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要把鄭家姐妹送給林鶴望?”卓昭節(jié)聽說林鶴望與白子華走時還惹了個不大不小的麻煩,哄著寧夷曠繼續(xù)與表姐卓無瑕玩耍,脫身到正堂來問,不想到時稟告的下人已經(jīng)走了,游氏倒正和卓昭瓊商議著處置鄭家姐妹的事情,就道,“這成么?到底咱們沒有她們的身契。”
游氏道:“這有什么關(guān)系?她們本來就不是下人,哪里來的身契?”輕描淡寫的道,“現(xiàn)做一份,讓她們按上手印,不就成了?”
卓昭節(jié)恍然大悟,道:“這倒也不錯,往后鄭家任家找過來,咱們也可以說是以為三哥和任表哥帶了兩個婢‘女’回來。”
“本來就是這樣,有到處跟著男人跑的大家閨秀或小家碧‘玉’嗎?”游氏冷笑了一聲,道,“若非她們來時恰好是暢娘滿周,跟著又是年關(guān),不宜傳出不吉利的事兒來,嘿……這樣水‘性’楊‘花’的小娘子,放在哪家不是沉河的料?我是念著如今子孫滿堂,能不作孽就不作孽了,不過這種東西,除了還真未必就是作孽!”
又道,“白家這白子華,在長安這些年,也叫咱們頭疼了好幾回了,如今也該伏氏代她這寶貝‘女’兒還一還債,誰叫她教‘女’無方呢?盡拖累旁人!”
卓昭節(jié)心思轉(zhuǎn)了一轉(zhuǎn),任家不要臉的讓鄭氏姐妹賴到長安來——這姐妹兩個本來就是在任家寄養(yǎng)的,橫豎不是任家血脈,她們的名譽前程任家也真是不心疼的。卓家這兒要叫這兩個人消失也不怕,但之前和三房約好了婚事,任慎之又是個心軟的‘性’.子,加上年關(guān)在即,卓家上上下下都忙碌得緊,丁氏又一味懷疑任慎之,這么兜兜轉(zhuǎn)轉(zhuǎn)的居然叫鄭家姐妹活到了現(xiàn)在。
不但如此,這姐妹兩個還不安生的對著頭次見面的外人訴說起經(jīng)歷來……白子華也是個糊涂的!
她搖了搖頭,道:“那什么時候送人過去呢?”
“當(dāng)然是越快越好。”游氏眼中厲光一閃,冷笑著道,“林鶴望過來辭別,走時看中了咱們房里兩個使‘女’,咱們索‘性’送給他以壯行‘色’……橫豎有章老夫人在,要讓這對姐妹聽話的南下也不難。”
就吩咐泉鳴,“去找人來,今兒個晚上就把身契‘弄’好,明日,把人和身契都送到林家去!”又叮囑,“身契上不許寫什么鄭家嫡‘女’庶‘女’,只許寫名字,就說……是慎郎離開齊郡時,他的大伯母特意指了兩個身邊的使‘女’一路服‘侍’他,盛情難卻,這才讓她們跟到長安來了。然后慎郎要專心攻讀,而且水葒館的下人也夠了,就把她們‘交’給了我安置,我就讓她們在跟前伺候……結(jié)果今兒個被人看中的。”
如此以來,到時候即使任家、鄭家尋來,游氏也可以問他們將父母雙亡的鄭家娘子當(dāng)成使‘女’送給任慎之是何居心了……
泉鳴領(lǐng)了命,自去辦事。
游氏打眼一看四周,見只有兩個‘女’兒在跟前,侄‘女’游燦卻是去和白子靜說林鶴望夫‘婦’辭別經(jīng)過了,便皺著眉道:“你們?nèi)┮蔡⌒牧它c兒,這兩個人橫豎是要處置的,三郎也沒生那心思,她這樣的急。”
卓昭瓊和卓昭節(jié)畢竟是已經(jīng)出嫁又有了子‘女’的‘女’兒了,對娘家的關(guān)注不免大大減少,如今都詫異這一句,道:“三嫂?”
游氏哼道:“這鄭家姐妹,我是吩咐了單獨備個院子關(guān)著不許放出來的,這件事情‘交’給了你們?nèi)皇悄銈內(nèi)┌抵卸冢齻兘駜簜哪來的機會出‘門’摘梅‘花’?又那么巧合的遇見了林鶴望?”
很顯然,雖然卓昭質(zhì)沒肯要鄭家庶‘女’做妾,但這么個死纏著自己丈夫、沒事就往自己跟前跪下來求著自己容她伺候卓昭質(zhì)的主兒,赫氏哪里能夠一直容忍下去?偏因為卓昭姝和任慎之的婚事,三房要任慎之表決心,這姐妹兩個被當(dāng)成了表決心的用具一直養(yǎng)著,赫氏橫豎看不順眼——忍到現(xiàn)在,拼著惹婆婆不高興也要引禍水東流的把人趕走了。
當(dāng)然赫氏今日回了娘家,未必能夠提前吩咐把人往林鶴望身上推。但她一定留下過相似的叮囑,趁著過年人來人往,把這姐妹兩個‘弄’出去……結(jié)果她的人手就壯著膽子來了這么一著,不想白子華和鄭家姐妹還真是配合,現(xiàn)成送個理由給游氏。
而游氏做的又比赫氏更絕,直接‘弄’個身契把姐妹兩變成奴婢……
卓昭瓊和卓昭節(jié)對赫氏這個嫂子印象一直不錯,卻都不喜歡見也沒見過的鄭家姐妹,聞言當(dāng)然要幫赫氏求一求情,游氏說是這么說,也沒真的對媳‘婦’動氣,只悻悻道:“趁著今日有機會就動手,正好你們在,哪兒會不幫她說話?這孩子還真是好算計!”
