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心火起責子榮禧堂；得弟利脫難正陽宮（四）

    一聽太監來傳旨，賈母心里不由一動，可還是有幾分驚慌。湘云來說了話，賈母心里還慌，就不要說賈赦，賈政，賈珍等這般戴罪之身的，忙著擺下香案，大開中門，跪接。

    能得了傳旨差事的太監，耳朵多是靈光的，別看賈家眼下如此，卻也不敢托大。只進了正廳，便道，“奉特旨：立刻宣賈政入朝陛見。”說完了，也不坐，也不吃茶，急著去了。

    賈政因賈環之事，原本身子就不好，這會子又聽特旨到，哪里還招架得住了。好在賈母及時打發了鴛鴦過來說話，只道必是喜事，賈政這才好著些。王夫人帶著玉釧兒，彩云，小霞，忙著幫賈政更衣。外面賈珍和賈璉也緊著備車。二人又隨侍左右，送賈政進宮后，二人忐忑不安守在宮門之外。

    眼見賈政進去了，小太監們都知道，接下來是自己發財的機會了，略有個頭面的，忙出來與賈珍，賈璉說話，這二人哪里還不明白呢？況且出來前，以是得了賈母命鴛鴦送來的東西了，如此緊著打點了一回，太監才開了口，賈珍加量聽了不由大喜，忙著使人回去給賈母送信！

    別看賈母命鴛鴦安撫賈政，可心里依舊急的不成，可算盼了賈璉打發小廝回話，言說咱們家的大小姐，晉封皇貴妃。從回了鳳藻宮。賈母一聽果如湘云說的一樣，這才歡喜起來。又命鴛鴦趕緊放賞。王夫人一邊不住念佛。邢夫人臉上看不出是喜是憂。倒是賈赦歡喜的不成。

    湘云扶了賈母回屋去坐，還道，“老太太只顧賞別人，我這個最先來報喜的，卻是落下了。”

    賈母笑著道，“可說了，倒是把我的云丫頭給落下了，快說說，想要什么！”

    湘云道，“難得老太太居然也實心起來，哪里又要什么呢？一句玩話罷了。”

    黛玉道，“只知道說玩話，還不快著些，幫著老太太裝扮了才是。”眼下賈家只有賈母一人還是誥命，余下的隨著賈赦，賈政，賈珍等貶官，誥命也都收了回去。如此賈母聽了黛玉的話，也覺得道理，又站了起來招呼鴛鴦。

    湘云又扶賈母坐了，“怕是不用去謝恩的，聽說今上體恤老太太上了年歲，免了入朝之禮。”

    寶釵笑道，“真真是皇恩浩蕩，想的周全。”不多時賈政回來，先過賈母這邊道喜，又說了話，果是不用進朝謝恩的。

    賈母叫了賈政問道，“可說了爵位的事？”

    “不曾說起，亦不敢問。”見賈母點頭，賈政又道，“雖是沒說爵位，不過卻說了東府之事，可暫時住著。”

    賈母道，“這也是好的。”說著又命賈珍，賈璉二人去東府那邊候著，只等人過來，好下了封條。二人聽了都很歡喜，急著去了。賈母見賈政顏色不大好，不知賈環的事，只當時收了驚嚇，便命其回去好生歇著。

    賈政一走，湘云也起身告辭。賈母也知道年節下的，衛王府必是不少事情，倒也不留，只說時常來坐坐，又命黛玉，探春去送。寶釵一聽，也請了命，與黛玉探春結伴，送湘云出去。

    到了二門上，湘云見左右無人，拉了黛玉道，“聽說原本還要封二哥的，可惜被那個賈雨村壞了事！”

    探春忙道，“封什么？賈雨村怎么會壞事呢？”

    湘云道，“說是要封二哥做撫遠大將軍的。可惜那賈雨村說二哥資歷尚淺，況且正在用兵，這會子封了官職，不好與宣撫使合作的。”

    黛玉道，“怕是你聽錯了，哪里至于呢？平地而起，便得了準一品了？”

    湘云道，“哪里會錯了，怕是你們不知道的，二哥前一回便立了功，不過是沒報上來罷了，這一回又是定計，又是鋤奸，還親臨陣仗，更是捉了那作亂的反王回來，今上哪里會不封了？有功不賞，可是大忌。”

