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著確實比死了有用,活著你就能看到太陽照耀在大地的那一刻,能看到山野的美景,能看到不息的江河,死了,什么都看不到。
“可惜了,他什么也看不到了。”,景云那種低沉黯然的聲音,任誰聽了都不免有些心酸。
齊英兒看著那口棺材許久,卻不知該說些什么。他知道那種喪親之痛,他理解,但他不知道怎么去安慰,節哀順變?
凌全非也看著這口棺材,問道:“莊主可知道是誰殺了令子?”
景云搖搖頭,“如果我知道,那人已經死了!
韋四章道:“是萬軍幫的人干的嗎?”
凌全非道:“但他們有什么理由殺他呢?”
景云嘆道:“萬軍幫的可能性比較小,但是王開的可能性比較大!
若是景云當年真的殺了王開的全家,那王開殺了他的兒子也就不奇怪了。眾人沉默了,看著這個老人,眼前的景云似乎比之前要老了十歲,他是那么憔悴,顯得那么蒼老。
景云道:“幾位請去歇息吧,今晚一過,幾位就請離開本莊吧。墨城,領幾位客人去休息。”
書童站在一旁,一副剛睡醒的樣子,在幾人談話時,墨城一個人倚靠在門上迷糊著。
墨城道:“幾位,請吧!
這時,又有個聲音響起,齊英兒說道:“我們,我這次來還有一個目的。”
景云又挺直了腰板,笑著問道:“還有什么事?”
齊英兒道:“我想知道關于我師父的消息。”
景云道:“你師父是誰?”
齊英兒道:“穆無涯!
景云的臉一下子抽緊了,說道:“你師父當真就是穆無涯?”
齊英兒堅定地點點頭。
景云不說話,有幾次剛想說,卻又欲言又止。
景云道:“你為什么認為我會知道你師父的消息?”
齊英兒看著凌全非,說道:“是他告訴我的,他說你的勢力大耳目廣,江湖上誰的消息你都知道。”
凌全非一聽齊英兒這么說,笑了笑,然后把在鎮上的事情經過告訴了景云。
景云聽了,忽然笑道:“我算是知道我兒子是怎么逃過你那一劍的了。”
但他忽然止住了笑,像是變了一個人,嚴肅中透露出驚詫,道:“你說什么?他身邊有兩個壯漢保護他?”
凌全非說道:“是的,他們倆是雙胞胎,只是,”
景云額角滲出了汗,問道:“只是什么?”
凌全非道:“只是他們倆很奇怪。”
“哪里奇怪?”
齊英兒道:“他們倆是死人!”
景云道:“死人?”
齊英兒道:“沒錯,我砍斷他倆的手,他們卻一點反應也沒有,不是死人是什么?”
景云嘆道:“果然,果然是萬軍幫干的!”
韋四章說道:“難道那倆人是萬軍幫的人?”
景云道:“那雙胞胎應該就是萬軍幫二堂堂主‘鬼手’梅二的手下‘無命童子’,一個叫云音,一個叫云聲!
韋四章氣得臉紅脖子粗,怒道:“原來是梅龜孫兒的手下!難怪不像個人!”
景云看到韋四章如此憤憤,便問道:“兄弟與那萬軍幫有過節?”
韋四章氣得也顧不上什么禮節,張口罵道:“過他奶奶個腿子,那群王八蛋全都該死!那梅二更不是個東西!
景云看一提萬軍幫,韋四章就氣不打一處來,便不再追問了。
凌全非似有疑惑,問道:“您怎么知道一定是萬軍幫的人干的?”
景云冷笑道:“因為這里只有一口棺材!
這句話就已經足夠了,沒有任何解釋比這句話更有說服力!耙驗檫@里就一口棺材!边@句話說得如此令人酸心。一個老人的無奈,一個老人的喪子之痛,凌全非覺得自己實在不應該一次又一次揭開景云的傷疤,就不再說話了。
齊英兒冷冷問道:“你到底知不知道我師父的消息?”
