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金姨娘有了身孕?”羅輕容分著彩線的手一頓,怨不得呢,祖母竟然敲打父親,“在水居還不知道?”
“嗯,金姨娘瞞的緊,好像只是告訴了清泰院,連三姑娘也不知道呢,”石綠一臉擔(dān)憂,這妻妾相爭,那是花樣百出,不要波及自己小姐才好。
“這是好事兒,”富媽媽伸手將羅輕容面前的水仙搬到窗邊半人高的花幾上,“這大家子里,就該多子多福,對姑娘你來說,兄弟多了,以后能幫襯的人也多些,只是,唉~”這最該生養(yǎng)的卻根本沒有動靜。
她會很傷心吧?羅輕容盡量不讓自己對張?zhí)m生出同情之心,她曾是梁元恪的側(cè)妃,也傻傻的自以為與他“相愛”過,自然很能體會張?zhí)m若是知道后的心情,一如當(dāng)年,當(dāng)她從史良箴那里知道她先于自己有了身孕后,唯一的感覺就是想找梁元恪大哭一場,那個孩子就像梁元恪給她的一個響亮的耳光,可是她又相信了,那個孩子是史良箴處心積慮的結(jié)果,相信了就算那個孩子生了出來,對以后她和他的兒子也構(gòu)不成絲毫的威脅,相信了梁元恪說的,一個孩子只是對史家的補(bǔ)償,一個孩子是對史良箴的安慰,畢竟他和她都不是個狠心的人,畢竟,他的大業(yè)離不開士林領(lǐng)袖史家的支持~
張?zhí)m碰上這種事情會怎么樣呢?前一世在羅旭陽出生后,父親遇到了蘭若,記得父親說要迎蘭若進(jìn)門時,張?zhí)m找到寧王府大哭了一場,說她沒有想到,竟然還會遇這樣事,她問過自己,世上就沒有始終如一的愛情了么?當(dāng)時因?yàn)樗土涸≈虚g夾著個史良箴,她也跟著很是唏噓了一番,畢竟要納妾的人是自己父親,羅輕容還是往好里寬慰張?zhí)m,希望她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原諒父親這一次。
這一世她會怎么做呢?羅輕容不敢想,怕是又會一番鬧騰吧,以前她不許父親接近兩位姨娘,可現(xiàn)在金姨娘已經(jīng)有了身孕,那事情的性質(zhì)就不一樣了,羅輕容嘆了口氣,就像張?zhí)m前世說過的那樣,“男人靠得住,母豬能上樹,”想什么一生一世一雙人?根本就是自找沒趣啊。可女人,一邊冷靜的說著男人不能信,一邊又傻頭傻腦的陷了進(jìn)去,愚蠢的相信著男人的話。
“肖管事的事先緩一緩吧,”羅輕容喚過石綠,張?zhí)m現(xiàn)在經(jīng)不起丈夫和下人的雙重背叛了,就放那肖山再逍遙一陣子。
張?zhí)m絕望的躺在床上,依她的性子,第一時間她就會收拾行李離開這個讓人厭惡的富貴之地,離開這個嘴上一套背地一套的男人,愛情?她呵呵冷笑,眼淚卻止不住的順頰而下,張?zhí)m只覺得眼前漆黑一片,就像蘇媽媽勸她的那樣,她根本無路可去,但呆在這里,看著另一個女人懷著她丈夫的孩子在自己面前耀武揚(yáng)威,真真比殺了她還難過。
“不是說了么?我誰都不想見,”黑暗中張?zhí)m感到有人走向自己,心里微微一松,以為是羅遠(yuǎn)鵬來向自己道歉。
當(dāng)羅遠(yuǎn)鵬告訴張?zhí)m金姨娘有了身孕的時候,張?zhí)m真覺得被人狠狠抽了一耳光,想到這些日子內(nèi)宅異常的安靜,她還在高興金凌云死了心,誰知道竟在這里等著自己?而羅遠(yuǎn)鵬,那個為了自己敢冒天下之大不韙的男人,在兩年之后,幾次三番的與前面的小妾鴛夢重溫,在自己成日奔波為這個家掙出一片新天地的時候,他可恥的背叛了自己!想到羅遠(yuǎn)鵬當(dāng)時的態(tài)度,張?zhí)m只覺萬念俱灰,什么恩家情誼,都抵不上那女人肚子里的一塊肉。
“母親,是我,”
“羅輕容?你來做什么?很可笑么?我現(xiàn)在?”張?zhí)m猛的從床上起身,“你以為你以后不會遇到這樣的事?笑話,別太自以為是了!”
“胭脂,掌燈,我不習(xí)慣黑漆漆的,”羅輕容沒有接張?zhí)m的話,等胭脂燃起蠟燭,安靜的退出去后,才盈盈在張?zhí)m對面坐下。
“我有什么笑話可看?武安侯府的侯夫人因?yàn)榧依锏逆矣辛松碓校淮笈@樣的傳聞很好聽么?至于我,無論將來嫁到誰家都不會少了正妻之位,其他的,母親就不用操心了,至少我不會像母親這樣,為丈夫的妾室傷心落淚,”兩世的經(jīng)驗(yàn)讓她看清楚了男人,怎么還會傻的以為會有一個男人心甘情愿守著一個女人過日子的事情?
“我不相信那些正室們都會喜歡丈夫納妾,只不過她們會裝,而且這種盲婚啞嫁的,哪里有感情可談,也就談不上傷心了,”張?zhí)m又有些懷疑羅輕容的來歷了,哪個受過現(xiàn)代教育的女人能承受這種事情?
