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白完全沒有想到他隨便找個奶茶店都能碰到陳伯……
能碰到整個容城秘部瘋狂找尋都找不到的陳伯，其概率是遠小于在這家奶茶店碰到初戀的概率的。
嗯……初戀？
自己初戀叫啥名字來著？
“謝謝。”
隔壁桌陳伯發出的聲音打斷了穆白的胡思亂想。
他現在……真的很慌。
如果是碰到普通妖怪，完全可以直接走過去將其扯出去單練，金瞳一開，王霸之氣一放，分分鐘讓雙杠過來拉儲備糧回去。
但是陳伯的話……
首先，穆白總覺得陳伯和其他的妖怪有著明顯的不同，比如他想成為人，比如他之前各種做善事，特立獨行的陳伯完全不能當做普通妖怪去對待。
甚至存在著陳伯并非敵人而是朋友的可能。
其次，也是最重要的一點，他深知自己是干不過陳伯的。
動不動就能化成一陣黑煙到處飄，白狼王在其面前就跟個孫子似的……
至于那什么“妖尊”之類的東西，更是直接超出他的理解范疇。
在這樣存在面前開啟金瞳，搞不好人家真的會來一句——“小伙子，你這美瞳哪買的？栩栩如生呀！”
穆白可沒膽子去開個金瞳試一試彈性，這分明是作死啊……
就算有那么零點N個零一的幾率金瞳對陳伯有效，他也不敢上去試的，因為一旦無效，他可能要涼涼……
穆白對著吸管吸了一口，草莓奶茶是他這個處女座的最愛，盡管他十分清楚所謂的草莓味其實是一毛錢不到的香精勾兌出來的感覺。
用草莓奶茶潤了潤喉嚨，那種緊張感才略微消退了一些。
但消退一些并不代表沒有。
現在的穆白，已經緊張到連腳拇指都摳緊的程度了。
他不知道為什么自己能在這里碰到陳伯，他也更不知道陳伯出現在這里的目的是什么。
這家奶茶店距離第七區執夜局分局……僅僅只有不到五十米的距離。
陳伯這么大的大哥，身份達到可以稱呼月黑之夜行動策劃者赤一聲“小老弟”的程度……
他在這里，是為了什么？
總不可能是看戲吧？
有人說，咬吸管的習慣代表性YU強，穆白雖然并沒有這個毛病，但緊張過度的他還是咬了咬吸管。
之前在游樂場，他是全程聽完白狼王和陳伯的聊天的。
在之前的聊天過程中，陳伯態度十分堅決地拒絕參加今晚進攻執夜局的行動。
那種堅決的態度，是絕對做不了假的。
可現在陳伯卻出現在這里，在一個很尷尬的時間節點——還有一小時，穆白此前所看到的那些畫面，就會上演。
難道陳伯改變主意，專門過來準備幫小老弟一把嗎？
如果是這樣的話……
穆白咽了咽唾沫。
說實話，就算是之前看到的那些畫面之中，覺醒者死傷慘重，但最后赤的行動也必然會以失敗告終。
為了不讓一位大妖像是這樣“造反”的行動成功，使得其他大妖競相效仿，容城秘部勢必會不惜一切代價，對所有參與其中的妖怪格殺勿論。
只是，傷亡會很大。
可一旦陳伯也趟進這淌渾水，也許就并不只是傷亡很大這么簡單了。
根據之前白狼王和陳伯的對話，穆白的直覺告訴他，被稱作“妖尊”的陳伯，個人戰斗力怕是能爆赤十條街，而……這還是因為陳伯毀掉與秘部的協議遭到反噬之后的實力。
天知道陳伯原本的實力有多強。
這樣一位大妖，按照穆白在組織里學到的關于妖怪的知識，其實都已經不能用大妖來稱呼了。
這分明是一頭大大大大大妖！
穆白再次咽了咽唾沫。
激動的心，顫抖的手，這杯奶茶我先走。
他直接一口把一整杯奶茶給吸干了。
穆白舉手示意。
“老板！再來一杯！草莓奶茶！大杯！”
他的聲音吸引了隔壁陳伯的注意。
穆白裝作沒看到，努力作出自然的樣子，用手機刷著抖音，并且發出自然的笑聲：“嘿嘿。”
在看到穆白的第一眼時，陳伯皺了皺眉。
因為他記得這個年輕人。