景云笑道:“我可能知道,也可能不知道!
齊英兒道:“如果你知道,快告訴我。”
景云道:“告訴你?憑什么告訴你?因為他是你的師父?你確實該找到你師父,讓他教你該怎么尊重人!”
齊英兒不說話了,因為景云剛才給了他一刀,一刀刺在了心上。自己不會尊重人了嗎?從什么時候開始自己變成這樣?從斬斷別人兩只手開始?從一劍送人解脫開始?從一劍殺了別人開始?從意識到自己被騙開始?還是從爺爺去世開始?
無論從什么時候開始,齊英兒現在已經認識到自己變了,變得和以前不一樣了。殺人,會讓人改變?讓人變得失去自我?齊英兒很感謝景云給了自己一刀,如果不是這樣,自己就會一步步走入歧途,跌入深淵。
齊英兒不再問他師父的下落了,他知道,只有尊重別人才能得到師父的消息,只有尊重別人,才能獲得別人的尊重。
而他現在不能去問,因為若是此時只是為了得到師父的下落而去變得尊重景云是一點意義都沒有的,尊重別人也要從心里尊重。現在,他需要慢慢找回自己,這個過程可長可短,要看這個人的良知還剩下多少。
景云道:“你且回去休息,明天你走之前,我會告訴你師父的下落!
齊英兒點點頭。
幾人走出門外,門當然還是門口的巨漢羅武生打開的,他就柱子立在門口,不曾動過,依然笑著,看著幾個人離開。景云道:“武生,進來吧,我有事和你說!边@巨漢挪動了身子,像一座大山一樣,走了進去。
天,就像一張宣紙,有人拿了墨汁輕輕點上,黑暗就暈染開來。
月亮已經掛在了空中,雪是白的,月光雖弱,沒有火燭,仍看得到路,也看得到窗外的梅花。
雪中的梅花依然那么美,開得那么冷艷。一朵梅花足以讓一片雪地變得不那么凄涼,更何況這滿園的梅花。
齊英兒站在窗子前,看著這滿園的的梅花,縱使屋子是他所見過最精致的了,紅木床,紅木衣櫥,檀木的桌子上擺著酒和空杯,酒壺和酒杯上縱然作的精致,卻沒有窗外自然地手藝好。一朵朵梅花,忍受著寒冷,披著雪開著。
人們只能記住冬天的梅花,因為只有經過苦難的考驗,才能看出一朵花美不美,人豈非也是如此?
齊英兒看的出神,已是子夜,卻沒有睡意,他在想什么?想著師父?想著這一天?
睡不著的不止他一個人,在齊英兒隔壁房里住著的就是孫巧兒。十八歲的少女,內心的沖動,也是很難克制下去的,尤其是自己的愛人就在自己隔壁,可她知道現在還不行,齊英兒還太小,還是個孩子,還不能算個完全的男人。
孫巧兒坐在凳子上,也看著窗外,窗外正在飄著雪。她已經盡力不去想齊英兒,人就是這樣,越是不去想,那個越是會浮現在腦海里。孫巧兒不在克制了,她任憑自己去想,想著齊英兒的一切。女人總是很敏感,尤其是對自己的愛人,她當然也發現齊英兒自從殺了人之后就變得和以前不一樣了。
她知道齊英兒對自己一直很溫暖,但對別人卻變得冰冷,有時候孫巧兒甚至感覺她握著的手是另一個人的,一個她不認識的人,一個冰冷的人?墒乾F在,孫巧兒覺得那個人不見了,就從景云說過那句話之后,那個冰冷的人就消失了。
孫巧兒覺得自己就像這雪中的梅花,壓著梅花的是落雪,壓著自己的確實無法言說的秘密,這個秘密簡直比寒冬更冷,比烈日更讓人難熬。但她只能承受著這一切,一個人默默的承受。
她又想到了齊英兒,他就像她的希望,以前她總覺得度日如年,人生的道路漫長又艱難,現在她體會到了什么叫幸福,她相信,終有一天自己不用再背著秘密生活,這一天變得越來越近。
孫巧兒終究忍不住了,她想去找齊英兒,就算什么都不做,她就想看著他,就算看一整晚不合眼她都愿意,她輕輕把門打開。
齊英兒坐在床上,手上拿著那把劍,漆黑的劍柄,蒼白的劍鞘,劍仿佛在說話,他正在細細聆聽。
“咚咚咚”,敲門聲突然響起,很輕,但在齊英兒聽來,這敲門聲打破了寂靜的夜。
齊英兒沒有放下劍,反而握得更緊,因為他還記得景云的話——晚上很危險。
齊英兒把門打開,說道:“這么晚有事嗎?”
