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去春來，轉眼又過去了半年。沈語西正在上班的時候，門衛大叔忽然打來電話，說是外面有人找。她愣了很久，怎么會有人找她呢？莫非是方濟東回來了？她慌慌張張地脫掉工裝，一邊穿自己的外套，一邊匆匆忙忙地出了門。

    最近天氣不好，這幾天一直在下雨。今天的風很大，沈語西裹得嚴嚴實實地，滿懷激動地跑了出來。到了門口一看，竟然是許久都沒見過的方濟北。

    她的心里有一點失落，但還是佯裝淡定地問：“你的傷都好了嗎？怎么又到這里來了？你不要告訴我你又有什么任務。”

    方濟北看著她像只鳥兒一樣地跑過來，笑著說：“你這么怕我在這里有任務？”

    “當然怕，我怕萬一我的腦子不夠，又被卷入到什么大案子里。畢竟我也是怕死的。”

    方濟北斂了笑容，正色道：“沒有什么任務，我在隔壁市出了點小任務，完成以后有了兩天假期，特地來祭拜一下云知。”

    沈語西愣了一下，輕聲說：“哦，是這樣啊。我前段時間去過一次。”

    云知的墓地很是荒涼，沒有墓碑，就那樣小小的一個尖，看起來格外心酸。據說是她家里的人覺得她死得不光彩，嫌她丟人，就隨便找了個地方，草草埋了。

    “你什么時候下班？我們一起吃個飯吧。”方濟北說。

    “可以啊，還有半個小時。要不我去請個假，這么冷的天，你穿得又少，等在這里要凍壞了。”

    “好，你去請假，我在這兒等你。”

    沈語西很快請假出來，方濟北開著一輛破舊的越野車等在那里。

    她上車系好安全帶，大概車子太破舊，車子的玻璃又松松垮垮的，不時有風灌進來，沈語西忍不住縮著脖子，緊了緊身上的外套。

    看著沈語西凍得哆嗦的樣子，方濟北有點歉疚：“不好意思，這車我也是借來的，不好太挑剔。”

    “沒關系，一會就到了。平常也不冷，主要這幾天一直在下雨。”方濟北要去飯店吃，沈語西不太愿意，還是去家里自己做，更衛生實惠。況且飯店里環境嘈雜，也不太適合聊天。

    到了沈語西的住處，方濟北坐在沙發上，出神地看著前方。陽臺的繩子上晾著幾件衣服，沈語西端著杯熱水過來，方濟北開口問：“我哥以前來過嗎？”

    沈語西順著他的眼神看過去，繩子上的那件襯衫格外顯眼，袖口上清晰地印著兩個英文字母，她現在看起來覺得很是諷刺。她深吸了一口氣，點點頭說：“已經是去年的事了，他在這里待了些天，說是過來出差。他走得時候，落了一件衣服在這里，正好用得上，我就一直掛在了那里。”

    方濟北聽完以后忽然笑了笑：“出差？我哥這理由找的不錯。”

    “你不相信是不是？也就我傻，無條件信他的謊話。他的公司怎么會在這里有業務？我畢竟也是在東升工作過的。他在這里的業務就是我，是我不懂。也許是我潛意識里騙自己，這樣我也好和他多相處些日子。”沈語西苦笑著說。

    “可是我還是沒有辦法說服自己，他居然要留在這里，為了我放棄c市的一切，那怎么可以。他是人中之龍，大城市才更適合他自由馳騁。這里哪是他該待的地方，留在這里，太委屈他了。我只好惹他生氣，讓他離開。可他真毫不猶豫地離開了，我心里又特別難過。我是不是又傻又矯情，很令人討厭？”

    “語西，有件事我覺得還是有必要和你說的。”方濟北看著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你想說什么就直說。”方濟北吞吞吐吐的，沈語西覺得奇怪。

    方濟北一咬牙脫口說道：“我哥……他可能要結婚了。”

    方濟北的話像是來自遙遠的天邊，她聽到耳朵里模模糊糊的，可是結婚兩個字，還是深深扎入她的心里。她覺得一陣刺痛，她呆呆地坐著，臉上沒有什么特別的表情，沒有方濟北想象的傷心、絕望抑或是失落。像是過了一個世紀，她才緩慢地說：“哦，是嗎？那真是要恭喜他了。”

    “爺爺前些天生病了，在鬼門關轉了一圈。雖然沒有生命危險，但精神已經大不如從前。我哥為了哄爺爺高興，便松口說要結婚。他女朋友我們大家都沒見過，也不知道是何方神圣。只是聽說是他的大學同學，但是沒有得到我哥的認證。”方濟北盯著沈語西，她還是一副寡淡的表情，完全和他預想的不一樣，仿佛聽到的是別人的消息。

