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就算是一切都只能慢慢來,自己畢竟擁有領先時代二十五六年的記憶,還是有許多的好處的。
想到今后二十幾年中,自己都要以一副領先于眾人思維的面貌出現在世間,曾煒不由得有些得意起來。
難怪大家都喜歡重生,這種能夠預先知曉一切的感覺,真特么的不是一般的酸爽!
………………
因為今天是開學的日子,所以一群小屁孩都不急,一邊玩鬧一邊慢吞吞的往學校趕。最終,只需要半個小時的路程,愣是花了一個多小時。
曾煒他們到學校的時候,一些先到校的學生,已經在老師們的組織下,揮舞著楠竹枝條扎成的掃帚,在校園里打掃起了衛生。
事實上,這也是曾煒他們一群人不忙著趕路的原因,對一群十來歲的小屁孩來說,能偷一下懶總是好的。
進了校門,一群人就分開了,各自往各自的班級趕去。
上三年級的只有曾煒一個,他一個人離開大部隊,往教學樓一樓左邊最邊上的教室走去。
來到教室外面,曾煒就發現,記憶中的掛著二年級的號牌,已經變成了三年級。
講臺上,一個三十出頭的女老師正在檢查作業,正是曾煒的班主任兼語文老師武彩韻。
在她身邊,則是站著一個耷拉著腦袋的十來歲的男孩子。雖然記憶有些久遠,但曾煒還是知道這個男孩子的名字叫黃友軍,班上的同學都戲稱其為皇軍。
曾煒悶著頭往教室里走,正在檢查作業的武彩韻抬頭看了他一眼,大聲道:“曾煒,先把作業交了!”
“哦……”曾煒甕聲甕氣的答應了一聲,取下帆布書包,從里面拿出自己的作業交給了武彩韻,然后就往講臺下走。
不過才走兩步,他就停下了腳步,扭頭不好意思的問道:“武老師,我座位在哪里?”
武彩韻愣了一下,說道:“座位沒換。”
看著再次埋頭檢查作業的武彩韻,曾煒沒有動彈。武彩韻的話相當于沒說,他依然記不起他原來的座位在哪里。
好在這時候曾煒就看見一個小蘿莉站起身來朝他招手,曾煒記得,這個小蘿莉是他的同桌陸艷,于是連忙快步走了過去,在她旁邊坐下來。
等曾煒坐下后,陸艷小聲問道:“曾煒,你怎么回事啊?進門不打報告,還連位置在哪兒都忘記了?也就是你,不然武老師肯定罰你站外面!”
曾煒一陣瀑布汗,訕訕的說道:“呃……暑假耍得太嗨皮了,忘了……”
陸艷奇怪的看著他,問道:“耍得太嗨皮?這是啥意思?”
曾煒這才想起,現在還是1992年,他們也才上三年級,連忙解釋道:“就是太高興了的意思。”
陸艷依然是一副不解的樣子,說道:“高興就是高興嘛,為啥要說嗨皮?”
曾煒有些無語,心說這個時候的小孩子真是軸啊,只好再次解釋道:“呃……這是英語,我暑假跟我大姐學的。”
當然這個解釋也是糊弄小蘿莉的。小蘿莉卻是信以為真,她知道曾煒的大姐已經上高中了,會講英語很正常。
此時的陸艷,完全是一副小迷妹的樣子,看著曾煒說道:“曾煒,你好厲害啊!”
………………
開學第一天,事情雖然很繁雜,但也很簡單,就是交暑假作業、報名繳費、打掃衛生之類的,不會開課。
一般來說,開學的第一堂新課,都要等到開學第二天甚至是第三天。因為開學的第一二天,很多學生都還沒有交學費,也就領不到書本。
古丹縣是一個山區窮縣,七里鄉更是地處大山之中,經濟情況非常差,很多家庭的孩子,都會拖欠書學費,哪怕現在一個學期的書學費也就是七八十塊錢而已。
在1992年的現在,國家還沒有興起外出打工的熱潮,大部分的村民,都是在自家那一畝三分地里面刨食,能夠養活一家人就不錯了,哪里有什么多余的收入?
