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原本劍拔弩張的眾人聞言都是一驚！
沈氏失‘色’道：“皇后要召二娘覲見？這是為何？”若只是卓昭節(jié)進宮，還能猜測到要么為了昨日之事，要么和寧搖碧有關(guān)。
但……卓芳甸？
淳于皇后因為自己是咸平帝的元配發(fā)妻，一向視繼室、‘侍’妾為眼中釘，若知朝臣中誰寵妾滅妻，是一定會為元配并其子‘女’主持公道的，本朝以來，因著這位皇后，即使再不喜歡元配，也無人敢公然寵愛‘侍’妾、庶出子‘女’之流，就是怕這位皇后知道后發(fā)作。
而沈氏這個繼室，自然是淳于皇后不喜歡的人之一，甚至連帶著卓芳涯、卓芳甸也被皇后看不上眼，自小到大的幾次覲見，淳于皇后都視同無物，今兒怎么會忽然要卓芳甸也進宮了？
就算是昨日幾位小娘子的矛盾，卓芳甸是提早就告了病，整個宴上都沒‘露’面的啊！
聽到沈氏這么一問，外頭下人猶豫了下，推‘門’而入，匆匆回道：“婢子不知，但如今徐公公已經(jīng)到了前頭正堂奉茶。”
“我知道了，大郎你先與二郎、四郎一起去陪徐公公說話，二娘、小七娘總要換身衣服才好進宮的。”沈氏用力捏了捏拳，低聲說道，“你們與徐公公說下緣故——對了，把我這兒收藏的雀舌拿去給徐公公沏上！”
卓芳純與卓孝理都知道既然是皇后見召、人又姓徐，恐怕是皇后跟前極得信用的內(nèi)廷副總管徐海年，自不可怠慢，也顧不得再說什么，答應(yīng)一聲，就轉(zhuǎn)身離開，卓芳禮卻狐疑的看了眼沈氏，道：“既有大哥、二哥去招呼徐公公，我想我還是留在這里伺候父親罷。”
他當(dāng)然看了出來沈氏這是趁著皇后見召，要把口齒伶俐的卓昭節(jié)和自己打發(fā)走，這樣只剩下來卓昭質(zhì)、卓昭粹兄弟兩個，都不是很擅長虛與蛇尾的人，哪怕游氏能夠留下來幫襯，然而一旦卓昭質(zhì)或卓昭粹‘露’出破綻，結(jié)果可想而知！
而游氏雖然‘精’明，奈何媳‘婦’的身份注定她在沈氏這個婆婆跟前能做的遠(yuǎn)不及卓芳禮這個四房之主在場讓兩個兒子安心。
卓芳禮自然不肯走，沈氏哼了一聲，道：“徐公公乃是皇后的心腹內(nèi)‘侍’，咱們家豈可太過怠慢了他？”
“徐公公乃是來傳皇后詔命的，料想來的如此突然，定是輕車簡從，咱們家卻浩浩‘蕩’‘蕩’一擁而上，反而讓徐公公覺得繁文縟節(jié)吧？”卓芳禮淡淡的道，“再說父親如今這個樣子，如今是二娘守在里頭，本來她一個嬌生慣養(yǎng)的小娘子能做什么？到底要我們做兒子的看著點才成，老夫人這么阻攔我盡孝和靠近父親卻是何居心？難道二娘能夠伺候父親，咱們這些做兒子的倒不成了？”
沈氏冷冷的道：“只怕你父親醒轉(zhuǎn)之后看到你更加生氣！”
“二娘與五弟乃是一母同胞，都是老夫人你所出，萬一父親醒來看到二娘想起來五弟，恐怕才會震怒。”卓芳禮臉‘色’一沉，道。
卓芳涯怒道：“父親現(xiàn)今的模樣可是在你們四房的人跟前‘弄’出來的，不要空口白牙的誣賴我！”
“如今徐公公在前頭等著，母親、四弟、五弟，依我之見還是讓二娘和小七娘先去更衣罷，不然耽擱了辰光，徐公公不喜，皇后娘娘也覺得咱們家怠慢鳳詔。”卓孝文從頭到尾都沒說過話，但現(xiàn)在看沈氏母子與四房居然有把徐公公丟在前院讓卓芳純、卓孝理應(yīng)付，還要繼續(xù)爭吵前事，不禁皺起眉，提醒道。
