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瑤盞斜坐在白翎背上,從十重天折返回來,遠(yuǎn)遠(yuǎn)地便看見一個(gè)模糊的紫色身影立在離仙橋上,好像是專程在這兒等著她。
“小白,你先飛著玩玩,我自己下去,”落瑤盞輕輕拍了拍白翎的頭,“記住,別飛遠(yuǎn)了,叫人看見了總歸是不好。”
“落落是想去見那個(gè)人嗎?不過,那個(gè)人身上的氣息好熟悉啊。”白翎在靠近九重天的半空中停下來,又道,“落落,那你自己小心,我先去玩了。”
“果然是小孩子心性。”落瑤盞心道,又云,“去吧。”
落瑤盞召出傾墨,旋身而下御劍而飛,穩(wěn)穩(wěn)地落在離仙橋上。
“覓紫天妃又來找本尊作甚。”落瑤盞想起雅仁殿她給自己招來這么大個(gè)麻煩,自然有些不痛快。
“瑤盞仙君是去十重天了吧。”覓紫不惱,溫聲問道。
“關(guān)你何事。”落瑤盞偏過頭去。
“仙君是在惱覓紫在雅仁殿所言,對吧。”覓紫輕笑一聲。
“天妃既然問了,本尊也不含糊,你問是否惱怒此事。是,正是。”落瑤盞難得有些孩子氣,可見氣的不輕,“剛來九重天,便成了眾矢之的,本尊確想知道,天妃此舉意欲何為。”
不料,落瑤盞說完,覓紫竟緩緩屈身下去,單膝跪地,一片虔誠道:
“仙君,覓紫說過,我會幫你,便絕不會害你,請仙君信我。”
“天妃這是何意。”
落瑤盞作勢便要拉她起來,卻又聽覓紫道:
“今日殿上,覓紫確乎唐突了,但是請仙君相信,覓紫殿上所言,句句屬實(shí),仙君確為骨琴泣神命之人。”
“你先起來,我信了,信了還不行嗎。”
落瑤盞稍稍有些無奈,對眼前這人,自己了解甚少,覺得此人一舉一動都煞是神秘,好像是故意針對自己來的,但眼前如此,又使人有些相信她對自己并無壞心。況且,正如白翎所說,覓紫身上的氣息的確很是熟悉,讓自己不由地便產(chǎn)生幾絲親近,這話便又信了三分。
“罷了,慢慢來吧。”覓紫心道,便站起身來。
“仙君此番來這離仙橋,是想找尋什么答案嗎?”覓紫問道。
“不知,可能吧。”落瑤盞道,緩緩走到橋邊,靠在尚不及腰的欄桿上。
“仙君可知數(shù)千年前,從這離仙橋一躍而下的那位仙子是何人?”覓紫又問道,稍稍往后退了幾步。
“不知,但聽這話,天妃好像知道些什么。”落瑤盞定定地看著離仙橋下翻騰的云霧,并未回頭。
“有些事情,”覓紫斂了氣息,不動聲色靠近落瑤盞,“瑤盞仙君還是親自去找答案的好。”
話音未落,落瑤盞察覺不對,正欲回頭,覓紫已暗中蓄積掌力趁其不備一掌拍去,十成十的力道雖不至于傷落瑤盞多少,但凌厲的掌風(fēng)卻足以將她推下離仙橋。
耳畔,霍霍風(fēng)聲如驚雷在側(cè),眼前云霧皆化作一縷青光,明明是萬里白晝,一時(shí)間卻是不見明光,一片黑暗。云霧化作的青光仿佛夢中晃動的鬼火,離仙橋上灑下的落花恰似天空中漂浮的血珠,咿咿呀呀鬼哭狼嚎,似乎鬼門大開嬰寧慘叫。
落瑤盞調(diào)動起全身的靈力想要穩(wěn)住身形,然而全身上下好像被抽空了一般沒有絲毫力氣,這種深深的無力感和夢中一模一樣。眼前,稀稀疏疏鬼火似的青光一下子多了起來,泛著森森刺骨的寒意向落瑤盞聚攏來,發(fā)梢之上已覆了一層薄薄的霜花。
落瑤盞認(rèn)命地閉上眼,一時(shí)間身著白衣的清冷身影、一襲紅袍的邪魅男子、棲月殿里高高在上的母君、臉覆胎記的仙靈境少女,還有天地間心靈不斷流浪、令人咬牙切齒又真心守護(hù)的世人,一個(gè)個(gè)、一幕幕清晰無比地在腦海中過了一遍又一遍,像是一次又一次踏入了輪回鏡。
可為何會不舍?這一生本就是注定好要犧牲的一生,活下來不過也只是身不由己,被命運(yùn)折磨而已,卻為何依舊會不舍?