    黛玉道，“這便更是不通了，這會子既是加封撫遠大將軍，可見前面戰事還沒完的。方才你說的宣撫使是個四品，卻領了先鋒印，這一下冒出個準一品來，別說宣撫使了，便是王家舅舅也不好在說話的。”

    探春道，“這么說來，那個賈雨村居然是好心了？”

    黛玉道，“這個我便不知了。”

    寶釵道，“即便是好心，怕是也辦了件壞事啊！”

    湘云忙道，“寶姐姐這話又怎么說了？”

    寶釵道，“撫遠大將軍雖是戰事之時才設，可一旦平叛歸來，必是會用爵位換下的。”

    湘云一怔，“那不是要封國公？”見寶釵點頭，“那還真是夠可惜的。”黛玉聽二人對話，只是一笑，卻也不放在心上。探春想，怨不得二哥不待見這賈雨村了，從前便說他不好。自己還想著他個實權，能為自家出力呢，誰想居然這樣壞。可不是了，撫遠大將軍平叛回來，怎么的還不給了伯爵了。只是想著，卻也不好多說什么，免得被湘云笑話，直到送了湘云去了，這才同寶釵黛玉說起來。

    湘云回府后，去衛老王那邊說話，兩家本是世交，衛老王早便見過湘云，況且年歲相差也大，加之一個行伍，一個灑脫，自是沒那些個忌諱的。湘云把去賈府的事都回明了，這才去忙著辦年。衛老王聽完了，只是一笑，也沒說什么。

    其實哪里是賈雨村開的口了，實是衛老王說的話。馮唐押送俘虜回來，自是要在朝堂上說一回的，也好安撫群臣的心，可等下了朝，還要單獨回報給皇帝的。一聽居然是寶玉押送反王回來，順便打下一座城來，皇帝心情大好，又想著元春從前的話，頓時歡喜的不成，脫口便要封個撫遠大將軍。

    這話一出口，可把衛老王唬的不成，忙著勸皇帝收回成命。只說后面有宣撫使，前面有南安王爺，再來個撫遠大將軍，怕是就要亂了套，誰個主持大局，誰個沖鋒陷陣，都要個說法的。皇帝聽了覺得道理，再則話一出口，他也后悔了。實在是這大將軍的位置，太也要緊了。

    即便王子騰和馮唐二人也被驚的不成，可他們是不會說話的。王子騰自是盼著外甥得了這個撫遠大將軍的位置，哪怕自己退了下去都成，如寶釵所說，這會子給個大將軍，平叛回來，加上祖上的功績，一個國公是跑不了的。

    馮唐也不會說話，他心里雖是也不希望寶玉得大將軍之位，可他說話，就是要得罪人。他心里清楚，眼下去掉自己是四個人，衛老王，北靜王，王子騰，賈雨村，不是賈家的故交，便是親戚族人，這會子這寶二爺再得了位，今后朝堂上，還看誰了？

    北靜王屬于無可無不可，皇帝要封也成，不封也成，里面對他的影響不大。賈雨村看了一回，心里立時明白，忙附和衛老王的話說，只道：寶玉資歷不足，恐怕難以服眾。再者皇帝有封賞之心，只等平叛回來了，也是一樣的。賈雨村一說話，皇帝有了臺階，便順著下來了。可又覺自己自己反復，如此又說了元春的事。

    這個不同于寶玉，即便封元春坐了皇后位，衛老王都不會反對的，只要寶玉不提兵就成。賈雨村更不要說了，一聽皇帝準備讓元春離了賢德，跳過貴淑二位，直接到皇貴妃，一時間歡喜的不成，再要上去，可就是皇后了。王子騰是元春的舅舅，哪里會不歡喜呢？元春是老一脈的，北靜王同樣會歡喜。至于馮唐，即便沒有歡喜的理由，卻也沒反對的理由不是。再說來，誰還不明白呢？這就是想著賈璞前面賣命的。如此都贊了一回。次日上了朝堂上，這五人不反對，群臣自是沒有反對的道理。哪怕是吳家人絞盡腦汁，依舊阻止不了元春出冷宮，從新上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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