不管沈氏還是卓芳禮畢竟都是忌憚淳于皇后的，被他這么一說，兩邊也不敢繼續(xù)鬧下去，當(dāng)下沈氏道：“既然兩個孩子要進宮，那游氏你陪小七娘回四房里去換身衣裳，預(yù)備一下，記得動作利落些，別叫徐公公久等了！”
游氏一皺眉，下意識的看了眼卓芳禮，她看出來沈氏這是支不走卓芳禮，索‘性’把自己打發(fā)走，畢竟上房到四房來去，又要為卓昭節(jié)挑選衣裙，又要叮囑‘女’兒，等過來時，誰知道這邊情勢如何了？
卓芳禮飛快的思索了下，覺得‘女’兒到底才是第二次進宮，還是讓游氏親自去打點的好，就微微頷首。
游氏正要答應(yīng)沈氏，不想卓昭節(jié)道：“我也是隨祖母進過一次宮了的，皇后娘娘為人和藹可親，如今忽然召見也必然是為了有事要問，不可耽擱，我獨自回鏡鴻樓更衣，即可去見徐公公，不必母親陪同了。”
沈氏冷冷的道：“你懂個什么？皇后娘娘和藹歸和藹，然而你年少無知又沒什么見識，沒有你母親幫著參詳怕是連套得體的衣裙都選不出來！萬一在皇后娘娘跟前冒失了，連累咱們家都要落個教‘女’無方的名聲！你自己是定了親不愁了，可你六姐八妹還沒許人，你也不為她們想一想？”
她這么劈頭蓋臉的訓(xùn)斥下來，卓昭節(jié)漲紅了臉，吸了口氣，卻冷笑出聲，不急不慢的道：“我聽人說，皇后娘娘最是重嫡不過，我嫡親祖母乃是祖父元配發(fā)妻，我母亦如是，我想皇后娘娘對我當(dāng)然是寬宏大量的！祖母卻是太過憂心了些。”
話音才落，沈氏整個人都晃了晃！
卓孝文和卓芳涯均是大吃一驚！雙雙上前扶住，一迭聲的叫著母親，又把沈氏扶到附近的榻上坐了，端茶倒水拍背‘揉’肩，卓芳禮冷哼了一聲，對‘女’兒道：“老夫人方才叫你快去更衣，免得耽誤了皇后娘娘的召見，怎么還不去？”
卓昭節(jié)看出是父親有意讓自己趁勢脫身，自是立刻答應(yīng)，她才轉(zhuǎn)身，就聽卓芳涯將手邊一個空扣在案上的茶碗抓了朝地上一摜，哐啷一下碎瓷四飛，他怒不可遏的喝道：“走？當(dāng)著這許多長輩的面把祖母氣成這個樣子，你還想走？！”
“我兒怎的不可以走？”卓芳禮一向就對沈氏所出的一弟一妹厭惡無比，此刻又已與沈氏母子不死不休，立刻就出來維護‘女’兒，冷笑著道，“方才不正是老夫人要我兒快點去更衣么？怎么你想阻攔我兒覲見皇后娘娘？你有這么大的膽子？！”
卓芳涯指著卓昭節(jié)，咬牙切齒的道：“那我當(dāng)一起隨同進宮，向皇后娘娘稟告今日事情的經(jīng)過，也叫皇后娘娘看一看你四房的家教！”
“我兒方才的話你沒聽清楚么？”卓芳禮森然一笑，“一來皇后娘娘今日不曾召你覲見！二來，皇后娘娘重元配嫡出，你以為皇后娘娘一定要見你區(qū)區(qū)一個繼室生子？”
他慢條斯理的道，“再說我兒方才有哪句話說錯了？先母梁氏難道不是父親的元配發(fā)妻？我兒的生母不是我的元配發(fā)妻？我倒是奇怪老夫人為什么聽不得這番實話了，難道老夫人以為，她才是元配發(fā)妻不曾？這也太可笑了！”
游氏暗推了把‘女’兒，低聲道：“快去更衣，不可誤了皇后召見！”
卓昭節(jié)抿了抿嘴：“是！”
出了上房，在庭院里把高秋以外的使‘女’都叫上，匆匆回到鏡鴻樓，阿杏愁眉苦臉的迎了上來，道：“娘子，方才冒姑打發(fā)人過來說，查遍了四房所有的下人，都不曾抓過粉團，婢子想，粉團價值連城，可別是哪個不長眼的起了‘私’心瞞了下來？”
