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將明,宮門乍開,一輛馬車隨著流云離開皇宮,里面的人掀起一角墨綠色窗簾,小心露出一雙小鹿一樣無辜水嫩的雙眼,在簾后窺著這方天地,湖藍色的天空流曳著如棉白云,偶爾飛鳥掠空,高鳴入云霄。
無拘無束,讓人艷羨。
沐豆豆隨唐玥一起出宮,依舊是定國侯府的朱輪華蓋車,不同的是之前她迫于無奈入宮謀求出路,如今她孑然一身出宮求自由。
“阿玥,謝謝。”
沐豆豆開口,言語真切,發自肺腑,黑白分明的眼里盛滿了對唐玥的感激。初入京城遇人不淑是唐玥出手救下兩人,也是她為她籌劃算計避開生父揭磨,可以說若是沒有唐玥,而今的沐豆豆和歐陽瑾瑜還不知道在哪里摸爬滾打的求生活。
唐玥本來在閉目養神,她最近憂思過多傷了心神脾胃,總覺得累得慌,醒了醒神才開口說“無事。本來起因緣由都在我。”
豆豆猶豫了一會還是決定問清楚一件事“我走了以后,皇后娘娘和小殿下的吃食怎么辦?皇后娘娘傷了身子需要好好調養,小殿下早產身子更弱,我這走了……”
唐玥笑了笑,風吹起窗簾,清晨的陽光灑在她如玉臉龐上,可以看見燦金的光下細膩柔軟的絨毛,格外的無害“皇后娘娘人很好對吧。”
“皇后娘娘很溫柔,對我們都很好,只要不是不可饒恕的大錯皇后娘娘都不會打罰身邊伺候的人。”豆豆并不理解唐玥為什么答非所問但卻個不妨礙她認真回答唐玥的話。
“只是近來,皇后娘娘食量越來越大,東陽都控制不住,脾氣也越來越不好――”豆豆皺著眉頭,她第一次伺候孕婦,步步小心留意不一樣的地方。
唐玥挑了挑眉毛“那被人發現了嗎?”
“有,是綠芽姑姑,那次她發了好大的火,足足打死了三個伺候娘娘的宮女!”豆豆至今想起那血淋淋的一幕都覺得心驚膽戰,血液瘋狂的脫離身體的控制,涼意沿著骨節層層攀巖最后纏繞住她整個身體,將靈魂與身軀同時拉入地獄。
“那是娘娘中了算計。”唐玥一笑,難怪東陽最后變成了那副草木皆兵的樣子“宮里并不是個適合人住的地方。”
“算計?是曦嬪嗎?”
“誰知道呢。”唐玥輕描淡寫的態度讓沐豆豆也生出了一種淡淡的恐懼,不過沒多久就被暖洋洋的陽光驅散了“宮里的事別亂傳,一不小心連命怎么沒的都不知道。”唐玥靠著車壁,略微有些沮喪的感嘆。
車夫是平王府的老人了,白黎不放心唐玥安慰,出門都是親自過問,挨個排查身邊伺候的人,他仇家多,難免有些慫包牽扯到唐玥身上。
“駕!”
“吁!”
噼里啪啦一通亂想。
唐玥額頭狠狠的撞上了車壁。
我了個去!
壓下心底的怒氣,掀開門簾冷著嗓子問“怎么了?”
車夫回到“回姑娘的話,對面馬車車軸壞了。”
唐玥目光落在對面那輛墨色核桃木馬車上,拉車的馬是難得的照夜玉獅子,雙目炯炯,風采照人,車也華貴,核桃木漆上黑漆,兩邊掛六角琉璃燈,燈下垂大紅系珍珠的宮絳,燈上用楷書寫了個“盧”字,墨字淋漓盡致,雖然工整卻也不掩肆意,寫字的人當是個大家。松石綠的回字不斷紋車簾,下擺垂淺金色流蘇。馬車雕工精致,畫了蝙蝠流云蓮花蓮蓬等物,陰雕陽刻都有。
大氣又奢華。
唐玥挑眉,會是她嗎?
心里猜測著,對面的人也掀起一腳簾子,最先入眼的就是一雙白皙若無骨的手,指甲上拿鳳仙花和明礬染了丹蔻,其后慢慢露出緋色裙擺,是蘇繡,平,光,齊,勻,和,順,細,密,精細又雅潔繡了縷金的蝴蝶,裙擺下隱約露出一點金蓮,白色底面繡玉蘭花,上面墜了顆龍眼大小的珍珠。
最后才是臉。
唐玥自愧不如,甚至唐府眾女皆不如,約莫只有詩文里說的傾國傾城四字可堪堪形容了。
眉如翠羽,膚似羊脂。臉凝桃花露,鬢結鴉雛絲。卿捧春水更多情,唇啟陽春嬌媚聲。斜掛霞紗挽流云,高鬟彩鳳飄桂香。說什么昭君落雁西子沉魚,不及她春色眉尾一抹,果真是十番美艷九般書墨氣。便是唐玥作為一個女子見了,也忍不住面色酡紅愿拋千金換一笑,只如雪女遇驕陽,心甘情愿為卿死而后已。
果然――是她。
盧家文君,前生的珋妃。
“姑娘――”卻是跟在盧文君車架后面的丫鬟成兩列上前,由兩位大丫鬟領著,說話的是站在馬車右邊的鵝黃衣衫少女。
盧文君抬手止住丫鬟發問,對著唐玥靦腆又典雅的笑著道“姑娘可無事?”
