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面紗,不只能擋住人臉,有是也能擋住人心。
可這薄薄的黑紗卻擋不住人的聲音。
在面紗的后面,居然是個女人。那聲音媚態萬千,“既然來了就坐吧!
凌全非走過去,在那人對面坐下。
凌全非叫了一壺酒,小二喜出望外,立馬將店中珍藏的好酒拿出來,這些日子能來客人就讓人很開心了,客人要酒更是稀奇了。
凌全非拍開封泥,倒入碗中。這酒醇香無比,至少珍藏了二十年。
凌全非問起小二:“這么好的酒,你們家有幾壇?”
小二道:“回客官,就這酒,咱家多的是,只要客官開口,要多少有多少!”
凌全非笑了笑,“只有酒不行啊,得有下酒菜!
面紗后面的人說道:“來點花生就好了!
凌全非笑道:“就依你吧!
小二邊退邊想,花生?怎么只要花生?還以為能來個大生意,唉。
凌全非一邊喝著酒,一邊剝著花生。
他仔細看著眼前的這個人,女扮男裝,還遮住了臉,他想透過面紗看清里面的臉,但那人不想讓他看到,微微低著頭。
凌全非道:“姑娘大好年華,為何將自己打扮成這樣?”
那女人道:“正因如此,這樣行走江湖方便!
“可我若是姑娘,就不會女扮男裝后又戴著一頂遮紗帽,既顯眼,又可疑!
“那是因為公子你本就是男人,才會這么想,又怎么能知道姑娘的心中想法?”
“可是姑娘不是被我一語道破了嗎?”
“還好世上像凌公子這樣的人并不多。”
確實不多,像凌全非這樣俊朗的男人世上不多,想他這樣耳朵靈敏的人就更少了。
站在柜臺邊昏昏欲睡的小二就一直還以為店中是兩個大男人。
凌全非喝了一杯酒,吃了一顆花生。
那女人道:“酒也喝了,花生也吃了,凌公子是不是要問話了?”
“問話?”
“你叫我來不是有話要問嗎?”
凌全非笑道:“怪了,怪了。”
“莫非公子不是寫信之人?”
“信?”
那女子從懷中取出一封信,遞給了凌全非,凌全非展開看到幾行字“臘月二十四,請與在下會上一面。地點:曲星鎮名苑酒館。凌全非書。”
凌全非笑道:“巧了,我這也有一張!
說罷,他也將一封信展放在桌上,這封信無論從筆跡還是信紙,都一模一樣,就連信的內容也幾乎一樣,只有一點不同,信上寫著“臘月二十五,請于在下會上一面。地點:曲星鎮名苑酒館。”
那女子驚道:“?這是同一個人寫的!
凌全非點點頭道:“可我的這一封信,沒有留名,還和你時間差了一天!
“這么說,是另有其人?”
“不管那人是什么目的,今天可能不會出現了!
“為什么?”
“他約我在明天相見,卻沒想到我今天就來,他的計劃恐怕被我這打亂了!
“他又怎么知道你今天會來?”
“他當然沒法知道,除非有人先告訴他了。”
忽然一陣紫霧騰起,凌全非和那女子捂住口鼻越出門外。待到煙霧散了之后,凌全非和那女子才走了進去,凌全非冷笑著:“我說的沒錯,果然會有人告訴他!
“是那個小二?”
凌全非點點頭道:“我就知道那小二不是普通人!
“你早已看出來了?”
他們邊說邊又坐回原位,凌全非微笑著。
那女子又道:“那你為何不直接揭穿他?”
凌全非道:“那樣我們怎么知道那個寫信人的身份和目的呢?”
“這么說你現在知道他們的目的?”
“是他的目的!
“你也知道他是誰了?”
“而且我也知道你是誰了!
“哦?”
凌全非笑著說道:“只是不知道你現在是叫孫巧兒還是上官玲瓏!
那女子呵呵笑著,把遮紗帽一摘,帽子下原來真是一個美人,美到令天下男人都陶醉的女人。
凌全非也是男人,當然會不禁為之心動。這帽子底下的女人似乎已經不輸于天下任何女人了,可這女人偏偏不是孫巧兒,也不是上官玲瓏。這人是誰?
那女子笑著,笑得像朵花,花兒也沒她這么美。
女子道:“我還以為凌公子的耳朵很靈的呢,居然把我聽成了別人!
