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沅記得洛小七還有事找他,所以先一步離開茶館。坐著黃包車去洛家大院。
他一下車就直接進門,往里走,門口的兩名聽差一律整齊規劃的齊齊對他行了個禮:“江先生”。在側身推到兩旁給他讓路。
十年洛家家主換了三代,可他江沅依舊被是洛家的先生。
他穿過層層殘花敗柳,輕車熟路的往一座小洋樓走,他知道洛小七在二樓,所以他停在一樓的落地鏡前,好好的將自己捯飭到平常以往的狀態,‘淮安回來’這件事他必須要對洛小七完全保密,所以他還是那個眠花宿柳的浪蕩子。
他對著鏡子理了理領口,扯了扯衣袖,看著鏡中人那粉雕玉琢的臉,情不自禁的感嘆一句:“一表人才”,接著轉身上樓。
一個穿著藕粉色碎花衣的少女走了下來,她手中拿著黑匣子,正巧在樓梯口撞見上樓的江沅。
江沅斜著嘴,瞇著眼,伸出一只食指,在她下巴上勾了一下。姑娘頓時臉羞紅一片,嬌嗔著將臉擺到一邊,江沅帶著不懷好意的笑挑逗道:“嫣紅,怎么才一天沒見就想我了”?
叫嫣紅的這個小丫頭,臉更是紅到沒邊,碎了口嘴否認道:“呸,誰想你了,你這廝怎么就知道騙人”。
江沅感到奇怪,嘴里依舊帶笑,問道:“好好的,我怎么騙你了”。
嫣紅道:“你說,洛家就屬你長得最好看”。
江沅點點頭,張開手臂,在原地轉了一圈,問道:“難道不是嗎”。嗯,是的,撇開大街上滑頭的模樣不說,江沅好好搗拾一下確實是副好模樣,秋水眼,高鼻梁,薄嘴唇,整個一齊印在同一張臉上,是挑不出任何毛病的美,就像塊無暇的白玉一樣。
他總說年輕時自己相貌是驚為天人,追他的姑娘能從城北排到鄰縣的城南,只是歲月不饒人到現在他只能算是風韻殘存,但在這洛家他仗著自己的地位,自信能將這點殘存的美貌碾壓一眾男丁。
嫣紅眼神亂撇,嘴里支支吾吾道:“才不是呢,白少爺比你好。。。。。。”
還沒說出最后一個字,江沅搶著話:“白少爺怎么啦,他哪點比我好,是身材比我好?還是臉蛋比我好?亦或者氣質比你佳?你倒是說說”。
見著江沅依舊像以往一樣耍著無賴,她撇著嘴,扔下一句:“不理你了”,接著躲過江沅的阻攔,‘逃’了出去,江沅回頭對著她露出意味深長的微笑。
一路上了二樓,江沅一眼便看見一個長身玉立的少年站在門口,默不作聲,小心的翻著書,站姿筆直,似乎過了好久都沒見他動過,這便是嫣紅口中比江沅好看的‘白少爺’。
江沅自戀的帶著偏見打量了他一番,除了身材比自己好,哪點能比得上他啦。而且這位白少爺性子冷別人問他十句他就給人家最言簡意賅的一句,答起來都不帶任何表情的。就沖這白少爺可沒他親民,這樣滿意的想想,他江沅簡直是在洛家完勝所有人。
但有一點先天的,江沅比不過,白少爺是個留洋回來的,見過的新玩樣兒比他多,就是連洋妞都比他接觸得多。
白少爺也看向了江沅,依舊面無表情,除了見到他能動金口打招呼:“江先生”。
江沅將手放在他脖子后,重重往下一拉,將他的身高和自己保持平行,指了指屋里的洛小七,竊竊私語道:“里邊那個,在抽著呢”。
白少爺費力的點點頭,他低著頭彎著脖子,腰身還是直挺挺的:“現在好了,你進去勸勸,讓她以后少抽點”。
