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康省有著特殊的茶館文化，每個市、縣、鄉(xiāng)、鎮(zhèn)、村都有茶館。即便是窮得鳥不拉屎的村莊，也至少有一個茶館存在，稍微富裕的村莊，甚至同時有好幾家茶館營業(yè)。

    光是這些茶館的用茶量，就足以養(yǎng)活好幾個茶葉廠。

    但民間的炒茶作坊也多，小作坊出產(chǎn)的茶葉，價格比正規(guī)茶廠還便宜。

    這就讓容平市茶葉廠陷入尷尬境地，產(chǎn)品無法賣去外地，又被本地的炒茶作坊搶生意，完全搞不清自己的定位。

    宋維揚露出為難表情：“范叔叔，這個恐怕不好搞啊。咱們罐頭廠還在初步發(fā)展階段，貿(mào)然接手茶葉廠，恐怕會把自己給拖垮。”

    范正陽說：“揚揚，你跟你爸都是有真本事的人，只要兼并了茶葉廠，肯定能夠扭虧為盈。你放心，茶廠工人的安置我來負責，絕對不給企業(yè)家拖后腿�！�

    “我再考慮考慮吧�！彼尉S揚道。

    “是該考慮考慮，”范正陽笑道，“走，帶我去看看罐頭廠的情況。”

    宋維揚說：“范書記請！”

    范正陽雙手背在后腰，手里還拿著個鐵茶盅，身上中山服也皺巴巴，不像一市的書記，倒更像是個村鎮(zhèn)基層干部。

    秘書鞍前馬后的跑著，還綴著個市報記者。

    這種記者專門負責寫政府新聞，明天肯定又是頭條：市委xxx范書記親赴喜豐食品飲料公司調(diào)研，認真聽取……詳細了解……范書記指出……范書記強調(diào)……我市輕工業(yè)再次邁上了一個新的臺階。

    宋維揚和范正陽走最前面，辦公室主任楊德喜和書記秘書跟隨。記者也有人專程陪同，還悄悄塞了50元的紅包，并不寒酸，50元車馬費已經(jīng)很大方了。

    宋維揚指著新廠房說：“兩條最新引進的高科技流水線已經(jīng)完成調(diào)試，并投入生產(chǎn)了一個月。我們新招募了50名正式工，同時還有400多個臨時工在加班加點搞生產(chǎn)，計劃在春節(jié)之后讓100個臨時工轉(zhuǎn)正�！�

    “好啊，做得非常好，增加了百姓的就業(yè)崗位，”范正陽說，“我提個建議，在招工方面，應該以國企的下崗職工為主。”

    宋維揚笑道：“應該的。”

    范正陽說：“下崗職工的再就業(yè)問題，一直是政府工作的重中之重。罐頭廠如果能幫忙減輕政府負擔，我會考慮按下崗職工就業(yè)比例來減少稅收�！�

    “那就太感謝范書記了�！彼尉S揚依舊微笑。

    下崗職工自然值得同情，但私企老板卻不怎么喜歡用，寧愿招聘當?shù)氐霓r(nóng)民來做工。農(nóng)民雖然文化低，但樸實、勤勞、充滿活力；而很多下崗職工卻拖拉懶散，抱怨這又抱怨那，甚至打心里看不起私營企業(yè)。

    新招募的那50名正式工，本來全部都是下崗職工，但一個月干下來問題多多，楊信打算至少要辭退其中15人。

    陪范正陽在廠里轉(zhuǎn)悠了大半個鐘頭，宋維揚又把人送出大門，回去悄悄找母親說：“媽，你來負責跟政府談判，茶廠肯定要拿下來，但不能有任何遺留問題�！�

    “你真要收購茶廠？”郭曉蘭提醒道，“那廠子早就資不抵債了，一年都沒發(fā)工資�！�

    宋維揚說：“負債如果在1000萬以內(nèi)，我們扛著，再多就讓市政府解決。還有，茶葉廠不是關(guān)鍵，最重要的是拿下‘青山茶場’，能把大青山全部包圓就更好�！�

    大青山是容平市境內(nèi)海拔最高的山峰，風光秀麗，氣候宜人，就是交通有些不方便。

    郭曉蘭道：“你想多了，大青山里有礦，央企下屬的礦場，市政府都沒資格給你�！�

    宋維揚笑道：“我不要礦，只要茶場和一些山林�！�

    “這個倒是可以想辦法，用茶場來抵茶葉廠的債務，市政府肯定愿意，”郭曉蘭問，“但你要那么多茶葉做什么？又賣不出去�！�

    宋維揚說：“做茶葉飲料�！�

    “茶葉還能做飲料？市面上也沒見過啊�！惫鶗蕴m詫異道。

    “我們做出來，市面上不就有了？”宋維揚笑呵呵說。

    郭曉蘭提醒道：“最好別瞎折騰，新廠房、新設備用了不少錢，營銷宣傳費用也超過了500萬，別看咱們的罐頭銷路好，但一直都是負債經(jīng)營，現(xiàn)在還欠著銀行將近1000萬！你搞那個什么茶葉飲料，能賣出去還好，一旦賣不出去，咱們的資金鏈就直接斷了！”

    宋維揚說：“沒事，就算做茶葉飲料，也是夏天開始大量鋪貨，到時候罐頭廠的資金早回籠了�！�

    郭曉蘭無法勸阻，只能說：“萬事小心。”

    “我明白。”宋維揚道。

    郭曉蘭不知該高興還是憂心，這孩子太像他爸了，做事喜歡狂飆突進，完全不知道什么叫穩(wěn)扎穩(wěn)打。

    ……

    年關(guān)將至，罐頭廠卻更加忙碌。

    由于水果的季節(jié)周期性限制，黃桃罐頭和蘋果罐頭的生產(chǎn)早已停工，現(xiàn)在做的全是甜橘罐頭。

    宋維揚提著一套“至尊鴻運裝”禮品罐頭，來到了輕化工學院的校長家中。

    報出身份，彭校長非常熱情：“哎呀，小宋廠長，稀客稀客，快請進！”

    “是我打擾了，提前祝彭校長春節(jié)快樂！”宋維揚不敢怠慢，從行政級別來講，這位彭校長跟范正陽屬于平級領(lǐng)導。

    彭校長身上沒有什么官架子，親自沏茶道：“小宋廠長，你們家的罐頭可厲害得很，我前幾天到京城開會，京城的火車站都有賣的�！�

    宋維揚笑道：“僥幸。”

    兩人一通閑聊，宋維揚終于道明來意：“彭校長，我們喜豐食品飲料公司，希望跟輕化工學院展開長期科研合作�！�

    “這是好事情啊，”彭校長問，“你打算怎么合作？”

    宋維揚說：“喜豐出錢，輕化工學院出科學家，一起合作成立‘食品工程實驗中心’。1994年，喜豐公司愿意投入100萬元搞研究，1995年直接翻倍，1996年至少要投入500萬。只要喜豐食品飲料工作能夠繼續(xù)做大，每年投入的錢也會變多！”

    彭校長終于產(chǎn)生了強烈興趣，坐直身體道：“小宋廠長有眼光，比當下大部分私營企業(yè)家都看得更長遠！”

    容平市確實落后，地方偏僻，思想閉塞，政策保守，但同樣有著非常明顯的優(yōu)勢。

    比如這座輕化工學院，就在化工發(fā)酵領(lǐng)域有著極高的科研水平，宋維揚放著不用就太傻了。

    彭校長當然也高興，輕化工學院成立之初，就是為搬遷到內(nèi)地的三線企業(yè)服務。但近年來，這些三線企業(yè)一批批虧損，裁撤倒閉了六七成，學校沒有用武之地，在教育系統(tǒng)的地位也日趨下降，每年到手的經(jīng)費竟然不增反降。

    就快揭不開鍋了�。�

    宋維揚繼續(xù)說：“喜豐食品飲料公司，每年會給‘實驗中心’發(fā)布任務，并另行提供一定經(jīng)費。只要‘實驗中心’能完成任務，那么還有資金獎勵。但有一個要求！”

    “請講�！迸硇ｉL笑道。

    宋維揚說：“這個‘食品工程實驗中心’的一切研究成果，喜豐食品飲料公司共同享有專利權(quán)，并具有優(yōu)先購買、使用和出售的權(quán)力！即便是國有機關(guān)單位，也不能侵犯我們的權(quán)力。”

    彭校長說：“那是應該的�！�

    彭校長看到的不僅是錢，還有老師和學生的實踐機會，以及其產(chǎn)生的學術(shù)、社會和政治影響力。

    當然，這些都是后話，年投入100萬元，說多不多，說少不少，只能算雞肋。

    “咚咚咚！”

    兩人正聊得開心，突然敲門聲響起。

    林卓韻跟著校長夫人一起進屋，手里還提著禮物，看到宋維揚頓時說：“你怎么也在？”

    宋維揚笑道：“放寒假這么久了，你還沒回家啊。”

    “還不是你害的！”林卓韻沒好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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