卓昭瓊笑著道:“三哥根本就不屑要那鄭氏,這一點咱們家上上下下都清楚,否則從齊郡一路到長安,多少地方不能收了她?三哥為什么連正眼都不看她一按?三嫂的聰明還會不知道嗎?若非在乎極了三哥,三嫂也不這么急了……總歸三哥和三嫂恩愛,不正是母親所想的?”
卓昭節(jié)也勸:“因為這么兩個人,把任表哥和八娘的婚事拖下來實在是不值得,現(xiàn)下打發(fā)了也好。明兒個把人送走,再和三伯母、七嫂說婚事,料想也不會繼續(xù)為難了,難道還要從林家追回來不成?三伯母之前也不是不知道任表哥是個‘性’.子軟的,但八娘也不是潑辣的人,三伯母到底還是看重任表哥的好脾氣的。我想這兩個人‘弄’走了也是好事,沒準(zhǔn)恰好打破僵局呢!”
游氏被‘女’兒說著,琢磨半晌,道:“明日我去問問你們?nèi)浮Γ銈內(nèi)笓?dān)心八娘‘性’.子和軟,嫁個強勢的夫婿怕被欺負(fù),我何嘗不擔(dān)心慎郎?八娘‘性’情和軟好歹還不失侯府娘子的氣度,可慎郎……”
提到這個唯一的外甥,游氏直嘆氣,“除了八娘這樣好說話又文靜的小娘子能和他過到一塊去,換個潑辣的娘子,往后豈非被妻子管得死死的?這怎么成!”
人總是偏心的,對卓昭瓊和卓昭節(jié),游氏一邊教著種種規(guī)矩,說著賢良淑德,可當(dāng)初聽到楊謀想納妾,游氏立刻把賢‘婦’二字踩到了腳底,當(dāng)下就找上了當(dāng)時還在的居陽伯夫人說道,軟硬兼施的讓楊謀打消了主意!
而小‘女’兒卓昭節(jié)這邊叫寧搖碧寵得如珠如寶,游氏也不過是場面上說幾句要‘女’兒賢惠的話,讓她勸‘女’婿不要太寵著‘女’兒?開什么玩笑!她是岳母又不是婆婆!巴不得‘女’兒在夫家地位更高點呢!
倒是對赫氏、古盼兒,才是真正要求賢德。
任慎之固然不是游氏親生的,但唯一妹妹的骨血,又是個會讀書的料,游氏當(dāng)然也盼望這苦命的孩子能有個好結(jié)局。偏任慎之身為郎君,寄人籬下久了……卻養(yǎng)出個什么話什么事都忍下去的‘性’情。
這樣一個外甥,按著如今高‘門’大戶里養(yǎng)出來的普遍的刁蠻跋扈的小娘子的‘性’.子,往后難免事事被妻子掐在手里,游氏想想都憋屈!所以她和三夫人一個想法,自己這邊的孩子既然是個軟綿綿的‘性’情,那還是配個同樣軟綿綿的人罷,就算過得悶一點,總比受欺負(fù)要好!
所以三房、四房都認(rèn)為,卓昭姝與任慎之是非常般配的。
誰都不想輕易的罷了這‘門’親事,只是三房到底是‘女’方,總歸要更仔細(xì)點,卻疑心著任慎之‘性’.子過軟,往后身為一家之主卻半點沒擔(dān)當(dāng)……
只是游氏母‘女’自以為為任慎之謀算時,卻不知道,水葒館里,焦急等到了書童打探來的確切的消息——游氏的貼身大使‘女’泉鳴領(lǐng)著數(shù)名健仆進(jìn)了鄭家姐妹的院子,在外頭還能聽見身契、鄭氏使‘女’之類的字眼時,如釋重負(fù)!
三九的天里,雖然水葒館有充足的炭火供應(yīng),可任慎之之前憂心過度,覺得房內(nèi)熾熱難忍,禁不住把炭滅了,如今正是硯臺凍結(jié)的時候,但聽到書童此言,揣測著鄭家姐妹足有八成可能會歸了林鶴望,任慎之方長長松了口氣,一身冷汗,滾滾而下,竟瞬間濕透了中衣!
只是,事情到這里還不算結(jié)束,任慎之揮退書童,快步走到榻上,從枕后翻出一個錦囊,里頭,赫然正是當(dāng)初想給卓昭節(jié)添妝、卻沒能添成的那對鐲子,亦是他亡父贈于亡母的定情信物,不論本身的價值,還是紀(jì)念意義,都重逾千金!
然而任慎之捧著這對鐲子,不舍的‘摸’索半晌,但目光觸及到窗下書案上的幾封信箋,眼中卻透出狠‘色’,他將鐲子重新包進(jìn)錦囊,抓緊了囊口,忽然用力向‘床’柱甩去!
隔著錦緞,‘玉’鐲碎裂的聲音很小,完全被風(fēng)雪掩蓋。
任慎之抱著錦囊,‘露’出極度悲痛之‘色’,卻生生的忍耐著……
半晌后,他才收拾了情緒,想叫進(jìn)書童,可話到嘴邊又頓住,躊躇之‘色’在臉上浮現(xiàn),低語道:“還是……還是我親自去罷!”
正琢磨著如何完成這事,外頭,忽然一個清朗的聲音傳來,溫和、透澈:“任弟在么?聽說你這幾日飲食不佳?可是身子不好?”
聽出是沈丹古的聲音,任慎之一驚,下意識的順手把錦囊塞進(jìn)懷里,整了整衣冠,這才過去開‘門’:“沈兄怎么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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