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消失的存在
夜。
鳴笛的火車穿梭過一條條幽暗潮濕的隧道，帶著嘈雜的聲音朝未知駛?cè)ィ略缫岩堰^完，大部分出外務(wù)工的人員早就踏上回歸的路程，迎接他們的是嶄新的一年，在返工熱潮過后，就是出外求學的學子繼續(xù)回校的時候。
一列開往丹江市的列車此時載著無數(shù)學子穿梭在這片土地上，現(xiàn)在已經(jīng)快十點，馬上到了列車臥鋪熄燈的時候。
一道奇點以肉眼無法察覺的方式隨著空氣漂浮在那里，它仿佛在哪里存在幾個月的時間，突然，奇點由內(nèi)向外坍塌，隨著它以詭異的方式不斷重復這一過程，最后形成一快大小剛好的黑色漩渦，這時，一道蒼老的身影突兀的從漩渦里面走出，等到他的身子完全出現(xiàn)在兩截車廂之間時，黑色漩渦如有人按下相機后的出現(xiàn)的閃光燈一樣，化作一條平行而又耀眼的白線消失不見，與此同時，整個列車的電壓猛地一條，所有車廂的燈以常人無法察覺的速度一閃而過。
“咦？”身處十五號車廂的列車人員休息室里，列車員小王正在玩手機，突然感覺到車上的燈閃了一下，接著他披上大衣走到門口的列車電壓表，見電壓表顯示數(shù)據(jù)正常，便露出疑惑的表情。
“可能我看花眼了吧？”于是小王又轉(zhuǎn)身回到自己的休息室。
十三號車廂，十二號車廂，兩截車廂相交處。
所幸這個點很少有人會在兩截車廂之間，大多數(shù)人都因為一天車途的勞累而早早上鋪休息，所以沒有人看到這一幕。
封塵身上滿是臟兮兮的痕跡，遮住眼簾的白發(fā)由于長時間沒有打理，變成一條條粘在一起，身子如此，心也如此，如同一位行將就木的老人，略微打量了一下自己所處的環(huán)境，封塵滿是皺紋的臉上面無表情，形如死灰。
自己現(xiàn)在在哪已經(jīng)無所謂，他已經(jīng)無力再順著存在為他安排好的道路走下去，這一路上他經(jīng)歷太多太多，同袍戰(zhàn)死，所有的一幕幕猶如走馬燈一樣不斷浮現(xiàn)在眼前，最后全部定格在懷里瀕死的人兒，宛如昨天。
“封塵，眼睛好疼。”
“風可以帶走我的眼淚，
安格拉可以帶走我的靈魂，
豺狼可以啃食我的血肉，
而唯有你，可以帶走我的心，
永別了，我的守護騎士……”
還是無法忘記，她最后眷戀的眼神，封塵干癟的眼皮顫抖，若這條進化之路都是如此，他不知道自己是否會在半路崩潰。
“存在？我有事和你談?wù)劇！狈鈮m像是下定某種決心，腦海里呼喚存在。
但是，沒有回答。
“存在？”
依舊沒有回答。
封塵突然覺得事情有些不太對勁，以往做完任務(wù)，自己回歸后將降臨時空屋，然后在按照自己的意愿是否回歸現(xiàn)實世界，但現(xiàn)在自己卻直接回歸現(xiàn)實世界。
時空屋作為封塵啟程完成任務(wù)的中轉(zhuǎn)站，任務(wù)評定，任務(wù)發(fā)布，任務(wù)交接，以及兌換列表，這一系列都是在時空屋內(nèi)完成的，單單只說時空屋的本體，也是自己任務(wù)的重要環(huán)節(jié)。
“存在！！”
除了列車在鐵軌上行駛發(fā)出的噪音，以及斷斷續(xù)續(xù)的鳴笛，再無其他。
頭上的白熾燈一閃一閃，封塵的身子有些顫抖，他腦海里出現(xiàn)一個可能又不可能的念頭，這讓他有些瘋狂，甚至開始認為自己是不是精神有問題。
隨著他內(nèi)心瘋狂的呼喚，但就是沒有絲毫回應(yīng)。
“看來，存在消失了，我被拋棄了……”封塵喃喃自語，將身子蜷縮起來，他斜著腦袋望著車窗玻璃外面，哪怕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失去雙眼，一片黑暗，但依舊保留著某些習慣。
隨后，他突然裂開蒼白的而又干裂的嘴唇，低聲嘲笑起來：
“封塵啊封塵，空有一身超脫常人的力量還有擁有存在，卻連一個人都救不了，”封塵攤開自己干枯粗糙宛如樹皮的雙手，像是能看到一樣，“注視”著上面因蒼老而溝壑縱橫的掌紋，“還把自己搞的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現(xiàn)在，存在也將你拋棄了，你還真是……”
“悲劇。”
“無所謂了，剛好，我也累了……”
然后封塵伸出唯一的一只手抱住雙腿將自己更緊的蜷縮起來。
這時，一陣腳步聲響了起來，就在路過封塵的時候，突然停了下來，傳出一陣少女獨有的輕柔驚訝聲。
任誰在坐火車的時候晚上去洗簌的時候，突然看到一個臟兮兮的老頭和死人一樣縮在角落里都會心里一跳。
“老爺爺，您沒事吧？”一陣熟悉的聲音夾雜著少許關(guān)心傳入封塵耳朵，同時入鼻的還有淡淡某種花香。