江沅攤了攤手,一臉無奈:“都這些年了,我能有什么辦法,她平時不是最疼你嗎。再說你這次留洋回來,對你珍貴得很。你和她說,比我管用多了”。
白少爺臉有些淡淡的紅,轉過頭:“我不會說話”。
江沅還以為自己聽錯了,仔細一聽哈哈大笑。這小子倒也誠實,承認自己話少不會說話。但這小子倒也感恩,知道洛小七養了他幾年也會為了洛小七好來求他。
這個白少爺也便是旬陽正在熱聊的洛小七的干弟弟,大名程家白,就是笑起來像極了沈燁靈的那位。他小時候脾氣好,愛笑。只是三年前被洛小七送到國外留了學回來就變成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淡性子。江沅估摸著洛小七是不好直接開口叫他對自己笑,所以在戲園包場帶著他看熱鬧,為搏他一笑。
他推開門,走了進去,門自然而然的被程家白合上。江沅背靠房門站住,里面點著朦朧的罩燈,‘仙氣繚繞’得不能讓人望眼欲穿,他推開這層嗆人的白煙,來到在貴妃塌前,洛小七正斜躺在上面,一只手支著腦袋,一只手拿著煙斗,嘴里慢慢的吐著白煙,就像仙人吐霧那般從容優雅。
此時的洛小七已然褪去如血一般的紅斗篷,換上滾著銀蝶的玄色襖裙,高領遮住她纖細的天鵝頸,即華貴又典雅,她這樣半躺半靠的在榻上,活像能放在市面上眾星捧月的工藝品
江沅來到她跟前抄了條凳子坐下,洛小七半躺著用胳膊支著頭側身看他,半瞇著眼,翹著嘴角對他笑。
江沅了解洛小七,知道她心里又盤算好了什么事:“曹師長被你殺了,還雇人抬棺來羞辱了洛正廷,最近又打算做什么生意”。
洛小七啟著紅唇說道:“有兩單生意,其一是讓我燒一師長開的糧油鋪子,其二是讓我暗殺許氏商會會長,你說我選哪樣”。
洛小七眼里閃著星眸問他,眼神盡顯天真。江沅依著洛小七的習性,順其自然的開口:“鋪子哪有人的性命重要,當然是買兇殺人,快說說對方給你開了多少錢”。
洛小七伸出一只瓷白的玉指:“一萬塊大洋賣許會長的人頭,我嫌太少又加了九萬”。
江沅輕輕的鼓了兩下掌:“漂亮,真會做生意,那你準備叫誰去”。
洛小七轉了一下她黑曜石般的眼珠,嘴角掀起弧度,已經將要指派的殺手記在腦中,讓門外的程家白進來。
程家白雖是推開門,但不敢往里走,立在門邊,畢恭畢敬道:“阿姐,怎么啦?”
洛小七將下巴抬了抬做著示意:“你去叫陳德三來,我這十萬大洋的生意交給他”。
程家白雖然是從國外回來但也不過幾天,基本把洛小七買兇殺人這項生意手下的人摸了個遍,洛小七也完全不拿他當細皮嫩肉的大少爺看待,不含糊的讓他在這件事上做輔助。他要是在不露個笑臉,洛小七就真要將他拿手下的外人看待。
程家白將陳德三叫來,洛小七將已經在心中周密的槍殺行動向陳德三和盤托出,幾乎她策劃的每一場行動百分之百的漂亮完成,讓巡捕房找不出一點證據,所以一些有頭有臉順帶有私人恩怨的都和洛小七做這筆生意。
只用花一筆錢就能將自己的仇敵解決,這樣何樂而不為呢。
所以洛小七不是殺手,也沒殺過人,但是她能將殺手統計起來為自己效命,所以間接的死在她精密策劃下的人也逐漸積少成多。
這積少成多的過程中,她手上沾滿的鮮血也越來越濃。最后血腥味俘獲了她的心,把它鑄成鐵石,即便外來春風和煦她也不會看一眼,她看著陳德三得了她的計劃走出去開始實行,不經泛著意味深長的哂笑。
