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痕跡

    隨著冰晶空間的崩裂，一道難以估計的裂痕斷然出現在那沃斯托克湖上層的冰蓋之上，臨時基地的眾人只覺得自己腳下的萬年寒冰傳來一陣輕微的震顫。

    “不會出現地震吧！”燕玲嘟囔一聲，外面風雪聲似乎在慢慢減弱。

    “是在慢慢變弱！”李國華仔細聽了下，“沒有剛才大了！”，然后他聽到燕玲的嘟囔聲笑道：“哈哈，這里的冰蓋厚度都是用公里計算，而且南極千萬年來地殼運動很穩定，這點你放心。”

    “那就好，只是不知道冷大哥如何……”

    “冷祁應該沒事，”李國華安慰道：“那小子別看是個書呆子，但是猴精猴精的！”

    “不過剛才的暴風雪真的很可怕！”想起那鋪天蓋地風雪帶著毀滅的氣息席卷而來，燕玲就心有余悸，“之前我們出來的時候為什么沒有發現？”

    “這個……”李國華想了想也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倒是一邊的特洛夫插言道：“在南極有很多時候氣壓測量儀出現偏差，然而這種小幅度的偏差會在這里產生不可預料的后果，這里是南極，是前所未有的探索之地，雖然人類是這個星球的主人，但這主人對于家中東西也所知僅僅不到50%，自然的思維我們無法預測，我們只能做出防范。”

    “人類誕生才短短百萬年，人類歷史也只有八千年左右，這對于擁有四十六億年壽命的地球來說，連皮毛都算不上。”

    “等一會兒暴風雪弱些時，我下去看下！”李鶴木嚴肅說道，他一直不放心冷祁這個孩子。

    “成！”特洛夫能理解自己老友的心情，“等弱些時我安排人手和你一起下去！”

    ……

    另一邊，深不見底的冰窟內，從黑暗中傳出一陣微弱的呼吸聲，冷祁睜開眼睛發現自己已經躺在地上，他坐起來后發現自己身上多處摔傷，左肋下第三根肋骨斷裂，雙腿關節處軟組織挫傷，右手手腕脫臼倒不怎么嚴重，最嚴重的是他的一截指骨，位于右手原本食指位置的指骨處傳來撕裂般的疼痛，冷祁一摸頭上的照明設施，發現依舊完好無損的戴在頭上，面對這樣的狀態他心里已經非常慶幸。

    慶幸自己還能活下來。

    于是他打開照明，看到自己右手食指呈現出一個扭曲的角度翹起，于是他咬咬牙，微弱的照明下響起一聲清脆的骨鳴。

    “嘶！”大口的冷氣被冷祁吸入肺部，“我現在不知道在什么位置……”

    冷祁將照明調到最大，他看到自己好像身在一片藍色的空間內。

    這是一個面積很大很寬闊的冰下空間，像一個足球場那樣大的空間，在頭頂依舊被厚厚的冰壁覆蓋，只有一個三四米寬的窟窿，離地面大概四米左右。

    “還好落差不高，在高點我也許會被直接摔死！”倘若人在清醒時從離地四米的距離掉落，至少可以在落地的一瞬間調整，但一個昏迷的人能做到不是頭朝地，冷祁已經非常慶幸了。

    “只是不知道現在深度多少米……”冷祁從離地面四百米的深度再次向下掉落，他已經做好最壞的打算。

    先在原地整理一下自己的物資，冷祁發現身上只有那一把冰稿和隨身攜帶的軍綠色小包，而那軍綠色小包中除了有自己所繪制的草稿，還有半截巧克力，這讓冷祁心情稍微好點，隨后冷祁又不死心的摸盡全身也沒有找到其他有用的東西，這時他現在發現一個很重要的問題。

    他餓了，這在幽暗，死寂，寒冷，封閉的冰下空間才是最可怕的事情，他身上的防凍服除了手肘側被劃開一大道口子，基本在保暖方面還是沒有問題，唯有生理需求才讓他感到恐懼。

    在沒有水的情況下你在炙熱炎炎的沙漠可能撐不過兩天，在沒有食物的情況下你在極寒環境可能撐不過幾個小時，因為生物的熱量獲取很大一部分來源于食物。

    然而你并不會餓死在極寒環境中，因為嚴寒會在第一步絞死你的生命，像一件棉衣給一個逐漸熄滅的火爐裹上，它的溫度也只能保持幾個小時，這還是在常溫狀態下，因為它本身已經不再提供熱量。

    “我必須在幾個小時內找到出口！”冷祁深呼吸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他開始探索這個空間，不放過任何線索。