封塵沒有動用自己的任何黑光病毒的力量，不是不能用，現(xiàn)在他體內(nèi)三方對峙，如果因為自己的調(diào)動而打破平衡，那么自己真的是作死，除非在危急關(guān)頭，現(xiàn)在的他真正的是個盲人。
“需不需要我?guī)湍憬辛熊噯T，看出來您身子很不好？”
封塵沒有抬頭，只是搖搖腦袋，然后揮揮手示意眼前的人離開，他只想安靜一會兒。
孟甜靈巧高挺的鼻子微微一抽，如水般清澈的眸子露出更多擔憂。
“大爺？大爺？”
很明顯剛才封塵的動作被她認為眼前的老人可能身子突然不太舒服又不好意思麻煩自己，于是善良的她湊近些，伸出修長的玉手推了推封塵。
“列車即將熄燈，請注意個人物品安全。”一個洪亮的聲音從前面的列車車廂響起來。
孟甜手一抖，突然而來的聲音嚇了自己一跳，見封塵依舊我行我素的縮在那里，不由急了起來。
“小姑娘，你在這里作什么？”列車員劉奇見一個高挑的姑娘站在兩截車廂之間，神色有些不自然。
見列車員走過來，孟甜伸出手拍拍自己的胸口，急忙指著封塵說道：“這里有個生病的老人家，他需要幫助！”
劉全急忙走過去，果然，他看到一個老人蜷縮在那里，全身衣服臟兮兮的，頭發(fā)成一縷縷的粘在一起，身上散發(fā)著一股有些難聞的氣味，劉奇心里覺得奇怪，“乞丐也能過安檢？他身上有票么？他是什么時候上的車？”
于是彎下腰問道：
“大爺！大爺！”
此時，列車駛?cè)胨淼溃F軌上嘈雜的聲音以及列車速度讓站在車廂里的兩個人二里出現(xiàn)短暫的“嗡鳴”聲。
封塵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對周圍的一切都漠不關(guān)心，但有人三番五次叫他，還推自己，于是他慢慢抬起頭來。
“啊~”孟甜緊緊捂住自己的嘴，她在一瞬間看到封塵干癟的雙眼，以及那過于蒼老的臉，讓她最害怕的是封塵整個表情如同死去一般，沒有一點生氣。
劉奇腳下微微一顫，“被這小姑娘嚇了一跳。”
“看樣子大爺您眼睛不太方便，麻煩大爺您出示一下車票，我好將大爺送到原來地方。”
封塵搖搖頭。
看著封塵呆滯的樣子，劉奇心里嘆口氣，這老人家不僅身子弱不經(jīng)風，很有可能還有老年癡呆，自己作為一名列車員不能不管，保證每個乘客安全到達是自己這份工作的使命。
身后的孟甜眸子里盡是憐憫的神色，心里泛起可憐，她俯身，指尖將披肩的長發(fā)順到耳后，柔聲道：“大爺？您記不記得自己什么時候上的車？是和家人嗎？”
封塵突然面朝孟甜，一句話也不說，只是靜靜的看著，雖然他的眼前一片黑暗。
孟甜心臟如突兀的加速幾下，看樣子被封塵的動作又嚇了一跳，她感覺眼前的這位盲人大爺在“看”自己，很奇怪的感覺，一個失去雙眼的人怎么可能會看見自己，也許是聲音吧。
“比較麻煩，老大爺不僅眼睛不太方便，而且還有可能記憶力不太好，現(xiàn)在你在這里幫忙照看一下，我去下列車廣播室問問這節(jié)火車上大爺?shù)募覍僭谀睦铩！闭f罷，劉奇急忙朝廣播室所在的第三車廂走去。
于是，這里又剩下兩人。
“你們的聲音很像。”一陣蒼老的聲音傳入孟甜的耳朵，孟甜微微一愣，接著臉上浮現(xiàn)出一抹喜色，“老人家？你現(xiàn)在感覺身體怎么樣？有沒有好些？”
可封塵說完這句話后便仿佛一塊兒石頭，任由孟甜怎么言語，也不再回話，這時列車廣播突然響起來，同時列車也緩緩停下來。
“現(xiàn)在是臨時停車，請各個列車員做好本職車廂清潔工作，各位旅客，下面播報一條尋人消息……”
孟甜貝齒咬住自己紅潤的嘴唇，心里稍微埋怨，“奇怪的老人家，好像剛才老人家說‘你們的聲音很像’？什么好像？”
出于好奇，孟甜低頭問道：“老人家？你剛才說什么好像？”
“聲音和音色。”
“一定是這樣的，老人家眼睛不太方便，所以耳朵能記住自己家人的聲音，看樣子果然是和家里人失散了，果然好可憐，我要幫幫他。”孟甜秀氣的一揮拳頭，急忙接著問道：“老人家，我的聲音和您家里人很像么？您家里人呢？”
“只要幫助老人家找到他家里人，自己就不用擔心了，孟甜，你又做了一件充滿正能量的事情！”
陽光美少女，渾身上下總是元氣滿滿，充滿光明。
“死了。”
“什么？”巨大的反差讓孟甜一愣，低頭像個做錯事的小孩子，語氣小聲起來，“對不起，我不是故意問的。”然后她也不知道該說什么好。
如果語言能撫平創(chuàng)傷，這個世界就真的和平了。
封塵擺擺手，漠然說道：“沒事。”
這時劉奇大步走來，問道：“大爺，這車上沒有您的家人，您能告訴我您從哪上的車么？我們好方便替您尋找家人。”
“平安市吧。”封塵懷念的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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