站在門口的是一個男人,那人說道:“有點事想問你!
這人是凌全非。
凌全非手也拿著他的劍,那把華貴的劍,同樣也是殺人的劍,這把劍雖然顯得高貴,但也難免被血給玷污。凌全非拿著那把劍,看來他也沒有忘記晚上很危險。
凌全非走了進去,坐在桌子旁,而齊英兒還站在門旁。
凌全非道:“為什么不坐過來?”
齊英兒本想說“因為我知道你不會待太久!钡麤]有說,因為他要找回尊重。
他關上門走到桌子前,與凌全非對面坐著,問道:“什么事?”
凌全非沒有回到,卻將桌子上扣起來的兩個酒杯翻過來,又將這兩個酒杯倒滿了酒,他舉起一杯說道:“我知道你雖小,但已經喝過酒了!
齊英兒默默看著凌全非,看著他手中的酒杯,現在已經空了的酒杯。凌全非放下酒杯,贊道:“好酒。”
齊英兒道:“你怎么知道我喝過酒!
凌全非笑道:“我是個喝酒的人,誰喝不喝酒我一眼就能看出,你信不信?”
齊英兒沒有說話,默認了。
凌全非又道:“我不僅知道你喝酒,還知道你的酒量一定不錯。”
齊英兒道:“你也能看出人的酒量?”
凌全非沒有說話,他只是看著齊英兒,看著他漆黑的眼里,到底藏著什么東西?
齊英兒道:“你來找我做什么?”
凌全非道:“為了你的劍!
齊英兒把劍放到了桌子上,漆黑的劍柄,蒼白的劍鞘!斑@把?”
凌全非搖搖頭道:“不是這把!
齊英兒眉頭一緊,“難道他知道師父給我的那把木劍?我從來沒有給外人看過,他又怎么能知道?”
凌全非又倒上一杯酒,笑道:“不是這把劍,是你心中的那把劍!
齊英兒神情似有些放松,但卻疑惑,問道:“心中的劍?”
凌全非點點頭。
齊英兒又道:“我心中沒有劍!
凌全非道:“沒有劍?沒有劍怎能瞬間將別人的手給切下來?云音和云生的武功可不低呀,再配合如此默契的二人拳下居然正面迎擊一劍斬下他二人的一只手,你心中沒劍?”
齊英兒回想著,當時自己正在運氣,用的正是當年木劍中的心法,那心法不僅讓自己變得更有力,似乎周圍的一切都變慢了,而自己只是斬下那雙胞胎的手,接著走到他們身后。
凌全非又道:“沒有人教過你使劍?”
齊英兒道:“我正要找師父去學習劍法。”
凌全非道:“可你的劍已經很厲害了!
齊英兒不說話,他從不知道自己練過劍法,如果說練過的話,那也只練過師父當年給的那本劍譜,可那本劍譜內容枯燥單調,根本不像是劍譜,倒像是一種鍛煉手臂的健身法。
齊英兒道:“我的劍很厲害嗎?”