這十萬他會開幾槍。
她拿起手中的點著鴉片的煙桿,對著煙嘴吸了一口,可惜這一口煙沒控制好,煙味頂著鼻腔,熏得她直咳嗽,她雙手撐著半個身子,咳了幾下,但越咳嗓子越癢,足足聲嘶力竭的把自己咳得面紅耳赤。
江沅連忙跑去圓木桌上到了被水遞給她,然后滿臉擔心的拍了拍她的后背,看著她漸漸的順暢了呼吸,才緩緩的做到椅子上,眉頭依舊緊鎖著不放。
他面露著為人師表的姿態,語重心長道:“這東西害人,你還是少抽點,以后要是真疼就忍著,這兩天我看好了一個大夫讓他過來給你看看”。
洛小七放下煙桿,拿著茶杯,氣勢也沒有了剛才的乖張,稚嫩的臉上寫滿了看透紅塵的淡然:“見了多少個大夫都不頂好的,我這身子骨算是沒藥醫了”。她說著冷笑了兩聲,剛覺得自己有手眼通天的本事,現在又笑話著自己的頹廢無能。
江沅看著心里一緊,當初沈燁靈問他洛筠笙的情況,他沒敢把全部都說出來。只是這十年她嘔心嘗膽、忍辱負重的在洛正廷的眼皮子底下,怎么能只會斷了兩條腿。
“阿笙,你相信有人被毒啞了之后,還能被醫好開口唱戲嗎。如果這都可以,那阿笙你的病不成問題”,江沅說著微微將身子蹲下,溫柔的看著眼前的人,她曾經也是他的學生,這十年來唯一一直守在她身后的就只有他,沒人能比她對這個小姑娘更了解。
她搖搖頭沒回答,她沒心思去參破江沅這么隱晦的問題,江沅回到自己的位子上做好,他的位置剛好夠得著塌尾的柜子,輕車熟路的取下自己存放在這里的東西
這個地方雖是屬于洛小七吸鴉片的場所,但他也常來這里看書看的不是彰顯他才氣的《紅樓夢》一類的文學,而是極其露骨男女看了都會臉紅的色情書。
他拿起來當著洛小七的面翻了幾頁,又覺得不對勁,看著書又看了看洛小七,最后指著書對她道:“你要是想看就告訴我,我在你家還藏了很多這樣絕版的書哩”。
洛小七挑了一邊的眉,剛才頹廢的樣子也漸漸被江沅的小黃書吸引,饒有興趣道:“絕版?這可是江先生你自個兒出的,怎么,嫌自己畫工太差賣不出去”。
江沅合上書,拿著洛小七手中的茶,自己也喝了一口:“哪能啊,我江沅琴棋書畫樣樣精通,仿著唐寅的畫作都能買個高價,怎么會嫌畫差了,只是畫在書上的人是個忌諱才會導致絕版”。
洛小七沉著臉,看著江沅自嘲,他和洛正廷有一腿的事不是憑空被人捏造出來的,而是他自己畫出來的,這些書上的主角一個是他自己一個是洛正廷,此書即可在旬陽搶購一空,江沅敗的不僅是自己的臉而是洛正廷的臉。
后來這書被洛家買斷,燒毀。都留下江沅手中的一本。可是百姓手中的書燒了,但念想燒不了,江沅賣屁股給洛正廷這件事也變成茶余飯后的艷談。
洛小七看著江沅自嘲能力極強,便也順著他的意,抬手讓他幫自己扶到輪椅上:“走,隨我去看看買你屁股的那個人”。
在旬陽人看來,洛小七做的是喪心病狂,是個怪物。江沅玩物喪志,喪失理性也是個怪物。所以兩個怪物自然而然的志同道合,沆瀣一氣組在一起,一起去看躺在病床上的洛正廷。
【精彩東方文學 www.nuodawy.com】 提供武動乾坤等作品手打文字版最新章節首發,txt電子書格式免費下載歡迎注冊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