“她們會裝,你為什么不會呢?她們的身分哪個不比你高貴?甚至是公主郡主也要裝,憑什么你就不能呢?盲婚啞嫁的婚姻就沒有感情了么?婚前沒有見過自己的丈夫,就不會傷心了么?”燈光氳氤,羅輕容杏眼微瞇,臉上滿是不屑,她真是傻,終究還是念著張?zhí)m過去對自己的真心,過來勸她早日醒悟。
“因?yàn)椋悴恢酪驗(yàn)槭裁矗窟@是融在我骨子里的東西,與人共侍一夫,我做不到,”張?zhí)m大喊,淚水再次奪眶而出,“原來你不明白,你不明白,自然不知道我的痛~”她曾經(jīng)感謝蒼天,不但給了她重生的機(jī)會,還送她一個完美的愛人,她曾經(jīng)以為自己是一步登天,原來王子和灰故事真的只是童話中才有的。
“做不到很簡單,”看著心愛的男人到別人的房中,這樣的疼羅輕容何嘗沒有體會過,“若是不想看到趾高氣揚(yáng)的妾室,又不屑于與那些上不得臺面的女人爭寵,你可以今晚就到鄉(xiāng)下的莊子里去住,抑或直接到家廟里青燈古佛了此一生,當(dāng)然,依你的性子,肯定不想這么虛度一生,所以離開是最好的,你不是有一家點(diǎn)心鋪?zhàn)用矗靠恐莻,加上嫁進(jìn)羅家時的嫁妝,想來也可衣食無憂。”
有些蛻變是要伴隨著剝皮刮骨的疼痛的,可這樣的蛻變越早,對羅家,對張?zhí)m越好。
靠自己那一萬兩的嫁妝?還有紅云大街的鋪?zhàn)樱刻岬阶约旱纳砑遥瑥執(zhí)m冷靜下來,從羅遠(yuǎn)鵬告訴她金凌云懷孕并且要她好好照顧自己妾室的那一刻起,張?zhí)m滿腦子想的就是離開,她也細(xì)細(xì)盤算過自己離開后如何生活,一萬兩銀子中多是衣料首飾,現(xiàn)銀不過兩千,依張?zhí)m如今侯夫人的眼界,這點(diǎn)錢根本算不上什么,而紅云大街的鋪?zhàn)樱^完年后,生意便一日不如一日,這西點(diǎn),工藝繁瑣,她請了兩個師傅回來慢慢教,如今不過差強(qiáng)人意,過年的時候要她親自上陣才可以,現(xiàn)在年一過完,銷量便直線下降,而且她當(dāng)初還租了兩層樓來用,現(xiàn)在發(fā)現(xiàn),根本沒有人愿意到樓上去喝飲料看風(fēng)景,因?yàn)閬碜约轰佔(zhàn)永镔I西點(diǎn)的多是各府的家奴。
這樣一來,自己出去能過的好嗎?一個孤身女人?張?zhí)m不由猶疑起來,“離開,你以為離開很容易么?我可是武安侯夫人,這京城上下都知道,讓你父親的面子往哪兒擱?”
羅輕容已經(jīng)不是當(dāng)年對張?zhí)m滿心崇拜的小女孩兒,怎么會聽不出張?zhí)m色厲內(nèi)荏的話?說穿了,還是舍不得這滿目繁華罷了,
“原來是因?yàn)檫@個,這一點(diǎn)你盡可放心,說句實(shí)話吧,大家對你這個侯夫人做多久根本就不樂觀,若是父親與你和離,怕是這京城上下都會覺得理所應(yīng)當(dāng),不會有人說什么的,何況你嫁到羅家兩年有余,沒有一子半女誕下,走時也沒有什么牽掛的。”
“你就這么不想我在這兒?我在羅家礙了你什么事兒了?”張?zhí)m恨恨的盯著羅輕容,她說出的話,可一點(diǎn)也不像一個十歲女孩說出來的,“你用得著這么刻薄么?”
“母親不必惱羞成怒,”羅輕容掩口一笑,目光中滿是戲謔,“我這不是幫你分析么?人啊,最怕就是看不清自己的位置。”
張?zhí)m仿佛被人狠狠打了一個耳光,滿臉通紅,她以前是個初中老師,多少學(xué)生被她訓(xùn)的頭都抬不起來,沒想到在這里,竟然被一個小姑娘給噎的啞口無言,“我不會走,我不會如你們的意,就像你所說,這府里上下,不,這京城上下,沒有一個覺得我應(yīng)該做武安侯夫人,那我告訴你,這個侯夫人我還真是坐定了!誰也別想趕走我!”
“你身后沒有強(qiáng)勢的娘家,膝下沒有親生的子女,若是父親想休了你,你覺得你攔的住?可不要跟我說什么吊死在羅家門前的話啊,”羅輕容站起身,“我說的話你好好想想,在羅家,你最應(yīng)該做的是什么?至于你那個什么鋪?zhàn)樱降讙炅硕嗌巽y子,而這些銀子對羅家能起多大作用,你也好好算清楚,若沒有武安侯府這塊招牌,你以為你的鋪?zhàn)娱_的起來?”
看了一眼頹然坐在床邊的張?zhí)m,羅輕容心里一嘆,但愿這一次能點(diǎn)醒她,畢竟她是父親真心喜歡的人,也曾讓自己又一次感受到母親的關(guān)懷,這一世許多事情都在改變,羅輕容希望羅家也能早些改變,從而避開那一場禍?zhǔn)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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