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南天寒睜開惺忪睡眼,馬上驚奇地發現屋中的桌子上趴著一個人,身軀隨著呼吸慢慢起伏,顯然是睡著呢。恍覺此人可能是木公子,頓時覺得很不好意思,自己這個不速之客昨晚將人家的床占去了。而木公子看來是個挺講究的人,寧愿趴在桌子上睡也不愿意跟自己擠一張床,這床其實還挺大,睡兩人綽綽有余。
忍不住用歉疚的眼神看著此人,桌上有劍,木公子雖然睡著,右手卻還是抓著劍柄,困倦也不失警惕。但是這把劍怎么看都有種熟悉的感覺,不禁讓人回想在哪見過。
突然倉啷一聲,木公子已經唰地站了起來,順便拔劍在手。
南天寒不禁驚呼:“是你!”
對方卻似乎毫無一點他鄉遇故知的驚喜,反而眼神中帶著無以澆滅的恨意,隨后一把劍就向南天寒削來。
南少爺剛剛醒來,身體還在昨夜的困倦和慵懶之中,嚇得趕緊躲避,內心感慨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竟然在此處又碰到了柳青末,自己本來是來學劍的,碰到了此女子就只能是陪她練劍的,她看來特別愛削人,尤愛削自己。
南天寒搬起一張椅子護住自己,大喊,“姑娘,不要動”
柳青末兩只眼睛腫著,雖然兇悍,卻看來像是委屈得要哭的樣子,”我怎么一碰到你就倒霉,我一晚上沒睡你知道嗎?“
說罷,劍一丟她真的哭了。
印象中此人絕不會是輕易會哭的人,難道這段時間不見,竟然心性大變了,庻不知一個人一晚上不睡覺情緒多少會有點脆弱的,尤其是女人。
南天寒趕緊放下椅子,過去想安慰安慰,雖然經常打打鬧鬧,這個女子其實還是不錯的,長得好看,心眼也還不錯,削了自己那么多次其實一次也沒削著,如果南天寒真受傷了,相信她也會后悔愧疚的。
他剛靠近了些,柳姑娘右手一掄,一聲清脆的“啪”就在空間里回響。南天寒頓時感覺無比后悔,臉上火辣辣地感覺向心里漫延。
也是奇怪,柳青末本來捂著眼睛哭的,隨手一掄能正中目標,也算緣分了,南天寒心里安慰自己,這就是命運,只不過恰好挨了一巴掌罷了,跟出門石頭絆了腳一樣自然地隨機,其中無惡意。
誰知柳青末的招式很連貫,一巴掌得手,左手的巴掌也呼了過來,南天寒趕緊伸手抓住,她右手再打,南少爺又抓住了她右手。
女孩子的手被抓住的時候,心里多少會有些異樣的感覺的,南天寒看到她的臉有點紅了。
就在這時門嘎吱一聲被推開了,智囊和尚站在門口,一副二人執手相對的畫面映入眼簾。
“看來二位公子昨晚相處不錯”智囊面容蕩漾神秘笑意,這種親昵的場合他看得不是很多,但江湖就是江湖,少林既然在江湖行事,所見所聞自然也很多,佛家可謂也是在紅塵中浸淫著,也算是見慣了。
南天寒趕緊尷尬地松開手。
”我們……“南天寒想說什么。
“哦,南公子新來,方丈師兄想見見你”智囊已經道。
“昨天不是見過了嗎”南天寒道。
“哦,昨天天黑,師兄說沒看清”智囊道。
南天寒搖搖頭,跟隨智囊而去。
轉來轉去,又來到一塊大石處,看來像還是昨晚的地點,智空果然又坐在上面,留給南天寒一個高深莫測的背影。
這個和尚難道在這坐了一晚?還是他獨愛這個地點?