豆豆聞著聲音也掀開了簾子,一下子就被對方的眉毛怔住了。
這人好漂亮啊!都想不出什么詞來形容,只癡癡的望著對方。
“原來有兩位姑娘。”盧文君輕笑出聲,垂眉抬眼便是一段風流無雙“我姓盧,名文君,不知兩位姑娘如何稱呼?”
唐玥不捉痕跡的瞅了瞅旁邊一臉色女樣的豆豆,微微低頭似乎極為不好意思“我姓唐,單名一個玥字,這是我朋友,姓沐名倉庚。”
“我住在定國侯府旁邊,很好找的,有空過來找我啊!”盧文君不知道為什么,很喜歡對面那個叫唐玥的姑娘,沖著她笑得明艷開朗,恍惚間便見到了胭脂花海一樣。
唐玥的耳垂忍不住飄紅“我就住定國侯府,以后可以常來。”
盧文君詫異的挑眉倏忽又笑了開來,想不到緣分這么深!“這樣更好,不過我如今還有事得先走了,有空常來啊!”
說完帶上帷幕,在丫鬟的攙扶下下了馬車,皂紗隨著少女行走揚起輕盈的弧度。
唐玥放下車簾徹底松了口氣,那張臉便是隔世再見也極為震撼,怎么有人生得這么美呢!難怪上輩子爭不過人家!這輩子――還好還好沒落到上輩子的程度!
也許她們能做好朋友?
比東陽更親密的那種?
不過她如今進京是為了入宮嗎?
唐玥正胡思亂想的時候瞟見了還呆呆的看著車簾子的豆豆,恨鐵不成鋼的拍了拍對方肩膀語氣猶為氣憤“人都走了!還看!”
沐豆豆這時才回過神,理屈的摸了摸鼻子,暗自腹誹自己,真是沒出息!見了個姑娘就成這樣了,以后可怎么好!
盧家下人訓練有素很快就收拾好了一地殘局,所幸如今天色早路上行人少,馬車也少,也沒耽誤許多事,道路一清理干凈,唐玥很快就回到了定國侯府,從側門進去前還順便看了看對面的宅子,果真見到描金大匾上寫著“盧府”。
心里不知是松了口氣還是提了口氣。
“姑娘,您認識之前馬車上的人嗎?”換了輛馬車乘坐的盧文君身邊跟著小意伺候的丫鬟,這馬車壞得如此猝不及防,可不敢讓自己姑娘一個人坐了!
“不該問的事情最好別多嘴。”不同于對著唐玥時候的溫柔無害,對著身邊的丫鬟盧文君卻是言辭肅正,擺出了大家族嫡出的氣勢,橫眉冷眼時不減美色分毫又添了冷冽的美,如覆雪的紅梅,露出冷香與殷紅一角,等后人來尋。
她如今――沒有進宮?
定國侯府事情變了好多,白黎又在這里面起了什么作用?
還是說,她如今夜重生了?
盧文君心里很亂,一方面希望她能回來,一方面又不希望是她。
說得輕巧的是昨日種種譬如昨日死,今日種種才是今日生,可又有多少人能真正的做到這些?
她不行,想來她也不行。
回了定國侯府,唐玥著楊柳帶豆豆去之前豆豆住的房間,自己領著風鈴風露風夏三人疾步去祠堂尋唐珠。
為了防止唐珠出逃,唐瑚直接將人鎖進祠堂,對著先祖靈位反思懺悔,可唐瓏覺得這估計就是竹籃打水一場空的事,唐珠那個牛一樣倔的性子,認定了大房不是好人撞破頭她也要逃出大房的掌控!
也不知道是誰不懷好意害人害己,偏偏裝成一副受傷的無辜樣子欺騙眾人顛倒黑白!
唐瓏表示對付這種不要臉的人就應該斷水斷糧!餓死了事!所以――他背著唐瑚扣掉了唐珠的一日三餐,只給一點清得可以照人的小米粥喝。他倒是想餓死唐珠不過這樣他不久后肯定要去祠堂和唐珠作伴,想了想祠堂里陰風陣陣的夜晚還是作罷了,更何況他心思也沒那么狠對一個只能說厭惡而沒有罪過的小姑娘的實施這種慘絕人寰的酷刑!餓餓也就算了吧,權當給的懲罰順便還能讓人沒力氣出走!
這是個好主意!唐瓏覺得自己棒棒噠,準備去二門外迎接自己可愛的小妹,誰知道睡過了頭一覺醒來被告知唐玥已經自己回來了如今正在去祠堂的路上,急忙換好衣服拿了把扇子就往祠堂去。
“來人,抓住她!”祠堂外面簡直一團混亂!
唐玥一臉崩潰,唐珠哪里來的力氣到處跑!不是說被餓了好多天了嗎?!
唐瓏你個成事不足敗事有余的!
唐玥指揮著風露風夏抓人,自己和風鈴待在墻角一臉糾結。
唐珠不是個省事省心的人,她到底要怎么處理這個活生生的*煩!
“不如――把她嫁出去?”風鈴提議,對于絕大多數的女子來講,出嫁后就是潑出去的水。
“好主意!”唐玥眼神一亮,隨即就耷拉了腦袋“可都還在孝期啊!我總不能讓在孝期讓她出嫁吧!”
風鈴有些疑惑“可王氏不是觸犯了國法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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