    半個小時后。

    冷祁走到這個空間的盡頭，他發現一塊無比巨大的冰壁，縱橫不知幾百米，它就像一面毛糙且呈淡藍色的鏡子，冷祁站在它面前能看到自己無助且孤獨的身影。

    “我想我不會死在這里！”冷祁暗自給自己打氣，他再次在這個空曠且死寂的空間搜尋起來，然而半個小時后他面色難看的走回這里，這個空間什么都沒有，甚至連那凸起的冰晶都沒有，只有厚厚的冰壁不斷消磨他的意志，那光滑如鏡的冰壁似乎在嘲笑他的無用。

    疲憊與失望的倚著一面巨大的冰壁喘息，冷祁看起來很頹廢，而且脖頸處還有干涸的血跡粘在皮膚上，那是一塊掉落的冰晶所致。

    “已經過去一個小時，我還被困在這里……”冷祁腹部傳來陣陣饑餓感，他拿出那半截巧克力，不停的咽著吐沫，然后在極其渴望的眼神中再次將巧克力放在最安全的地方。

    “再找找……也許出路就在面前……”冷祁站起身，他不敢休息太久，不停的走動和一成不變的環境以及那不斷消磨的意志都讓他疲憊無比，他想睡覺，但他知道在這里一旦睡著就有可能醒不過來。

    一方面疲憊使他想休息，另一方面沒有物資，他的生命就像死神手里的沙漏，不斷在流逝，生命的意義在這里得到最殘酷的考驗。

    時間一分一秒消逝，冷祁的心越來越低沉，最后他仿佛放棄一般，再次回到原點，從軍綠色的挎包中取出一沓厚厚的草稿，在草稿上面有一支炭筆。

    冷祁準備寫自己的遺書，右手指骨的傷勢讓他有些吃力，整個空間內響起書寫時那微弱的摩擦聲，他額頭上的照明燈光此刻也由白光變成淡黃色，幾分鐘后冷祁面無表情的抬頭看看周圍，他又低下頭去書寫，這時，他突然狠狠一拳砸在冰壁上，咬牙切齒的從嘴中蹦出幾個字。

    “我不甘心！！”從來都溫柔儒雅的冷祁在這一刻暴起，他跳起來瘋狂的砸向那厚厚的冰壁，直到左手血肉模糊，鮮血滲透保暖手套甩在冰壁上，他大口喘息著，心臟瘋狂跳動，這片空間回蕩重擊的聲音，此刻那重擊回蕩的聲音像一把重鼓在冷祁心頭不斷捶鳴，配合著冷祁急促的喘息聲，以及冷祁若有若無的鼻音和那隨著動作大幅度拉響的衣服獵獵聲構成一首殘酷而又凄涼的協奏曲。

    這是一首獨奏的交響曲，它為死寂的空間帶來一絲不平靜，注入一股即將消逝的活力，如同投入一顆石子在湖里，只能泛起一陣漣漪，它的節奏只透漏出一種感覺，名為絕望。

    良久，他冷靜下來，只是越發顯得蒼白無力。

    那首重鼓作為主音符的協奏曲也恰好停止，他左手扶著墻壁身形搖搖欲墜，而后他心灰意冷的準備再次完成自己的遺書，冷祁收回手時突然看到那片被自己鮮血涂抹的墻壁上出現一道不該存在的痕跡！

    冷祁雙眼瞬間瞪大，他相信自己沒有看錯！就在那里！就在那個位置！！

    一瞬間冷祁渾身寒毛乍起，頭皮發麻，他像一個在沙漠中看到綠洲的旅者，急忙走近前去觀測。

    那是一道浮出的痕跡，只有巴掌塊大小，有著自己獨特的紋理，冷祁小心撫摸，并沒有那應該凸起的觸感，他疑惑的站在那里，這道痕跡像是自然形成，可冷祁記得自己幾次返回這里，再次之前并沒有這道痕跡。

    他突然想到什么，于是急忙脫掉手套，在此期間碰觸到傷口讓冷祁皺眉，當他再次將左手的血液顫顫巍巍地涂到冰壁那道痕跡的旁邊時，令他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那被吐沫的冰壁上再次浮現出一道痕跡，他趕忙湊上前去觀察，發現和之前發現的那道痕跡紋理連接在一起，這一發現讓他欣喜若狂的同時也泛起滔天巨浪。

    這是什么！冷祁后退兩步，他看著這塊無比龐大的冰壁，心里升起一個瘋狂的念頭。

    “不會是……”想到這里他瘋狂的將血液涂抹在墻壁上，直到蓋滿一塊兒桌布大小的冰壁形成一片紅色區域，當他再看那呈現出的痕跡時，冷祁如同重錘砸心，腦海頓時劇烈轟鳴，他如呆滯的跪在地上，口中喃喃自語：

    “這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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