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美人計寶瑢走西海；連環謀賈璞鎮京師（十五）

    自打出了賈赦納妾一事，鴛鴦極少和寶玉獨處，即便賈母屋中也是一樣，如此見鴛鴦只身進了自己屋子，不由一怔，忙道，“老太太可好？”

    聽寶玉一問，鴛鴦也怔了下，忙道，“寶二爺放心，老太太很好的。”

    寶玉呼了口氣，這會子可不是說笑的，賈母要是不自在，自己怎么走？想著忙讓鴛鴦坐，所幸還有自己預備的水，給鴛鴦倒了一杯，“別嫌涼，好歹湊合著喝吧！”

    鴛鴦笑著喝了一口，才道，“寶二爺幾時還客氣起來了？”

    “說的也是了，哪里還客氣起來了呢！”寶玉說著笑笑，同鴛鴦說了幾句閑話，又道，“有事罷？不然怕不會這會子來的。”

    鴛鴦道，“事情沒有，不過有一句話問你！”

    寶玉道，“姐姐有話只管說了才是。”

    鴛鴦道，“倒不是為了我的，不過是替平兒問一句，你們兄弟兩個鬧的哪樣？”

    寶玉道，“當日璉二哥和鳳姐姐吵架，我去勸了一回，聽說平兒極好的，他們又沒旁的事，便順勢訛了過來。這事鳳姐姐不知，璉二哥倒是舍不得，奈何事情又擠兌那了，說不得依了我了。不過我也算欠他個人情，后來那尤二姐的事，我只得出力了。”

    鴛鴦道，“好好的，又要了平兒來做什么？”

    “姐姐可是糊涂了，話還有這樣問的？”見鴛鴦紅了臉，寶玉一笑，“這就是問的是我，換了旁個，你可有的臉丟了。至于我嘛，喜歡就要來了，又沒旁的壞想法，難道姐姐不知我是什么人么？”

    寶玉說著，給鴛鴦又倒了點水，繼續道，“再說來，鳳姐姐之威，二哥又是個俗人，平白辱沒了個好人兒。咱們家都什么樣子了？偏偏放著忠心有能辦事的不用，我看著不急？”

    鴛鴦道，“這話卻也說的，只是提前說一回不好嗎？”

    寶玉道，“真當是什么都能說的？有事還罷了，沒事的話，咱們家的這些個人，自己還不想著生事出來？”

    鴛鴦點點頭，又嘆了口氣，“襲人可好？”

    寶玉覺得自己夠跳脫的，可怎么就跟不上鴛鴦呢？想著看了一眼，不想鴛鴦也看過來，嚇的她緊忙低頭下去，寶玉見此，倒是想起那一年元宵晚上，聽鴛鴦襲人說話那一碼子的事，笑道，“姐姐這話可不是替平兒問的。”一聽這句，鴛鴦可是受不了了，一步跳了出去。倒是嚇了寶玉一跳，心里暗想，看來鴛鴦的身手也不錯，要是有香菱的恒心，沒準也能成高手呢！

    平兒就在當院站著呢，見鴛鴦逃出來，忙迎上去道，“怎么了？”

    鴛鴦忙搖頭，“沒……沒什么！”

    平兒見鴛鴦吞吞吐吐的，就是一怔，細看了一回，自語道，“胭脂也是好好的！”

    一聽這話，鴛鴦又想起從前之事，臉兒卻也更紅了，勉強平復一回，輕聲道，“幫你問過了，是她自己要了去的，不是你們璉二爺……”鴛鴦說著覺得不對，又道，“不是璉二爺給的，是她要的。鳳丫頭不知道……”鴛鴦把寶玉的話說了一回，最后道，“現在看，怕是為了家的。”

    平兒想了一回，對比尤二姐之事，心里明白了幾分。再想想鳳姐走了之后，自己，鴛鴦，探春三人配合行事，卻也知道鴛鴦說的是對的，如此不由一嘆，“這又算什么？”

    鴛鴦道，“還別不知足，有這一回護家這檔子事，誰個敢如何你了？那又是個好性子的，說起來也算不錯了。再說怎么的還不比你從現強，整日里加著小心，還沒個好，都拿你使性子。這回你也算熬出來了。”平兒苦笑下，卻也沒在說什么。看了眼鴛鴦，見她不好意思，倒也沒再打趣，只是拉著她進了上屋，換了琥珀幾個去歇了。