在一個多月前，他見過這個年輕人。
他給這個粗心忘記帶錢包的年輕人，買了一張地鐵票。
真巧呢……
陳伯的眉間的疑惑舒展開來。
他有些想找這個年輕人聊聊，算是在今晚事情之前的放松。
當然，他并不能以之前和其相識的身份去聊，因為他已經換了一張人皮。
這個年輕人，已經認不出他了。
“我！怎么！這么！好看！”
穆白手中的手機，正在傳出洗腦的BGM。
他假裝認真看手機的時候，陳伯已經主動起身，坐到了他這桌的對面。
“小伙子，你好，介意和我聊會天嗎？”
幾乎是在陳伯這句話說完的一瞬間，穆白感覺膀胱突然襲來一陣洪荒之力。
他剛才這一瞬真的差點就被嚇尿了。
之前特意喊大聲叫奶茶，就是為了看看陳伯會是什么反應。
他十分清楚，陳伯與其他妖怪不同的地方就在于，他有著成為人的執念，所以通常情況下無緣無故殺人這種事，陳伯是不會做的。
在月黑之時到來之前，都算是通常情況，所以他并不認為自己喊老板來杯奶茶會導致陳伯出手把他干掉。
這不合邏輯。
但他的確沒想到……自己這一喊，居然讓陳伯這么大的大佬坐到他對面來了。
不僅坐到他對面，還特么要找他聊聊天。
介意和陳伯聊天嗎？
當然介意啊！你特么太牛逼了，我怕聊著聊著被你殺了……
盡管穆白心里會有這樣的想法，但他還真不敢不和人聊。
不聊的話，萬一陳伯覺得被冷落了，他還是會被殺了。
腦中萬千思索后，穆白瞬間展現出了高超的演技。
那些電視上的小白臉面癱臉，在他如此自然的演技下，也只能分分鐘拜服。
“不介意呀，老先生，很少會看到有您這么大年齡的人來奶茶店呢。”穆白放下了手機，沖著陳伯流露出一個自然的微笑。
陳伯皺了皺眉：“呃……小伙子，你身體不舒服嗎？腿為什么一直在抖啊……”
演技的確不錯了，但也只是上半身……
緊張過度的穆白這才琢磨過來，從剛才到現在他一直都在抖腿……
穆白挺想回答一句“沒穿秋褲”，但他琢磨著現在還是大夏天呢……不太合適。
“哈哈……”
穆白干脆啥也沒說，一笑帶過，右手悄悄按住腿使其不要再抖。
陳伯笑了笑，沒有在這個問題上繼續糾纏下去，他開始回答穆白之前那句話。
“我很少會到奶茶店的，你也知道……”陳伯回頭看了一眼正在忙著給穆白做草莓奶茶的老板，隨后小聲對穆白道：“這東西不健康，香精色素多……你們年輕人偶爾喝喝還沒事，我們這把年紀了，還是得保溫杯里泡枸杞……”
小聲說完之后，陳伯的聲音恢復正常音量：“我是過來等人的……”
穆白裝作自然的點頭。
然后……
他突然不知道說什么了。
沒話聊不可怕，誰冷場誰尷尬。
好在……
陳伯是個暖男。
他主動找起了話題。
“我剛才看到你的時候，想起了一個人，所以就想過來找你聊幾句，哈哈……”
穆白自然知道對方這話里是什么意思。
什么想起一個人……他就是那個人。
但他看破卻不能說破。
“是……長得很像嗎？”
“是啊……”陳伯笑了笑：“不過也不是很像，我是覺得，人海茫茫，一輩子能遇到的人也就那么些，能說上話的人就更少了，想到要跟你說兩句就過來了，也許是緣分吧。”
“呃……這樣啊……”
雖然覺得陳伯的聊天方式很尬，甚至超過穆白他自己的鋼鐵直男式聊天語境，但他也不能表現出來不樂意。
反正都聊上了，為什么不借著這個聊天的時間，從對方那里得到一些信息呢？
“老先生，您說等人，是在等誰啊？現在都快到十點了，雖然對我們這個年齡的年輕小伙子，可能夜生活才剛剛開始，但是您看著……怕是得有七十多了吧？這么晚了還不休息嗎？”
“今晚有點事，跟一個老朋友有約，哈哈……不說這個，小伙子，你是本地人嗎？”
“是本地人……”
“哦……你家是哪邊的？”
“呃……在……”