“方丈”智囊走了,南天寒輕聲打招呼。
智空緩緩轉過身,還是盤腿坐著,這回身后就是百丈高的懸崖,而他輕描淡寫地仿佛坐在平地一般,南天寒暗自佩服這位少林高僧的定力。
分別了些日子,也不知是以前沒看清,還是智空方丈的眉毛在這段時間長長了,也白了許多,這樣看上去慈祥了很多。
“少莊主,今年多大了”
“十八”南天寒有點疑惑,像是要給自己介紹對象的開場白。
智空又慈祥地點點頭,用看著一棵好苗子的眼神看著南天寒。
“少莊主,世間有些東西終會與我們告別,你懂嗎”
南天寒點點頭,又搖搖頭,這句話他懂,但是此時此刻從智空處聽來,又是這么鄭重其事在高山絕巔問出,他就不太懂。
智空咳嗽了兩聲,身體前后晃動了幾下,南天寒很擔心他掉下懸崖,到時候謀殺少林方丈的罪名估計自己是脫不掉了。
“昨夜露重,竟有些著涼了”智空帶點慚愧道。
”你真的在這坐了一晚?“南天寒驚訝道。
智空點點頭,”年紀大了,身體不行了,熬一晚上就有點不適。你看,人有日暮盛年,草木有枯榮凋零,我們都是肉身,其實做不了什么。“
南天寒感覺這和尚說話很奇怪,像是刻意不想直白說明什么,”大師,你想說什么,可以直說。“
智空又咳嗽了兩聲,終于道,”風雪山莊……風雪山莊遭遇劫運,被一場大火所毀。”
聽到這句話,南天寒頓時驚倒在地,“我爹呢,還有我南伯,他們怎么樣了”
“失蹤了”智空帶著傷心惋惜。
“我很遺憾,從前還難為過你們”智空顯得很難過。
“不關你的事,我爹曾經說過,少林和風雪山莊之爭是義氣之爭,不影響武林大局”南天寒說完,爬起來,神情極度悲傷間就要離去。
“等等,少莊主,這是你的劍”智空叫住他。
南天寒看去,正是自己的銀月劍,”怎么在你這?“這把劍在南天寒一系列流落的日子里已經遺失了,是當掉了還是被人搶了,他真的記不太清,明顯的是那時候自己根本沒有珍視這把劍。
現在見到這把劍卻像是見到親人一樣,緊緊地抱著,像抱著最珍貴的東西。
“少莊主,上次我們去風雪山莊表面雖是尋釁,但實際卻是考察”智空又道。
南天寒聽著,巨大的傷心之余其實并沒有太在乎這位高僧在說什么。
“在那之前,我們已經覺察到了武林潛伏的危機,開始尋找可靠的伙伴,風雪山莊沒讓我失望”智空道。
“哦?”
“南老莊主和你不管做事多么讓人不解,但始終有一顆善良之心,這是武林所需要的,今后少莊主有什么困難,少林將傾力相助”
南天寒沒心情多說,踉蹌著準備離去。
“少莊主打算去哪”智空又道。
“回風雪山莊”南天寒眼中噙淚。
山路上,大批的人已經開始上山,摩肩接踵,大有將英雄山人體覆蓋的架勢,世間不安份的人還是不少,不遠千里湊一場熱鬧,熱鬧之后的陰謀呢,又有幾人能夠想到?
南天寒抄了條小路,在悲傷間行進。危險卻一步步臨近,既然風雪山莊已經被焚毀,對方就是滅莊的架勢,哪還能放得過他。
樹林間,一個蒙面人的身形極快地躍起,手中長劍兇狠地刺向他的要害,此人無疑是一流的高手,一擊即中,劍尖刺入了南天寒的右肋,只須稍一用力,就能結果南天寒的性命。
南天寒仇恨的眼神看著這個人,此人嚴重卻帶著一絲輕蔑,像是在譏笑南天寒的武功。
在此人的稍一遲疑間,南天寒用力掙脫出來,立即拔劍在手,蒙面人又撲上來,他忍著劇痛以劍相格,南天寒好像已必死無疑。
就在這時,樹梢間飛掠過一人,擋住了蒙面人呢,卻是柳青末。不遠處似乎有人也聽到了動靜,正向這面而來。
蒙面人看形勢不對,縱身一躍,離去了。
南天寒本來就處于巨大的悲痛之中,又遭此重傷,急火攻心之下暈了過去。
這是他真正意義上第一次受挫,生命也差點戛然而止。
世家子弟,有時候也像草芥一樣,會枯腐、荒爛,會像普通的生命一樣,充滿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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