卓昭節(jié)如今哪里還有心思管一只獅貓，當(dāng)下道：“這個回頭再說，先伺候我更衣，皇后娘娘打發(fā)了人來，要我與小姑姑即刻進宮覲見！”
阿杏一驚，頓時把粉團也撇到一邊，道：“夫人沒陪娘子來，娘子要換哪套衣裙？”
“把昨日沒用上的幾套新衣拿出來看看。”卓昭節(jié)蹙著眉道，“我猜這次進宮多半是要去回話的，裝束只要不失禮即可。”
也虧得卓知潤大婚，這日卓昭節(jié)是招待小娘子的人之一，自然要提前預(yù)備好幾身衣裙下來更換，甚至有的小娘子還不定要借上一身，游氏為了這次婚禮給‘女’兒做了十套夏衣，昨日一天卓昭節(jié)應(yīng)酬之際，前后換了四身，加上今日接受丁氏敬茶穿的一套，剩下五套都是簇新只在做好送來后試穿過一下的。
因為昨日預(yù)防要用到，這五套衣裙都放在了伸手就能拿到的地方，使‘女’們片刻就捧上來讓卓昭節(jié)挑選，卓昭節(jié)隨便看了一眼，就擇了雪青繡天鵝的越羅訶子，外罩著鵝黃寬袖單纈繡折枝海棠‘花’對襟上襦，杏子紅茱萸紋繡留仙裙，栗‘色’底郁金紋披帛。
阿杏又替她拆了早上出‘門’時梳的發(fā)髻，匆匆重新挽了個垂練雙髻，換過隆重場合才用的釵環(huán)，也虧得卓昭節(jié)美貌年少，倒是省了上妝的工序。
這中間，明‘吟’、明葉也都自去換了新衣、抿好了發(fā)髻，把從前卓昭節(jié)賞賜的最好的首飾都戴了起來——上回進宮卓昭節(jié)就只帶了兩個使‘女’，到底在宮闈里前呼后擁的看著也不成樣子，本來阿杏和阿梨隨她進過宮，這次也該帶她們，免得出什么岔子，但阿杏和阿梨至此疲‘色’未除，這樣懨懨的進宮恐怕招了不喜，而高秋、立秋資歷見識都不如明‘吟’、明葉，所以卓昭節(jié)還是帶了這兩個伺候自己最久的大使‘女’。
雖然卓昭節(jié)基本上沒‘花’功夫在挑選衣裙首飾上，但一番收拾，再加上侯府地方廣闊，趕到前院時，徐海年已經(jīng)等得十分的不耐煩了，卓昭節(jié)到了之后，與他見了禮，又等了片刻卓芳甸才趕到，同樣裝束一新，徐海年無心和這對姑侄寒暄，匆匆對卓芳純、卓孝理說了句：“恐怕皇后娘娘久等之下，責(zé)罰咱家。”就端著拂塵起了身。
徐海年來時帶了宮車，雖然只得一駕，但內(nèi)中寬闊，卓昭節(jié)姑侄兩個并四個使‘女’進去卻也不覺得太擁擠，只是徐海年嫌她們耽擱辰光太久，上馬之后催促車夫快行，沿途之人認(rèn)出宮車之制，也不敢怠慢，紛紛讓路，這么一路奔馳到宮‘門’前，車中六人都顛簸極了。
但進宮‘門’時雖然停了停，上了縱街后又是一番奔馳，一直到蓬萊殿前停下，離車‘門’最近的明‘吟’和明葉是靠外頭趕車的小內(nèi)‘侍’扶了一把才能落地的，又趕忙扶下卓昭節(jié)，徐海年這時候已經(jīng)進殿去稟告了，卓芳甸也下了車，他正好出來，催促道：“快進去，娘娘與太子妃都等著呢！”
怎么扯上了太子妃？
卓昭節(jié)一怔之下卻隱隱明白了過來，難道是為了昨日那碗鵝肫掌湯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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