就這么莫名其妙的，本來準備在奶茶店等著時候差不多去分局保護柳小煙的穆白，和這位能稱呼赤為“小老弟”的大大大大大妖聊了起來。
聊天的話題一直都是陳伯在找，說的都是一些平常瑣碎的事情。
類似于“你多大”“你住哪”“女朋友有了嗎”之類的。
似乎壓根就不像是和一位“妖尊”在聊天，更像是在公園碰到普通老大爺隨口聊起來的這些話題。
但穆白也并沒有因為這樣就放松下來。
陳伯聊得話題，都是圍繞他再展開的。
這讓他生出了一種特殊的感覺。
他感覺陳伯好像是在借著他，了解人類。
是的，了解人類。
從出生、上學、就業，各個時期會做什么在干什么。
陳伯像是在了解這些。
時間來到了十點十分。
穆白的第二杯奶茶已經喝完了。
“看來，我那個朋友，今天應該是放我鴿子了……”
陳伯站了起來。
“小伙子，我就先回家了，以后有緣的話，我們再聊天。”
穆白點了點頭。
陳伯離開了奶茶店。
幾乎是在陳伯離開奶茶店的同時，穆白將手機拿出，打開了一個圖標是空白的APP。
APP界面里，只有“追蹤”和“設置”兩個可以點選的選項。
穆白點擊了“追蹤”。
界面里迅速出現了地圖，上邊標注著一個在移動的小點。
穆白起身。
在剛才聊天的過程中，去取奶茶的穆白，將之前在局里搞到的只有蠶豆大的追蹤設備，丟在了陳伯的衣服上。
既然都碰到了還聊上了，他是不會滿足只是聊聊天的。
他想看看，陳伯今晚究竟要干嘛。
時間緊促，在這款局里的內部追蹤APP已經成功追蹤目標后，他就起身邁出了門。
一分鐘后，一處路燈下，穆白看到了那個蠶豆大的追蹤設備。
“被發現了？”
“不……如果是被發現了，不會讓我跟上這么一段路的。”
“應該……是陳伯在這個無人的角落化為黑煙里去了吧……追蹤的設備自然而然掉落了……”
穆白皺眉，看向了手機。
手機上的時間，是十點十三分。
應該還有不到二十分鐘，就會進入月黑之時。
在這之前，大概十點二十的時候，就會陸續有成群結隊的妖怪涌向分局。
他沒時間在這里逗留了。
他現在就得趕到分局基地去。
就在穆白快步離開的時候……
路燈后方的視野死角，一團黑煙聚集在一起，隨后緩緩降到地面，黑煙逐漸凝實為一個人影。
看著奔跑的穆白消失在視野的盡頭，陳伯臉上帶著笑。
“差點被這個小滑頭騙過去了……如果不是剛才離去前發現我身上有東西掉在地上……”
“我還真不知道這個小伙子……是一位覺醒者呢……”
“急匆匆的樣子，應該是要回這里的執夜局吧……”
陳伯臉上的笑容仍在。
“小伙子，你可能不知道今晚要面對的會是怎樣慘烈的一切……”
“但是，既然我們相遇兩次，這也是一種緣吧？”
“我最看重的就是緣這個虛無縹緲的抽象概念了。”
“我是不會讓你死在今晚的。”
兀自喃喃完這些話之后，陳伯轉身，徑直走向了路燈旁的高墻。
奇特的事情發生了。
明明不可能通過的死路，這樣一堵厚實的高墻，對于陳伯而言，就像是不存在一樣。
他的身體在遇到高墻的一瞬化為了黑煙，穿透高墻之后，又重新凝實成了實體，他邁步朝某個方向緩緩走去。
此時，距離這里并不是很遠的地方，穆白愣愣地站在路邊。
剛才陳伯在那里說的話，他全都聽到了。
因為……
他忘記把那個蠶豆大小的追蹤器給帶走了。
“已經發現我是覺醒者了，但似乎，并沒有任何殺念……”
“不會讓我死在今晚……這又是什么意思？”
“沒時間多想了，還有五分鐘……就會有妖怪沖進分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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