凌全非已經三十五歲了,雖然體會過女人的溫柔,嘗過女人的味道。但現在心里的感覺卻無法形容,從未有過的感覺,又怎么能形容?
凌全非道:“在下又不是神仙,怎能聽音辨人,小小技倆,還望姑娘莫要取笑!
女子道:“沒想到風流倜儻的凌公子傻傻的,挺可愛的呀!
傻傻的?可愛!
這些都是凌全非以前聽過的詞,從各種女人的香唇間說出來。但他卻從來沒有生起今天這種感覺,這種有些不知所措的感覺。
凌全非故作鎮定,道:“還不知姑娘是誰?”
女子道:“我叫武凌嬌,公子也別姑娘姑娘的叫了,叫我嬌兒就好!
“嬌兒姑娘!
武凌嬌撲哧笑道:“你這人好有意思,讓你叫人家嬌兒,還非要加個姑娘二字!
凌全非也笑著,這個女人似乎已經將他的心牢牢抓在了手里。
凌全非道:“嬌兒姑娘,我們可曾見過?”
武凌嬌仔細想了想,說道:“好像沒有。”
“那就怪了,為何他要叫上你,又要叫上我?”
“對了,你剛才說的他是誰?”
“本來已經確定了,現在卻又不確定了!
“那么本來你認為他是誰?”
“本來我認為你是上官玲瓏,那人定是羅武生!現在看來,既然你不是上官玲瓏,那么他也就不一定是羅武生了!
不知為何,一提到羅武生的名字,武凌嬌的眼就會瞪得如銅鈴般大,目色中透著絲絲殺意。原來一個,恬靜美麗女人居然變得有幾分令人生畏。
凌全非問道:“嬌兒姑娘認識羅武生?”
武凌嬌道:“豈止認識,我還和他交過手!”
凌全非更好奇了,眼前的這個女人到底是誰?居然和羅武生那樣的人交過手,而且渾身看不出她受過什么傷,難道這個女人比羅武生的武功更高一籌?
凌全非又問道:“巧兒姑娘到底是何人?又怎么會和萬軍幫的人扯上關系?”
武凌嬌似乎有點疑惑,道:“什么叫和萬軍幫的人扯上關系,我本就是萬軍幫的!那個羅武生,只不過是一個粗胳膊粗腿的下等貨色,想進萬軍幫還不夠格呢!”
凌全非驚訝得拍了下桌子,羅武生不是萬軍幫的?武凌嬌才是萬軍幫的人?
這情況實在突然,原本凌全非腦中的種種推測都亂成一團,驚訝的他只能說出兩個字,“什么?”
“怎么?很奇怪嗎?”
“不不,你說羅武生不是萬軍幫的人?”
“他當然不是!
“你說你是萬軍幫的人?”
“我當然是了!
“你姓武!
“嗯!
“武俊剛是你什么人?”
武凌嬌淡淡笑道:“他是我大哥!
“果然沒錯!绷枞青止局。
武凌嬌道:“你這人真奇怪,一會兒大驚,一會兒低沉冷靜。果然男人是世上最最難懂的。”
(對于男人來說,女人豈不也是世上最令人難懂的?)凌全非并沒有說出這句話,因為他有更重要的問題要想。
羅武生既然不是萬軍幫的,便不是為了報武俊剛等人的仇,看來他只是單純的想要齊英兒的身上的武功秘籍。但他又怎么知道武功秘籍在齊英兒身上?單憑齊英兒是穆無涯的徒弟嗎?
這個武俊剛的妹妹武凌嬌又怎么會和自己被一個人邀請到這里?那個人到底是誰?
除此之外,凌全非還擔心武凌嬌若是知道齊英兒親手殺了自己的大哥,會不會去向齊英兒尋仇,那樣的話,齊英兒在哪都很危險了。萬軍幫的耳目手下遍及江湖,齊英兒還是一個孩子,又能逃到哪里?
武凌嬌還不知道自己的大哥死在何人手里,凌全非也稍稍松了口氣。
武凌嬌道:“凌公子放心,即便我知道是誰殺了我大哥,我也不會去報仇的。”
凌全非一臉驚異,莫非這女人會讀心不成?
武凌嬌迷人的笑著,說道:“我和他雖然是親兄妹,但我倆的感情遠比我倆的血緣淡得多,更何況,在江湖上,恩恩怨怨,誰能保證自己不會某一天莫名死掉?這種報仇的事,我也不會去做的,畢竟,我是個女人,女人怎么能去隨便殺人呢?”