是情深緣淺,一見奈何?還是三生三世,輪回反復(fù)?亦或是蕓蕓眾生,我心向之?
不知,她一概不知,好像本應(yīng)如此。
冥想之中,落瑤盞突然感到右手被人拉住了,身子定定地停止了下墜。她睜開雙眸,便見著那女子紫衣傾華,白發(fā)勝雪,一雙紫眸淡淡含笑,一只皓腕露出拉住了落瑤盞。
傾觴!是她,一定是她!離仙橋上一躍而下的那名仙子,蒼冽口中最為珍視之人,骨琴泣真正守護(hù)的人——傾觴。
落瑤盞失了神。你還活著嗎?骨琴泣與自己有什么關(guān)系?你和蒼冽是什么關(guān)系?當(dāng)年仙族滅族蒼冽充當(dāng)了什么角色?上次在北域你告訴自己“小心”是什么意思?數(shù)萬年前的真相到底是什么?……她有太多問題想問她。
只見青光漸漸變了顏色,聚成一個(gè)紫色的光罩將落瑤盞和那紫衣女子籠在其中,落瑤盞感覺自己穩(wěn)穩(wěn)地落在了地面上,四面依舊漆黑,但很奇怪卻能看清四周所有的東西,能看清自己眼前女子的模樣,同樣的驚艷再一次直擊靈魂。
“我想知道……”落瑤盞開口道。
“你不必問什么,該知道的時(shí)候,會有人來告訴你一切。”她的聲音極為空靈,好像來自另一個(gè)時(shí)空。
“那你,是不是傾觴?”
那女子昂起頭,紫色的雙眸靜靜地注視著落瑤盞,又好像并未看她。
“我說過,我是你。”
落瑤盞更迷茫了,在九重天發(fā)生的一切,或者說自打出了紫府后發(fā)生的一切,都太出乎她意料了。
紫衣女子緩緩轉(zhuǎn)過身,背對著落瑤盞,兩袖一揮,落瑤盞身前不遠(yuǎn)處出現(xiàn)六道門:
親情、友情、使命、愛、命運(yùn)、蒼生。
“你想離開這里嗎。”紫衣女子問道。
“如何,離開。”落瑤盞看著前方的六道門,心中陡然有了不好的預(yù)感。
“選一個(gè)。”紫衣女子指向前方。
“什么?”