    事情如寶玉和馮紫英想的一樣，次日，馮紫英便換回衛若蘭，由他負責接著抄檢忠順王府。即便馮紫英心里不甘，卻也無法。又想這件事辦好了，也是一樣的。如此倒也上心，一面吩咐人排水，留意密道。一面又四下里小心查看，想著是不是還有密道。

    寶玉陪著賈母吃了早飯，同賈璉打過招呼，然后回了黛玉那邊。見探春又帶了寶琴過來，大家伙坐了炕上說話兒，寶玉便陪著姐妹們說笑一回，這才去外面看看戰馬，又回上屋里取了鎧甲出來擦拭。心里想著事情有幾分把握。又想自家事能不能了。再想想自己要是怎么樣了，黛玉幾人會怎么樣？這樣一想，不由失神！

    不知過了多久，輕聲嘆了口氣，抬頭卻見寶釵，黛玉等人站了身前，不由一笑，“可是要開飯了？”

    黛玉咬咬嘴唇，過來挨著寶玉坐了，輕聲道，“可是不好辦么？”

    寶玉道，“比這個不好辦的時候已經過了，哪里還什么不好辦的呢？”

    黛玉搖搖頭，“怕是比上一回艱難些的，那一回在瀟湘館，我和姐姐送你，沒見你愁成這樣的。這些人站了跟前兒都不知。”

    寶玉道，“也不看看這是什么地兒，讓我防著誰嗎？”

    黛玉道，“整日里見你藏掖著，能說說怎么個事兒么？”

    寶玉笑道，“不是我不肯說，實在這事太也大了，整個京城里，統共才五六個人知道的。”

    寶釵見黛玉還要說話，笑著過來道，“聽了這句話，我們也就放心了。想來姨父也快回來了。”黛玉自然也明白寶釵的話，只是她心里想的只是寶玉，可寶釵把話明了，便也不能再說了。看著寶黛二人思想開通，實著很是重禮的。

    岫煙見寶釵岔開了話，又見惜春小心看著幾人，忙上來笑著道，“才不是說了用飯嗎？可巧飯就好了，不然這就放了？”

    寶玉笑道，“這還說什么呢？只管放了才是！”

    一時間用過了飯，黛玉還是放心不下，輕聲道，“幾時走？”

    “明個罷！說起來我沒什么怕的，又不是頭一回，怎樣身手你們也見了。再者家里的事情也是差不多了，大伯等人不過是多遭幾日罪罷了。要說有什么放心不下的……”寶玉說著笑了笑，拉了黛玉道，“要說有什么放不下心的，便是妹妹，香菱，茜雪和襲人了。你們的性子太直了，心里只曉的想著別人，每每忘了自己，這個很不好的。人這一輩子統共能幾天了？想著別人是對的，可不能善待自己，卻也是要不得的。”

    一聽寶玉如是說，黛玉眼淚掉了下來，說起來，自打出來后，又得了金鎖，拋開被抄家的那一回，黛玉還沒哭過呢。可這會子不成了，她哪里聽不出寶玉話里面的意思呢？所說的四個人，怕是他不在了，想獨活的都難，不是說寶釵怎么樣，實在是她扔不下薛姨媽的。

    香菱笑道，“怨不得你寶哥哥疼你，看看這模樣，我也心疼了。”說著話，過來擁了黛玉，低聲道，“本就是個明白事的，這個樣子，人能走的放心了？”

    黛玉道，“我不如你！”

    “這話可是錯了！”香菱說著一笑，“是我信二爺，外人不知道，咱們自己還沒數嗎？誰家到了幾日這般地步還能翻身？”

    “這話說的很是了！”寶釵說著心里輕嘆保命是籌謀，翻身是換命啊！

    黛玉雖然心里也明白，怎么說她不似香菱這般盲目崇拜寶玉，不過也知道香菱的話，對大家都好。眼下這些人，哪一個不是指望寶哥哥呢？如此也勉強笑笑道，“卻是我太矯情了！”

    寶玉一笑，“這樣可就放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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