凌全非覺得眼前這個女人真的很不一般,甚至有點可怕。女人確實不必殺人,但她本身就是一種殺人利器,一種毒藥,一種專門用來殺男人的毒藥,她們殺人似乎從不見血。
凌全非不禁打了個寒噤,道:“嬌兒姑娘美貌過人,心腸也好得很!
哪個女人不喜歡別人夸自己漂亮,夸自己善良?凌全非不愧是個情場高手,也實在聰明,武凌嬌對他越來越有興趣了。
武凌嬌笑道:“沒想到凌公子的嘴真是比蜂蜜還要甜。”
凌全非忽然皺起了眉頭,看著武凌嬌道:“只不過,我有一件事不明白。”
武凌嬌收齊了笑容,“你是不是想問到底誰才是寫信之人?”
凌全非沒有說話。
“你認為我知道?”
凌全非仍然保持沉默。
武凌嬌又笑起來,笑聲依然令人銷魂癡醉:“你是怎么看出來的?”
“……”
“沒錯,我確實知道誰是寫信的人,但是你得告訴我,你是怎么知道我知道的呢?”
“因為你說過的話。”
“哦?”
“你說你曾經和羅武生交過手,還說他根本沒有資格加入萬軍幫!
“我是說過,那又怎樣?”
“我觀察到姑娘的手,纖細修長,但右手食指和無名指的關節處卻有些成繭,想必是常年握筆才生出了繭。這是一雙從來沒有摸過兵刃的手,怎么能和羅武生相敵?”
武凌嬌莞爾一笑,道:“凌公子眼神犀利,真是令人佩服。沒錯,寫信的人正是我自己!”
凌全非道:“而且你既不是萬軍幫的人,更不是武俊剛的妹妹,你到底是誰?”
“這你也能看出來?”
“你要知道,天下沒有一個會置自己親哥哥生死而不顧的妹妹,血緣這個東西本就是濃濃的感情。你說自己是他妹妹,只是因為武俊剛已死,而死人不能開口揭穿你罷了。”
武凌嬌露出一點愁容,道:“真的沒有嗎?天下真的沒有妹妹那樣對哥哥?”
“沒有!
武凌嬌笑道:“你覺得我是個很危險的女人嗎?”
“……”
“那你為何還要坐在我對面?這么近的距離,不怕我一刀殺死你?”
“你殺不死我!
“哦?”
“你壓根就不會武功!
武凌嬌對眼前這個男人露出異樣的神情,是崇拜?還是愛慕?亦或是傷心。“我的確不能殺了你!
凌全非看著這個女人,眼里也顯出雜亂的感情,是不相信?還是失望?亦或是難過。
凌全非道:“你到底是誰?”
武凌嬌甜甜笑著,眼淚溢出眼角,說道:“無論我是誰,我都已經愛上你,我注定會是你的女人,你信不信?”
信?不信?這誰又能說的清?凌全非現在有些心神不定,但克制住自己,似乎要將一種特別的,強烈的欲望壓在內心的深井里,不能放它出來。他需要鎮定下來,但眼前的這個女人的眼神柔情似水,好像還閃著淚光。
凌全非強壓著聲音說道:“你是誰?”
武凌嬌道:“不管我是誰,我都希望你不要卷進這件事來!”
“這已經成我的事!”
“你現在收手還來得及!”
凌全非搖搖頭,依然說著同樣的話:“你是誰?”
武凌嬌擦了擦眼角的淚,說道:“我沒法告訴你!
“……為什么?”
“我不想讓你死!
“你告訴我,我就會死?”
武凌嬌點點頭,她的淚是真的,她的情也是真的。
凌全非淡淡笑道:“我不怕死!
武凌嬌一怔,看著微笑著的凌全非,心中又是一陣酸痛,隨之又是一種無奈的笑浮現臉上。
武凌嬌道:“一切都是造化弄人,命運使然,如果你還是你,我卻不是我,我們一定可以長相廝守。”
這句話道盡了女子心中的無奈與傷痛,凌全非也有一種內心被針扎的感覺,但他卻不能露出絲毫感情。是不能?是不想?是無奈。
陽光已經高掛在當空,不知何時,天上有徐徐飄下雪來。
一個洪亮的聲音從外傳來:“別來無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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