曾煒家的情況一般,家里總共就四五畝水田和六七畝旱地,在水稻和玉米的良種還沒有大范圍普及,化肥也是稀奇商品的現在,產量很成問題,在交了農業稅和各種提留厘欠之后,養活一家六口沒多大的問題,但想要有多少結余,卻是奢望。
他們姐弟三人的書學費,主要就是靠家里養的幾頭豬賣錢來籌集。如果運氣不好,肉價大降,或者是豬兒不爭氣死掉的話,他們的書學費也是要出問題的。
畢竟姐弟三人一年花的錢也不少。已經上高三的大姐曾孌在城里的學校寄讀,一年怎么也要花個兩千出頭;加上曾煒和曾彤兩姐弟,差不多要三千塊的樣子。
今年曾煒家的運氣不錯,就在開學前,家里剛剛賣了一窩豬仔,足足十二頭,一共收入了將近八百塊,姐弟三人的書學費算是湊齊了。
但班上的其他同學,很多就沒這么幸運了,曾煒細心的看了一下,在今天能夠完成繳費領到書本的同學,還不足一半。
而班主任武彩韻的眉頭,整天都是皺著的,顯然是為這種糟糕的情況而焦急。
畢竟,照這樣下去,恐怕要開學好幾天之后才能開課。
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雖然義務教育法已經頒布了六年,但地處西部山區的西川省古丹縣,現在還沒能夠享受義務教育免除學雜費的福利。
在曾煒的記憶中,這還得等十四年,也就是他大學畢業的2006年,當時已經成為江州市古丹區,才真正實現了九年義務教育。
1992年的現在,學生們必須在繳納了書學費之后,才能夠領到課本和作業本。
而全班不到一半的學生有課本,甚至達不到兩人共用一本,明顯是不能正常進行教學的。
………………
因為是開學第一天,又不能正式開課,所以武彩韻早早的給學生放了學,然后匆匆回家下地干活。
雖然是學校的老師,但是在課余,武彩韻家里也是有許多農活兒的。尤其是現在,正是收獲玉米以及蘿卜下種的季節,家里的活兒多著呢。
像武彩韻這種情況其實是很常見的,七里鄉中心校全部二十來個教師,大半都是本鄉人,都是學校家里兩頭忙。
事實上,不但是老師放學后要回家忙農活兒,就連學生,回家后也是要幫著家長做一些事情的,譬如放放牛,打打豬草什么的,都非常的常見。
在這貧窮的山區,十來歲的孩子,已經算是半個勞力了。
曾煒放學后沒有馬上離校,而是跑去五年級的教室看了一下,發現五年級還沒有放學,就悄悄的在窗外跟二姐曾彤打了個招呼,背著書包打算回家。
就在他走出校門的時候,就見有幾個小伙伴也放學了,于是幾個人就走到了一起。大家都是親戚,而且又是從穿開襠褲就一起長大的伙伴,彼此關系都不錯。
回到家里,曾煒發現父母都不在家,肯定是下地干活兒去了,家里只有外婆一個人,正在忙著喂豬。豬圈里的幾頭半大肥豬或許是餓壞了,嗷嗷直叫。
這一陣正好是農忙季節,地里的活兒多的干不完,曾煒父母基本上都是起早貪黑的忙碌,正好曾煒姐弟三人又開學了,所以家里面的事情,都落到了已經年近八十的外婆身上。
好在外婆雖然年紀大了,但是身體還好,家里的活兒也還勉強能夠支撐。
不過,曾煒記得,正是因為這幾年的過度辛苦,再加上年紀大了,在三年后的夏天就過世了。
此刻的曾煒,雖然很想去幫忙外婆喂豬,減輕老人家的負擔,可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一米不到的小身板,完全拎不動潲桶。
于是,曾煒希望改變家里情況的心情,就更加的急迫了。
只是,對于出路,他依然一籌莫展。畢竟,曾家的底子太薄,在繳清了姐弟三人的書學費,再給大姐預留了一個月的生活費之后,基本上連買鹽的錢都沒有了,想要做點別的事情都不行。
更何況,就算是家里有錢,現在的曾煒都很難說服父母去做點生意。
這就是所謂的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了。
說起來,曾煒家也算是改革開放后最先富起來的那一批,是鄉里第一個萬元戶。
在這個時代,萬元戶可是很有含金量的,畢竟在八十年代初,還是地處內陸深處的西部山區,是很難出現一個萬元戶的。
但是,事情在曾煒出生的那一年出現了轉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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