凌全非沒有點頭,也沒有否認,“你殺過人沒有?”
殺人!這兩個字兩塊巨石一樣壓在了齊英兒身上,他感覺自己被壓得無法呼吸,直到聽見一聲“咚”才醒過來。是凌全非將酒杯放在桌子上的聲音,這是第幾杯了?沒有人數,凌全非仍很清醒,但他自己都不知道已經喝了多少杯了,他認為喝酒最無趣的就是查數,那樣酒就變味了。
凌全非道:“那些人死得是不是很快?”
齊英兒道:“很快?很快!”
凌全非笑道:“沒有痛苦?”
齊英兒道:“沒有。”
凌全非又喝了一杯酒,他好像永遠都喝不醉,他說道:“你的劍不僅鋒利,而且你出劍也很快。但你很危險!”
齊英兒道:“為什么?”
凌全非又喝了一杯酒,說道:“你的胳膊雖然很有力,但是腳上功夫不行。這是你的短板,也是致命的弱點!
齊英兒低著頭看著桌子,思考著什么。自己確實不會輕功,這會是自己致命的弱點?
凌全非道:“你沒有輕功,要是到了生死關頭,逃都逃不掉!
齊英兒沒有說話,他只是看著這個臉已經微紅的凌全非。
只見凌全非笑道:“我輕功雖然一般,如果你想學,我可以交給你。”
一般?何止一般?“浮生公子”的輕功可謂江湖中一絕,他的“羽翼借風”和“踩云踏霄”可謂是絕學,江湖上有多少人都想學習這兩招輕功絕技,可學成的人只有凌全非一人。
齊英兒雖不知道他的這兩招絕學,但他知道凌全非的輕功絕對不止一般,他還記得那個踏雪無痕的身影,記得自己當時油然而生的崇拜。
可這人卻主動過來找自己要交自己輕功,他又有什么目的?
凌全非繼續倒著酒,可是酒壺已經空了,一滴也倒不出來。他站了起來,微紅的臉讓這個人顯得更有幾分公子氣質,他笑道:“明天一早你就告訴我你的決定。你早些歇息,我先走了!
誰說他不會醉?凌全非搖搖晃晃走了出去,關上了門,大笑著,笑聲慢慢變弱,慢慢變遠。
齊英兒看著桌上的酒,拿起來,一口就喝了下去。酒是一樣的酒,可齊英兒覺得它沒什么好喝的,反而讓他覺得辛辣,真不知道凌全非怎么能喝得那么多。
酒本身當然不好喝,好喝的是人生,酒是用來醉人的,用來忘記一些難以忘記的東西的,酒是人生的佐料,沒有它,人生就仿佛失去了味道。
孫巧兒躺在床上,她能感覺到自己的臉在發燙,剛才她輕輕打開了門,卻看見凌全非站在那門口,凌全非對她笑了笑,“他一定知道我想去找齊英兒的!”本來已經決定去找齊英兒的她,不僅被突然出現的凌全非打消了念頭,還讓自己莫名感到羞恥。
一個女孩子怎么能深夜去找男人?就雖然是愛人,但他還是個孩子。若讓別人誤以為她想......越想孫巧兒的臉越紅越燙。孫巧兒的腦海里又出現了那人的身影,雖然還是個孩子,卻是個英俊的七尺男兒,她想著,笑著,進入了夢鄉。
遙遠的夜,野狗在叫著,叫聲也很遙遠。
一個黑影穿梭在林子里,轉眼又停了下來,停在一所木屋前。
他推門進去,木屋依然一股霉味,掃帚沒有變,甘草也沒有變,蒼老的聲音也沒有變,“打探清楚了嗎?”
黑衣人說道:“打探清楚了,四個人分住在四間房子里!
蒼老的聲音:“他住在哪一間?”
黑衣人道:“可以看到梅花的那一間!
蒼老的聲音:“動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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