    “那挺好的，至少知根知底。哦，對了，爺爺他現在還好嗎？”

    “恢復的還可以，家里有人照顧，他自己也還能顧著自己。”

    “那就好，讓他老人家好好保重身體。”

    “你不問問我哥過得怎么樣？”

    沈語西揉了下發酸的眼睛，起身平靜地說：“我先去做飯，你看看電視，歇一會。”

    方濟北見她不愿多說，只無奈地搖搖頭。

    飯菜很快做好，都是沈語西最拿手的。方濟北仍然十分給她面子，將飯菜吃了干凈。

    天已經黑了，外面似乎又下起了小雨。屋里的空調開著，吹著呼呼的熱風。方濟北去陽臺打電話，沈語西坐在沙發上看電視。

    電視里在重播方濟東以前追過的電視劇，已經播到了大結局。男主經過不懈努力，終于記起了女主，只是女主心死已經遠走，男主費盡心思在他們認識的地方找到女主。兩人重歸舊好，從此過上了幸福的生活。

    多么狗血又無聊的劇情，看到了開頭，就能讓人猜著結局。戲里的結局總是美好的，現實里卻總不盡人意。

    沈語西煩躁地關上電視，方濟北正打完電話回來。他說：“我后天就走了，以后大概也不會再到這里來了。”

    電話里沈語西只說了句一路平安，就一直沉默著。方濟北嘆口氣說：“語西，我覺得一切都還有挽回的余地，我哥對于結婚好像并不上心，我感覺不到他的開心，我想他極大可能只是要寬爺爺的心。就算你不愿挽回你們之間的感情，總要回去看一看爺爺的，他時不時地會念叨你，總說你吃了不少苦，盼著你能過點好日子。語西，回去看看爺爺，爺爺的年紀大了，說不定哪天就……”

    “不會的，爺爺福大命大，不會有事的。”沈語西打斷方濟北沒有說出口的話。

    沈語西心情復雜，如果她和方濟東沒有在k市重逢，他也從來沒有來過這里，她的一生也就這樣了。可是他還是攪亂了她的一池春水。聽到他要結婚的消息，她的心里像是破了一個大洞，疼得她快要喘不過氣。她明明知道會有這樣的結果，可為什么還是這么難過。

    樓下的齊爺爺生病，在醫院住了很長一段時間才出來。沈語西下班的時候總能看見齊奶奶推著輪椅，帶著齊爺爺散步。語西經常和他們打招呼，偶爾會和他們聊上一會，齊爺爺的精神狀態并不算太好，大概病得確實不輕。

    “已經很久沒見過小方了，他去哪里了？”齊爺爺似乎還惦記著方濟東，他曾經答應過要去齊爺爺家吃飯的，只是他們經常吵架斗嘴，便一直沒能成行。

    “他有工作要忙，去外地了。”沈語西和方濟東是事情也不是三言兩語就說得清的，她只好含糊其辭，胡亂編了個理由。

    “你和小方是不是又吵架了？他是個不錯的孩子，女孩子有時候也要服個軟，兩個人搭伙過日子，總劍拔弩張的不好。”齊奶奶看得很是通透，一下就看出他們之間是有問題的。

    “奶奶，您不明白，我和他不是那么容易和好的。”

    “語西呀，世事無常，明天和意外哪個先來，我們誰都不知道。就像你齊爺爺，身體一向很好，卻還是得了病。我們對擁有的東西，總是不知道珍惜，覺得他就在那里，又跑不了。可是等到哪一天真失去了，才意識到那個人再也不屬于你，那時候再后悔可就晚了。”

    “奶奶，齊爺爺會好的。”

    齊奶奶長長地嘆氣，望著不遠處已經從輪椅上下來，佝僂著肩，正背著手看別人下棋的齊爺爺，眼圈微微泛紅：“治不好了，腸癌晚期，醫生說做手術也只是遭罪，活不了多久，建議我們保守治療。你齊爺爺只好能扛一天是一天，他想干嘛就干嘛，我不想讓他留遺憾。”

    沈語西有些吃驚，齊爺爺以前看起來精神矍鑠，身體健壯。他們還總一起去爬山，怎么也沒想到會生了絕癥。

    “我開始是不信的，可現實就是這樣。語西，珍惜眼前人，錯過了可就什么都沒有了。小方值得你托付，看得出來你也放不下他。語西，你聽奶奶的話，準沒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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