感到抱歉吧。其實我不很黏人,也很懂事。
這一桌上坐的俱是我們清胥山的弟子,大家都是自小便在一起修習的,相互之間熟稔的很,所以并不像別桌那樣客套拘謹。正在我們互相說笑的時候,二師兄伯申也來了,身邊還跟著一位女子,眉目間隱隱露出一股英姿爽氣,瞧著頗有風致,這便是前些時日剛與二師兄成親的那位夫人了。
那回二師兄娶親,整座淸胥山都去赴了婚宴,到底,我們也算是二師兄的娘家人。只是我以為翎云師姐必是不會去,這種時候,就連我這個局外人看她,都會為她難受,何況她這個局內人呢?可意外的,十一師姐居然去了,還將自己打扮的特別鮮亮,瑤金師姐說十一師姐這般,真是特別為淸胥山長臉,彼時并沒聽太明白,欽原師姐破天荒的對我解釋道,“整個九天都曉得十一師姐喜歡伯申多年,這回來參宴的許多人,都在猜測翎云她必是不敢過來參宴的,也有好些還等著看翎云笑話,可咱們十一師姐真真是爭氣的,這不僅過來了,還如此高高興興的過來參宴了,我們淸胥山的弟子,就該有這番傲骨!”
那場婚宴,翎云果真是一滴眼淚都沒流,嘴角的笑意也果真沒有停過。可那手中的酒樽卻也沒有放下過。
晚上回到淸胥山的時候,翎云師姐將自己關在自個兒的寢屋里,我同欽原、瑤金師姐輪番敲門,也沒能敲得開,不免擔心師姐她會不會在白日里忍得太狠了,現下到了人后,便再沒法裝出那般人前模樣,只一個人傷心欲絕做了傻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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