“你若想活下去,這六樣?xùn)|西,你只能選一樣,否則,你眼前的六樣?xùn)|西便會全部化作利刃,刺穿你的身體。”
“這些東西,我一樣也不會放棄。哪怕被困在這里一輩子,我也不會放棄。”落瑤盞不假思索脫口而出。
“你還真是一點(diǎn)沒變,不撞南墻不回頭。”
紫衣女子話音剛落,落瑤盞便懸在了半空中,一道道紫色的光鎖纏住了她的身體。她眼前六道門的上方各出現(xiàn)一個(gè)光團(tuán)。
未及反應(yīng),名為“親情”的那道門上方的紫色光團(tuán)疾速向落瑤盞飛來,在她眼前化為利刃貫穿左手手腕,一陣鉆心的疼痛傳到全身,殷紅的鮮血順著手腕流了下來;緊接著,“友情”上方的光團(tuán)亦化作利刃貫穿右手手腕,又是一股鮮血流出;落瑤盞緊咬著下唇,臉色一陣發(fā)白;接下來,“使命”、“命運(yùn)”兩道利刃從腳踝貫穿,鮮血噴灑在衣裾上,好似潑墨桃花。
“痛嗎?”紫衣女子毫無感情地看著落瑤盞。
痛……好痛……每一道利刃入體都是鉆心的痛,后知后覺、逐漸發(fā)酵的痛,一寸寸凌遲著她的神經(jīng)。
“很痛?不說話?那還要繼續(xù)嗎。”紫衣女子眼中閃爍著異樣的光,“選一道門,你便可以離開。”
“我……不選。”落瑤盞臉色無比蒼白,身體陣陣痙攣著,有氣無力說道。
“那便怪不得我了。”
紫衣女子剛說完,落瑤盞瞳孔猛然縮小,眼睜睜看著名為“蒼生”的那道利刃閃爍著凜凜的寒光直直沒入喉嚨,深深的疼痛感一下子沖上識海,落瑤盞整個(gè)腦海中只剩一個(gè)字——痛,一大口鮮血猛地噴出,灑在地上開出朵朵炫目的曼珠沙華;直到最后那道名為“愛”的利刃破空而來,落瑤盞一下子驚恐萬分——
利刃沒入胸膛,鮮血撒了一地,曼珠沙華開了一地。
原來,最終致命的那把利刃,是愛。
“今天你在這里所經(jīng)歷的一切,便是以后你要經(jīng)歷的一切;你不愿放棄的所有,最終都會化作利刃百劍穿心。”紫衣女子無奈地嘆息道,手一揮,落瑤盞的身子重重地砸在地上,“現(xiàn)在做選擇還來得及。”
落瑤盞趴在地上,重重地喘著粗氣,聲音都是顫抖的,一身白衣幾乎被鮮血染紅。她在紫府看似風(fēng)光,卻經(jīng)常受傷,她已不記得上次傷這么重是什么時(shí)候了,自己已經(jīng)好久沒這么痛過了,只是模糊地覺得多年后自己所經(jīng)歷的會比這更慘烈萬分。
紫衣女子就這樣居高臨下地看著落瑤盞,看著她這般痛苦地掙扎,好像在等待她的決定,須臾,她向落瑤盞緩緩地伸出手。
落瑤盞微微抬眸,堅(jiān)定而不屑地看著這個(gè)她,而后,她用力拍開紫衣女子伸出的手,掙扎著想要起身,卻一次次重新跌倒在地,地上又開出幾朵鮮艷的曼珠沙華。
終于,落瑤盞搖搖晃晃站了起來,一身血,一身傷,向著紫衣女子粲然一笑,好似末路之花,花開荼蘼。
“你,我不管你是誰,傾觴也好,其他什么人也罷,但我要告訴你,你是你,我是我,你永遠(yuǎn)不會是我。”
落瑤盞有些站不住,身子不停地左右搖晃著,一字一句卻說的無比清晰。
“我要守護(hù)的東西,傷我也好,滅我也罷,我不愿意放棄,便誰也不能動他們;我要堅(jiān)持的道,要走下去,便誰也擋不住我!你當(dāng)年從這里跳下,執(zhí)念留到今日,我不知是因?yàn)槭裁础5牵遥洮幈K,無論在何種時(shí)候,在何種走投無路的境地,也絕不會行這般逃避之事,”
“我,就是神;我,就是天道!”
【精彩東方文學(xué) www.nuodawy.com】 提供武動乾坤等作品手打文字版最新章節(jié)首發(fā),txt電子書格式免費(fèi)下載歡迎注冊收藏。